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你是来端屎了，还是端尿了？”
老大戳着陆文胜的胸口，怒气让他胀红了脸。
“你说得倒是轻松，又为爹娘做了啥？”
老三也跳出来叫嚣道，“我们至少还管过他们，带他们去看病，平时还能短端晚饭，送口水来，你呢？离那么远，就打发一点儿臭钱，能干嘛？”
“再说了，就算给钱，东西不还得人去买嘛！你看看爹柜子里那些药，不是要花钱买回来？”
他们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陆民旺却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娘，你说句话啊，我们平时到底有没有管过你们，你摸着良心说嘛！”
老太太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屋里的乡亲们也觉得老大老三说得有道理，气氛突然间就沉默了。
许海兰走了进来，为丈夫辩解道：“儿女尽孝心，要各司其职，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怎么现在又不认账了？”
“你们照顾？照顾的可真好啊，看看那里屋能进得去人不，我们来的时候，屎尿都在床上，两个老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家里更是跟垃圾堆一样，要不是我来了收捡了一天，今天能招待得了客人？爹娘能见得了人？”
老三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里，她忿然插话道：“呵，许海兰你现在是当上了富太太，就不知道平民百姓的苦了是吧？”
“你来这里，紧赶慢赶，也就忙活这一两天，累也就累这一两天，可我们呢？还不知道这两个老不死的要活多久，我要把他们每天弄得这么干净的话，不知道要干多少活，要多累，三天五天能坚持，三个月五个月的你来试试！”
许海兰不服气了。
“要是我别说三个月五个月，就是三年五年，我照样能做的好好的。”
“呵，算了吧，你现在是城里的大设计师，每天工作忙的不得了，还能有时候伺候老人，你说谁信啊？”
陆文胜用目光制止了许海兰，随后深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哎，照顾老人确实很费心费力费时间，这半年，我这个当儿子的是没怎么做好，自从进了城，连回来看一眼都没有。”
老太太体谅地安慰道：“这不怪你，不怪你！你工作忙，没时间嘛。”
陆文胜脸上的愧疚并没有减轻半分。
他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时间，想回来的话，还是能抽出空来的，只是，我从小跟家里关系不好，离开家里，也不觉得想爹娘，好像世界上就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人们想起过去陆文胜在村里时跟陆民旺的争斗，有了几分理解和同情。
“在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个心结，就是想知道我的爹娘到底为啥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没出息？”
老太太沉默了。
老大、老三则嗫嚅道：“肯定不是嘛，咱们几个儿女又有谁多有出息了？”
一直哼哼唧唧不说话的陆民旺突然高声说道：“老二，是爹不好啊，爹偏了一辈子心，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活该，你说的那个什么开车带我去城里，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没脸啊！”
开车带他去城里？
众人惊讶地看向陆文胜，询问一番，才知道他的计划的壮举。
“啧啧，还是算了吧，他一个死老头子，有啥想看的，别再给你车弄脏了。”
一个老嫂子劝阻道，她心里却在想，这样的好事为啥轮不到自己家。
“是嘛，这老头动不动就大小便失禁，怎么出得了门嘛。”
“亏他个混账东西能想的出来。”
众人都表示不理解，一个将死的老人，就非得去城里看看嘛。
“不方便也要去！”
陆文胜抬起头来，咬着牙，下决心道，“不止去城里，我还要带爹去省城，去看看他年轻时向往的长江大桥。”
老大老三两家人惊呼起来，“什么，还要去省城？”
“算了吧老二，你还是别折腾爹了，他这老骨头怕是要颠散架了。”
“你看他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别在死在路上。”
陆民旺听见要带他去省城的话，激动地顿时流出了眼泪。
“还是老二好啊，最懂我的心！”
他朝外面喊道：“老二，爹就快要死了，你心里要是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就趁早来打我骂我，好出出气！别等我死了，还要气一辈子。”
陆文胜拨开人群，缓缓走到里屋。
站在陆民旺面前，他平静地说道：“爹，没事了，儿子已经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了。”
“昨天一进门，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我现在有了钱，有了出息，也不是谁都喜欢我，我再也不去争那一口气了，我看开了。”
“爹，我带你去城里，只是为了感激你从小到大对我的养育之恩，这是儿子应该做的，你的心愿我一定会好好帮你完成，只要你愿意出门去。”
他眼里含着释怀的泪水，“爹，其实我就不该跟你置气，从小到大，那么多年，我被这口气压的好累啊。”
“对不起，都是爹不好，小时候不该打你骂你……”陆民旺懊悔地看着陆文胜，从前凶恶的眼神早已变得慈祥。
老大不爽地嘀咕道：“什么不该打他骂他，小时候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就他矫情！”
老三笑了笑，“哼，就是嘛，一点儿破事能记一辈子仇，他不累谁累。”
老大想起了小时候欺负陆文胜，陆文胜坚持这么多年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哥，不禁心有余嘁地点了点头。
“小气的人也能发财，真是奇了怪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像咱们这么老实勤劳的偏偏要在这里受穷。”
兄弟俩小声议论着，各自叹了口气，对陆文胜的成功不但没有感到欣喜，反而觉得可恨。
“非要带爹去城里，我看他就是有钱了想臭显摆！”
“谁说不是呢，有啥了不起的，挣那么多钱，还不知道是不是正道来的，搞不好背地里不知道造了多少孽了，哎呀，坏事做多了，可是早晚要遭报应的。”
老三恨恨地说道。
却不成想，眼前一拳打了过来，整个人刷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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