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老师？”
贺主任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文胜，婉言道，“陆老师这么优秀，竟还只是一个代课老师？这是我们教育组工作的失职啊。”
见众人颇有异议地看向自己，王校长很是尴尬。
“这事不怪乡里教育组，完全是我的疏忽。”他费劲地解释道，“上报材料时，有一份材料路上丢失了，就没有办成。”
谎言。
纯粹是谎言。
陆文胜心里很生气。
但在这种场合，发火只会丧失分寸，必须要有技巧地刀他。
“校长也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我和刘燕玲老师两个人的材料拿在一起太多了，才丢失的吧。没关系，我继续努力。转正嘛，早晚都一样，也不在乎这一年两年。”
在场的人听到刘燕玲这三个人，都露出了轻蔑的目光。
他们大概都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货色。
贺主任虽一脸正气，但碍于跟王仁刚校长的私人关系，也无可奈何，只好顺着陆文胜的话打起圆场，“陆老师高风亮节，不计个人得失，这才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
众人附和着，话题便转到了别的上面。
王校长悄悄瞪了陆文胜一眼，心里对他越发不爽起来。
他渐渐意识到，陆文胜这几个月的转变全都是假象，他并不是不计较转正的事，而是有意在做低伏小，想在这种关键时候下刀子报复。
陆文胜朝王校长瞧了过去。
他不装了。
眼神里都是要搞人的狠劲。
走着瞧，这只是前戏，大招还在后面。
王校长则还回来了一个无所畏惧的眼神：当劳资怕你啊，看你还能有什么能耐。
贺主任带着教育组的人参观完校园后，又开始了下一个流程——去班里向学生们做民意调查。
“同学们，我们是乡里教育组，专门来督查学校的师德、教风、校风。大家对学校有没有什么意见，对老师们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一年级的学生在班主任的示意下，短暂沉默后，都各自摇了摇头。
“有没有挨过打的，站起来我看看。”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起身。
“哦，没有是吧，那很好。”
贺主任点了点头，很满意，没有就是不存在，大家脸上都好看。
至于实际情况。
都是下面基层学校爬上去的，谁能不清楚。
“那学校有没有乱收费啊？”
教育组的一个领导又问道。
学生们长久地沉默了，连摇头的人也没有了。
一行人连走了四个班，一到四年级的学生都很乖，他们的沉默和摇头没让任何一个人意外、失望、生气、愤怒。
转眼，他们来到了陆文胜班里。
陆文胜停下讲课，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向学生介绍身份，王校长跟在一旁，总觉得这个班气氛怪怪的。
“同学们，我们是乡里教育组，专门来督查学校的师德、教风、校风。大家对学校有没有什么意见，对老师们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有！”
学生们回答的声音震耳欲聋。
搞什么鬼啊这是。
教育组的人包括王校长，都很是讶异。
他们一齐看向陆文胜，仿佛都在责怪他怎么做的学生工作。
陆文胜看向学生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既然乡里领导给了咱们说话的机会，咱们就要珍惜，就要实事求是，做一个诚实的人，有什么意见，大家畅所欲言吧……”
这一下给教育组的人弄得不会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相当尴尬。
但既然被架到高台上，也只得顺势而为了。
“是是是，大家畅所欲言，校长在也不怕，他不会事后找大家麻烦的。”
“老师，我先说。”
罗小兵举起手，站了起来。
他义愤填膺地说道：“校长他最爱打学生，前几月，我就被他一脚踹到了墙上，把脑袋给磕傻了。”
同学们看着他那傻样，哄笑了起来。
王校长脑子都要炸了，他不甘示弱，马上骂骂咧咧地辩解，却被贺主任给制止了。
“校长还要我们多交柴火、多交粮食给学校伙房，还要交钱给学校集资盖大楼，平时还要收各种各样的作业本、资料、卷子费，我们要是要不来钱，他就罚我们跪在教室外面。”
又一个学生站起来揭发道。
“哦。”贺主任不置可否，“还有吗？”
他看了一眼王校长，王校长却在瞪着陆文胜，脸色气到发白。
“领导，我有一次放学，看到校长跟刘老师钻小树林，我回去跟我妈说了，她告诉我说，他们两个那是在搞破鞋……”
学生们虽然不是很懂，也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王校长憋红了脸，已是恼怒到了极点。
可有班主任陆文胜在撑腰，他们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放屁，你妈才搞破鞋，你全家都搞破鞋！”王校长不顾身份，当着教育组人的面指着那学生就骂了起来。
贺主任将他推出教室，回来后板起脸。
“你这学生，什么破鞋不破鞋的，这话是你能说的？再说了，话可不能乱讲，兴许你看错人了呢！”
对于学校别的方面的意见，他都能容忍。
因为他深知农村学校的现状就是如此，里面有它的不容易。
但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捕风捉影地向老师身上泼脏水，拿男女关系做文章，攻击个人作风的行为，他就没法再保持淡定了。
“我……可我明明看清楚了的。”学生红着脸，向陆文胜求救。
男女关系这种事，除非捉奸在床，或是有一方写下的文字材料，否则外人根本抓不到证据去证实，只能说猜测罢了。
陆文胜示意他坐下，向贺主任解释道：“学生们还小，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很懂，至于有没有的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陆老师，没影的事就别说了。”
贺主任瞪了他一眼，冷着脸，带着人走了。
他们一行本来问完情况，中午再在学校吃吃喝喝一顿，就可以圆满收工了，但现在，不得不就学生提出的意见再来开个会。
老师们全体参会。
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各个又饿又疲惫。
“他妈的，都怪姓陆的作怪，没有他的默许，学生们能有那个胆子说话？这不是故意挑事，让大家都难堪吗……”
老李在心里默默地骂道，一下又把陆文胜打到了讨厌的深渊里去，对他充满了恨意。
会议开到最后，王校长为了打破僵局，向贺主任说道：“贺主任，我们还专门写了一份工作汇报，您要不要看看……”
他想用这份文采飞扬的文章挽回一些局面，让大家都好过一些。
“不用了，现在问题都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来了，还有必要看你那虚头巴脑的东西么。”贺主任喝道，对昔日老友甚为不满。
一直隐忍不发的陆文胜突然站了起来。
“贺主任，我这里还有一份汇报材料，绝不是虚头巴脑的，您请过目……”他将自己深思熟虑写好的一份举报材料交到了贺主任手里。
贺主任掀开纸张，脸色刷地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