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价码

“给!”

黑暗中,江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老四回过头,便看到江老大将一把脉冲手枪,塞进他手里。

这等仙家暗器入手,冰凉冰凉的。

发武器了。

这说明,江老大彻底信任自己了。

老四心头一阵激动,但这好东西在自己手中,他却还不太会用,学着江夏的样子,扣动扳机,却没有射线射出。

苏走了过来,他帮老四打开保险,又端起脉冲步枪,站在石阶上,做着站姿射击的动作,一边瞄准,一边说:

“激活芯片火控系统,和手枪身份锁并联,它会给你指示目标的。”

“哦。”

刘老四笨拙的按照苏的教导,将芯片的火控系统打开。

在黑暗中,他的视界前方,出现了好几个活动的圆形光标,以微波探测和红外成像,在黑暗里为他勾勒出几个活动的身影。

老四学着苏的样子,双手握枪。

在光标指示下,瞄准了一个人,然后扣动扳机。

“噗”

似是轻响一声,射线从枪口探针飞出,射入黑暗,却没有打中被瞄准者,初次射击,手难免有些抖。

这让旁观的江夏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扣紧了老四的手指,扣的很紧,让老四手指都一阵生疼。

“握紧了!手臂绷直,右手下托,别抖!深呼吸...瞄准了吗?打空弹夹!”

“噗噗噗”

又是几枪。

这一次不再描边,将几个努力爬行的拳手一枪爆头。

“这才对。”

江夏活动了一下脖子,也从背后取下脉冲步枪,他没有义体辅助瞄准,但这脉冲步枪的瞄具自带夜视信标。

在微绿色的视界中,他将眼前看得清楚。

“噗”

躲在石壁后,瑟瑟发抖的一号坑管事,哆哆嗦嗦的从贴身口袋里,正取出一张叠起的黄色符纸。

咬破手指,正要将鲜血涂抹。

但随着身后石壁爆裂,灼热的光束如针,撞在后脑勺上,又从眼部射出,贯穿伤下,让管事一头栽倒在地面。

手中符纸,也被光束洞穿点燃,化作一道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可惜。

最后一瞬,也没能送出消息。

“接下来呢?”

几秒之后,苏收起步枪,环视下方黑暗。

烟尘阵阵,哪里已再没了生命活动的气息,芯片的生命探测告诉他,这里已没有活人了。

被掩埋的坑道里,或许还有几个苟延馋喘的。

但江夏肯定不会去救他们的,尽管接触的时间短,但苏对于江夏这个人的性格,已有了些了解。

这人,和罗格很像,如果不是事情出了纰漏,他们两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他问了句,江夏已背着步枪,往矿洞入口处走,刘老四手里提着手枪,如狗腿子一样,紧紧跟着江夏身后。

“接下来?”

江夏回头看了苏一眼,说:

“接下来的事,你这莽汉就做不了了,不过还有的忙呢,让老四带着你,去抄家,六个管事的家都抄一遍。

时间要快,粗重东西不要,只拿财货。

明日一早,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位过的很不如意的矿监大人,同样是明日一早,你和老四去镇子之外,在那条出山的路上守着。

只要有人想出去,就以凤山矿矿监的名义,拦下来。

若要硬闯,就打断腿。”

“嗯。”

苏没有反驳,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对于废土战士而言,杀人这回事,不太需要理由,尤其是在和自己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要狠下心,并不会有太多心理障碍。

但看着江夏走入黑暗中,苏又说到: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江夏没有回答,只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这幅作态,让苏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他已知道,现在一切,都在江夏控制之中,他斗不过这个家伙,若是罗格老大在这里,或许还能扳回几分胜算。

可惜,苏足够勇敢,足够果断,却不是那种善于谋划的人。

“老大何必这么麻烦?”

刘老四这会摸着手里的脉冲手枪,觉得这仙家宝物就是好用,揣在怀里也威风的很,他生平第一次杀人,倒没有太多难过纠结。

还沉浸在刚才“做大事”的激动中,便问道:

“苏壮士守着出山的路,这会敢去报信的,定然都是如意坊的狗腿,直接杀了就是,还能免除后患。”

“嗯?”

江夏回头看了一眼刘老四,他的目光在老四额头处那被头发遮掩的微光处停了停,说:

“你觉得随便杀人是好事?”

“那些是坏人!”

刘老四感觉到老大话中有话,便解释说:

“如意坊管着凤山矿,如土皇帝一样。

管事们吃肉,狗腿们喝汤,老大你知他们雇佣矿工做活,说好了一月一银,但真正落在矿工手里的,连半分银都不到呢。

咱们除了这些恶人,矿工们虽心里不说,但肯定也是偏向我们的,这才方便收拢人心。”

“你知道我第一次手上沾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对于老四的回答,江夏不置可否,他却转头说起另一件事,也不等老四回答,便说:

“那时我吓得几天几夜都没睡好,闭上眼都是那张脸,我也知道那是欲抢我杀我的坏人,但实际上,都一样的。

老四,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

听我的,先让芯片待机。”

刘老四不懂老大的道理,但还是很乖的脱离火控系统,再让芯片进入待机状态,脑海中的信息流骤停。

一直刻意忽略过滤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上来,老四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颤抖着捂着脸。

被芯片调动,刻意激起的肾上腺素,飞快的消退开,刚才持枪伤人的画面,又开始在刘老四脑海里翻滚起来。

哪怕黑夜中看不清那人的脸,这会心里却有种种滋味浮上心头。

“这才对。”

江夏蹲下身,对脑仁都在颤抖的老四说:

