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医学的角度,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于他自己而言,对回忆存疑本来就是很大的一个问题了。
特别是这一天,他再次看到了胡梨屁股后面的白色的、乱蓬蓬的狐狸尾巴。
那时候胡梨正在和保姆阿姨学插花,因为看见他回来,就捧起自己插好的花给他看。
舒声很难得地夸赞了一句“很好看”,就看见了胡梨左右摇晃的尾巴。
手臂般长短,毛色雪白而细长,左右摇晃的时候上面的狐狸毛跟着一抖一抖的。
和星际银狐的尾巴不大一样,尾巴末端不显尖细,反倒是略为蓬松。
看上去很柔软。
“送给你。”少女仰头看他,一双眼睛微微上扬,里面满藏着对他的喜欢。
舒声垂眸看她,头一次觉得她的眼型是那种很明显的狐狸眼——
眼睛头部偏低,带点儿钩圆,中间部位较圆偏大,却又比虎眼小。眼尾部位往上翘,却又不像桃花眼那样儿带勾。
瞪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无辜,可是一旦笑起来,就妩媚又勾人。
等不到舒声回答,她就把花连带着瓶子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胡梨。”舒声喊她的名字,然后把花瓶朝她那边重新递了回去。
胡梨转头看他,楞了一下。
身后左右晃动的小尾巴也立在了中央,一动不动了。
“你不想要吗?”她说,一副很失落却又不怎么甘心的样子,“可你明明说很好看的。”
“好看不一定是想要的意思。”舒声纠正胡梨这种不正确地说法,“就好像你也很好看,但我也不一定喜欢你,也不一定想要和你长久的在一起。”
胡梨站在那里,一下子把眼睛都瞪圆了。
就连身后的小尾巴也很没精神气地垂了下去。
因为自从舒声和她说“可以试试”之后,她就认为舒声其实也没有很讨厌自己了。
而且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自认为或许这种“不讨厌”里面,掺杂着默许,以及一丁点儿的好感。
比如舒声偶尔很好心地辅导她功课,比如刚刚,他夸她的插花很好看。
一个人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对她好,才会夸她。
起码胡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舒声再一次拒绝了她。
但是……
他也夸她好看了。
所以胡梨很大度地不再计较别的。
也很快地重新鼓起勇气来!
因为在舒声这里,她实在是被拒绝的太多了,以致于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抗体。
就像是现在这样一句明摆着拒绝的话语,胡梨却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别的味道。
“这样啊……”她接过舒声还回来的插花,很自我鼓励地说,“不一定里面,本身就涵盖了一部分可能性啊。”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哭得太惨。”舒声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见她身后的狐狸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扬了上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头捻了捻。
有些想摸。
“那我可不敢保证。”胡梨半威胁似的说,“我很会哭的。”
她说这种威胁的话,带着点懵懂的天真,身后的尾巴仿佛是在验证她的说法一样,很可爱地在半空中打了个结。
“……是吗?”舒声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说,“在陆世安家里的那种哭法?”
胡梨抿了抿唇,脸一下子就都红了,因为那天实在是太难堪了!
陆世安真讨厌。
她想,做什么要和舒声说起这件事情。
但又是她自己说自己很能哭的。
于是胡梨就很没办法地说:“不是。”
“那是什么?”
“比那个还要严重的哭法。”
“哦?”舒声说,“什么时候哭一下给我看看。”
“那还是不要了。”胡梨拒绝道。
“为什么?”
“得很难过的时候才会哭成那样。”胡梨很认真地说,“我希望自己一直开开心心的,永远都不要有哭成那样的机会。”
“哪种难过才会哭成那样呢?”舒声又问道。
但是胡梨没有再回答了。
舒声注意着胡梨的表情,眼角地余光瞥到她身后的狐狸尾巴很没精神地垂了下去,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想,胡梨肯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那样哭过。
“我不想说了。”胡梨把花瓶抱在怀抱里,吸了吸鼻子,说,“我要去插花了。”
她的情绪转变得太快,舒声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胡梨就抱着花瓶走开了。
这是个藏着秘密的Omega。
舒声想。
不。
可能不仅仅是Omega。
因为她还有一条白色的、乱蓬蓬的、会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狐狸尾巴。
舒声觉得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医生所说的由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所引起的记忆混乱,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并发症。
因为胡梨对自己的态度,胡梨的变化,以及他自己身体的变化,都在昭示着一切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份不简单里面,包含了胡梨对他执着的追求。
于是,舒声动用在自己的权限,查询了智库里面关于胡梨的所有信息。
胡梨,成年不久的联盟大学大一新生,就读于生命科学学院生物科学专业,原灰岩山的村民,父母死于星际战争。几个月前于灰岩洞被联盟军所救,不久完成分化,成为一名信息素为梨花味的Omega……
智库从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不因战争而损毁,里面的资料从一个人出生开始,事无巨细地记载到他死亡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