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胜的运气很好。
一路雨雪天气,除了自然气候的不利,车开得比往常要慢些以外,再也没有了人为因素的干扰。
“好热哦!”
罗小兵解开棉袄的衣领,摆着手给自己扇风,他的额头上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高师傅也解开外套的扣子,露出了里面泛黄的毛衣。
“是啊,咋回事哦,刚才天空还在下暴雨,到这里就风和日丽了,看看这蓝天白云,明媚的阳光,真的感觉跟夏天到了一样。”
陆文胜手握着方向盘,眯了一眼前方的路牌,笑道:“都把衣服脱了吧,我们已经踏入了光东的地界,这里就没有秋冬,只有长夏。”
说完,他看着远方,神色肃穆。
距离跟绑匪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天半了,必须日夜兼程地赶到,不然怕赵建奎凶多吉少。
罗小兵脱了棉衣,只穿了件秋衣在身上,可外面的烈日还是照得他后背湿透了。
“哇,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高楼大厦!”
他像土鳖第一次进城一样,贪婪地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那些高大的椰子树,与摩天大楼一起,鳞次栉比地构成了南方特有的风情,令初来乍到的小城市人大开眼界。
“霍,怪不得人们都爱到南方来打工,原来这里这么繁华,真的像是电影里才有的画面,真美啊!”高师傅也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两只粗糙的大手不住地摩挲着腿上的粗布裤子,像是为迎接新鲜事物而感到兴奋,又局促不安。
陆文胜早就见惯了现代化都市的风貌,对九十年代初的光东,甚至还有些嫌弃。
还是不够先进呀。
他在心里叹道。
脸上却是无动于衷、见怪不怪的表情。
“陆老师,这是什么,这个几个路怎么叠到一起了哟,要怎么走哦?”
高师傅还是第一次见到城市立交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陆文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简单,照着路标走就是了。”
说着,他将车子驶上了高架桥,在弯道上熟练地转着圈。
这操作令高师傅大为惊讶。
“陆老师,你……你从前来过这里?怎么开的这么熟?”
“呃,我也是第一次来……”陆文胜不停地看路标,来判断前方的道路该怎么走。
罗小兵倒没顾得上看陆文胜,他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一个个厂房和上面的招牌,感到很是新奇。
正是下班时间。
穿着大差不差工装的工人从各个厂房里涌了出来,好像成群结队的蚂蚁。
当车子路过居民区的时候,那里的人们神情淡漠,形色匆匆。
好像一个个都有一大堆急事要赶着去做一样。
陆文胜望着街边的肠粉店,安排道:“我就在前面那家肠粉店停车,咱们去吃个光东的美食-肠粉,然后换高师傅你来开车,我们争取每天上午十点之前抵达赎人的地方,下午要是还不能赶到的话,就怕我兄弟会有生命危险。”
高师傅虽然不情愿跟着一块去解救赵建奎,可他又脱不开身,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们。
因为这一路上,陆文胜帮助他扛了太多太多,他对之前收到的酬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老师,你真够仗义的,这么老远来救自己兄弟。”他赞叹道,也顺势缓解了一下自己尴尬的处境。
“自己兄弟不救,那还算是人么?”
罗小兵抢先回应他道,一路上,他早就看不惯高师傅的胆小怕事,对他的种种论调,总是想要想呛一下子。
“呵呵……”高师傅被说的无语了。
陆文胜引开罗小兵的注意力,随后对高师傅说道:“没办法,我这兄弟就脑子不大好使,还不听劝,我早跟他说过,单枪匹马的过来这边会有危险,可他现在真出了事吧,我这心又难受的慌,不能不去管他,谁叫我们一块同桌了好几年呢。”
“不过他也够倒霉的,我看我那种司机同行们,大把跑南方的,人家咋都平平安安地没事,就他一来就被绑了。”
高师傅心里有些恐惧,想到坊间传闻,不禁心惊肉跳。
陆文胜这个区区文弱的老师,要带着一个孩子闯匪窝,万一遇到危险,剩下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三人下车,在肠粉店门外的小方桌上坐了下来。
“快,抓住他!”
“妈的,还敢跑,给我往死里打!”
路边,一群人按住了一个小伙子,噼里啪啦地暴揍了起来。
令人惊奇的是,周围的一切丝毫不受他们的干扰,开店的依然卖着东西,买东西的目不斜视,行人照样三三两两地赶着路。
他们像是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一样,对就发生在眼前的惨剧无动于衷。
“啊,啊!”
被打的小伙子发出了惨叫,“救命啊,救命啊,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挣扎着,摸索着,要爬去扔在一旁的行李包。
从拳脚中探出头的他已是头破血流,十分凄惨。
“干爹,这……”罗小兵再也看不下去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去救人。
陆文胜赶紧按住他,“这里跟内地不一样,我们不能轻易去做.......”
热气腾腾中,三份白嫩的肠粉相继在盘子里铺好,随后被浇上了味道香浓的酱汁。
店老板端来肠粉,见他们好奇地盯着那群人,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又不屑一顾地走开。
旁边桌上,一个本地大伯张口道:“这又是哪个倒霉蛋,千里迢迢地来打工......”
他说的是粤语,高师傅和罗小兵自然一个字也没有听懂,陆文胜却跟他搭上了话。
“老伯,您能说说吗?”
陆文胜一嘴流利地道的粤语,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高师傅和罗小兵再次惊讶地看了过来。
他说的什么鸟语?
老伯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陆文胜,见他也操着一口粤语,便十分亲切自然地跟他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