“二叔,你回来了。”
堂屋里,陆宇从小人風雨文学的陆文胜打了个热情的招呼。
他比小凯大一岁。
两个人正看着同一本小人书,玩的不亦乐乎。
陆文胜摘下围巾、帽子,在卧室里的架子上挂好,朝陆宇说道:“小宇,天都黑了,你也该回家吃饭了。”
虽说大人之间不来往,但他也不想阻挡孩子们在一起玩。
陆宇读懂了二叔的意思,悻悻然地站起身。
小凯却拽住他。
“小宇哥,别走。”
“爸,我想让小宇哥哥留在我们家吃饭。”
许海兰在厨房炖了一个大胖鱼头,香味从里面飘出来,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他家又不是没饭吃,听话小宇,回去吧,你奶奶前几天不是杀猪了吗,还不得给你炖骨头吃。”陆文胜不愿意招待这孩子。
倒不是舍不得一顿饭,是怕一会儿老三家的找来,会尴尬。
陆宇撇了撇嘴。
“奶奶是杀了一头好肥的猪,可我们一块肉也没吃着。”
“那肉呢?”
陆文胜猜到了些答案。
“不知道,妈说都让城里的大姑给吃了。”陆宇很不高兴地回答道,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挺生气的样子。
老传统了。
每年老陆家杀猪,最新鲜的那一半绝对是先给大女儿家送去,谁叫老陆两口子最偏心、也最巴结这个女儿。
剩下的他们舍不得吃,要么卖钱,要么腌起来,等过年才吃。
至于小女儿陆文凤家。
也属于被看不起和忽视的对象。
其地位仅仅高于从前的老好人陆文胜。
老陆两口子是绝不会给她家送东西,让那穷酸、讨厌女婿沾便宜是会被人笑话的。
“二叔,我也想吃鱼。”
许海兰将一大锅炖好的鱼头端来堂屋里的火炉上,陆宇见那锅里的黄澄澄汤水、雪白的鱼肉,忍不住馋的哀求了起来。
“好嘛,那就留下来一块吃吧。”许海兰倒是大方的很,很热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坐下。
陆文胜也不好再说什么,给他递去了碗筷。
“这哪里来的鱼啊,嘶,吃着跟我之前买的不一样,这肉质……”陆文胜尝了几口,心中甚是惊艳。
怕不是野生鱼才有的好品质。
“是三……”
许海兰刚想脱口而出,但见陆宇也在,怕这孩子回家了传话,便将脸贴到丈夫耳朵边上,悄声说道,“是你三舅今天特意送来的。说是他在水库里撒网捞的,一条十来斤呢,给咱们送了两条来,没给你爹娘他们。”
真是招笑了。
三舅居然连他亲妹妹家都不热乎了。
就跟自己家热乎上了?
这弄得陆文胜不好意思起来,“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吃完饭还是去他家一趟,给他那录音机修了。”
“嗯,我看也行。”
许海兰点了点头,招呼两个孩子吃着。
石湾村地处江汉平原。
是鱼米之乡。
小孩们很小练就了一副吃鱼的强大能力,根本不担心会被刺扎到。
“小宇啊……”
门外响起小宇妈的声音。
许海兰作为主人,赶紧拉开堂屋门迎了出去,“小宇在咱家吃饭呢,炖了鱼头,孩子馋的走不动路。”
小宇妈羞涩地笑道:“这死孩子,馋猫一样。”
她不自觉地跟着许海兰走进了堂屋里,将端着的一大碗炸丸子亮了出来,“这是娘刚炸的菜丸子,叫我给你们送点儿来吃。”
“谢谢啊!”许海兰客气地接了过去。
小宇妈瞥着锅里的鱼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要喊陆宇走,可孩子吃的正香,她也不想让儿子失去美味。
陆文胜低头吃着,懒得去看她。
既是送了菜来,便该有些客人的待遇。
许海兰拿碗筷热情地招呼道:“弟妹吃饭了没有,要不也在这里吃一碗吧?”
小宇妈注意到陆文胜那张冷脸,尴尬地连连摆手。
“啊,不了,我吃过了。”
咕咕……
她的肚子恰巧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响亮的叫声,引得两个孩子也注意到了,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许海兰要把碗筷硬往她手里塞。
小宇妈只好勉强坐了下来。
她吃了几口后,问道:“你们这哪里买的鱼,看着鱼骨头的大小,像是一二十斤的大鱼呢。”
许海兰没想好怎么回答她。
陆文胜开口说道:“乡里水库上的,副乡长送我的。”
一波装逼。
小宇妈是目瞪口呆。
“啊……这,头一回吃上乡长送的鱼呢,跟着沾光了都。”
她感叹道:“他二叔现在太牛了。”
“我觉着娘应该把猪肉给你送来,而不是去城里巴结他大姑,他大姑算个啥呀,明明一个城里人,还天天让咱们贴她,还想来跟咱们借钱,混的啥玩意啊。”
这人拉仇恨、挑拨离间是一把好手。
许海兰和陆文胜都没敢接她茬,随她一个人在那哔哔。
“爹娘太傻了,他们应该来巴结你们家才对。”
那碗菜丸子,只是她自作主张端出来的。
“巴结我没用,我不是他们儿子,他们也不是我爹娘,在我这里,他们讨不到半点儿好处的。”陆文胜嫌她烦,索性一血封喉,省得她没完没了,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话说的夹枪带棒。
小宇妈被噎住了,她知道陆文胜的意思也在说,他们两家也不该来往。
到吃完碗里被许海兰夹来的一坨鱼肉,她拉起陆宇,仓皇离去。
吃完饭。
陆文胜穿上厚衣服,正打算推着自行车出门。
迎面走来了黄正英。
“娘,你来啥事?”
“你要出去?”
黄正英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拉住他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先耽误你一会儿,回来我给你说件事。”
陆文胜只好返回家中。
“诚子不上学不行啊。这几天他闲在家里,竟偷了我几块钱去跟村口那帮子下三滥混在一起赌牌去了。”
黄正英愁容满面。
“文胜,你怎么着也认识些老师,就麻烦你去乡里中学说说,求他们让咱诚子回去接着读书吧。”
“孩子在家里这样混下去,我担心他以后走不了正道了。”
许海兰一听弟弟赌牌,火气噌地上来了。
“娘,你等我一会儿过去,脸给他打肿!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学那些不成器的玩意儿。”
陆文胜安抚了她几句,思忖起来。
要是杨世学还在的话,照他跟乡中学校长的关系,这事指定一句话就能搞定。
可惜现在他不在了。
而自己跟他们学校的校长也只是一面之缘,能不能说上话,真不好说。
但看现在的情况,自己能不能办,都得出马了。
“娘,你先别着急上火,等这个星期天,我就去找他们校长说说看,这事我能解决的,你只管放心。”
许海兰听见丈夫这么说,欣慰地跟母亲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