“这才是正常人杀了人之后应有的状态。

我问过茉莉,你脑子里的芯片带着人格行为修正,火控系统会刺激肾上腺素分泌,会把你变成一个无畏的战士。

但那不光是好事。

苏来自一个没有规矩的世界,杀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我若是下了命令,让他随意处置,整个凤山矿怕是后日不到,就要血流成河。

我们既然要在这里长待下去,事情便不能这么做。

那年轻人是一头混乱中成长的野兽,规矩从不在他脑海中。

他和你不一样,我敢放手让你去做事,我知道你就算再坏再恶,也不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

但他不一样。

要先教他规矩,才敢单独放他活动,我明日要忙,苏就交给你了,替我看着他,好好教教他。

别让他胡来。”

他伸手将老四从地面上拉起,又说到:

“再说了,你说的也不错,咱们抓了那些欺压他人的恶人,矿工们心里高兴,但既然是做好事,哪能偷偷摸摸?

你得让他们知道,你是为他们好。

这事我有定计,你们按我说的做,别杀人!

最少现在,别杀。”

“还有你脑子里的芯片。”

江夏伸出手,在老四额头轻轻点了点,他说:

“它是给你保命用的,别太依赖它,如果你不想变成苏那个样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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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监,这是凤鸣国朝廷,在各处矿山设立的督查官员。

这个小国位于人族东土的边境地带,靠近南荒,多年动乱,这凤鸣国也是立国不到百年,还在多年前的战争中战败失地。

若不是墨霜山的仙人与他们王室沾亲带故,怕是最后三郡之地也保全不得。

但仙盟三十三宗早有规矩,修行之人,不得干预凡尘之争,因而墨霜山仙人能保的凤鸣国不灭国,就已是极限。

至于派出修士,帮助王室打仗,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仙盟下设桃符院,专管天下修士行径,又有山精土地时时监控,若有违理之行,不出一时三刻,便有仙盟专司征伐的明理院修士出马惩戒。

小小一个墨霜山,位列三十三仙盟最末流,哪有那个胆子违逆这修士教条?

总之,这凤鸣国朝廷,空有威严,却难以管束国土,在位老国主几十年励精图治,总算是将小小国安规矩扳正。

可惜,主弱臣强,又有外敌环伺,国内一些事情,还是难做。

就比如这如意坊之流的大豪商,堪称手眼通天,简直如江夏前世某些国家的大寡头一样,控制了国中近乎所有的矿业。

他们上缴的赋税,支撑着凤鸣国运作,莫说是一个小小矿监,不入品级的芝麻绿豆官,就是凤鸣郡太守,见如意坊坊主,也得用心招待的。

总之,凤山矿的这个矿监大人,在这里实在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而且如意坊豪横惯了,就算打点朝廷官员,也是给太守那一个等级的人用心逢迎,送礼也送不到小小矿监这里。

就连此地管事,对矿监大人都是爱理不理,也让他这些年受够了气。

这一日刚清早,矿监大人睡醒时,便听到门外有嘈杂声,他爱搭不理的起身洗漱,慢腾腾的用了早饭,这才招来身边仅有的一名老仆。

“外边怎么回事?为何那般吵?”

矿监大人拿起一册书,一边翻看,一边问到:

“是矿上出了事?”

“是塌方了。”

老仆回答说:

“七号坑,昨晚有塌方,说是埋了些人,这会闹得沸沸扬扬,却不见几名管事出来打理,整个凤山街都乱了。”

“哦,塌方了呀。”

矿监大人就当是没听到,顺口说了句,依旧看着书,按理说这是大事,但天塌下来,也有如意坊的高个子顶着。

自己一个小小矿监,俸禄低微,又没拿它如意坊好处,为何要如此上心?

“老爷,家中米粮不多了。”

老仆见矿监不回答,便换了个话题,低声说:

“夫人那边也来信,说是老家中需要整修书房,给小少爷读书用,想让老爷寄钱回去。”

“...”

矿监大人听到这话,喝到嘴里的水,也没了滋味。

眼前这书里的妙文,也好似失了味道。

自己堂堂八尺男儿,本也想着入朝堂做一番大事的,没成想,这人到三十多,事没干成一样。

别说是书生带剑做大事,就连养活家人都难。

自己遭遇了中年危机,整日整日的失眠,家中夫人也是不明道理,就靠自己那点俸禄,还修什么书房...

穷折腾!

在院子里难道就读不了书了?

老仆见老爷面色愁苦,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再说,便退了下去,不打扰老爷看书雅兴,心里只想着。

要不要自己出去寻个活,赚点钱,也算是补贴一下家用。

只是怕给老爷丢了人。

不多时,矿监大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心中愁苦,打算再好好看书,却不料老仆又走了回来,他低下身,对矿监说: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老爷的学生。”

“嗯?”

矿监愣住了。

自己虽然算个读书人,但哪里收过什么学生?

“不见。”

他想了想,果断拒绝,没准又是哪家穷酸子,想来讨个门路,但自己都困守这荒山野岭,哪有门路给他人?

“老爷见一见吧。”

老仆却不退下,他左右看了看,将藏在怀里的东西,给老爷看了看。

霍,好家伙,一锭银子。

这还是给门房的红包钱,出手竟这般阔绰?

矿监老爷面色诡异,正在犹豫间,老仆又说:

“那人还说,他不是如意坊贼人,请老爷放心。”

“嗯,贼人?”

矿监犹豫了一下,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又看了一眼老仆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几息之后,他点了点头,说:

“那就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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