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诚继续说道:“交通对农业、渔业的好处显而易见。那么对于工业呢?工业产品的销售当然没有农产品那么严格的时效性,但是工业产品对交通的依赖并不比农业弱多少。因为工业不但涉及到产品的运出,还涉及到原材料的运进。另外,工业产品还需要客户上门看货、验货,还需要进行谈判,每一个流程都要与交通有关。如果交通落后,地区偏僻,根本就不会有客户愿意上门做生意,就是订货了,身处交通不便的工厂也常常耽误合同执行时间,就会失去信用,企业的市场就会失去,利润更无从谈起。
至于服务业就更加依赖交通了,没有好的路,谁会来旅游?没有好的路,谁会来住宾馆酒店、谁会来吃饭?没有好的路,谁愿意在我们这里开娱乐休闲场所?即使我们这里真的有金银宝贝,真的有珍珠钻石,也无法发财。
实际上,我们琼海岛人民确实守着一个聚宝盆过着苦日子。你们也许不知道琼海岛好在哪里,你们也许还怀疑这里优美的环境可以换来巨额利润,也许你们对其他地方梦寐以求也求不到这种的气候条件不以为然,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一棵摇钱树、一个聚宝盆。
同志们,一年四季水果飘香,一年四季植被茂密,这都是金钱啊。正是因为交通不便,来的人不多,这才让珠宝蒙尘。
没有交通,我们的农业、工业、服务业不能发展。而农业、工业、服务业不发展,我们琼海岛的经济就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老百姓就不可能发家致富。相应的,我们的干部职工的收入就不可能增加。我所提出的在五年内各位的工资增加二十倍就是一句空话,我的信用就会破产,我们琼海岛永远只会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一个落后、贫穷的印象。”
郭拙诚大声说道:“因此,我来琼海岛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引进巨资,大力发展我们琼海岛的交通。”
……
郭拙诚的汇报深入浅出,可谓苦口婆心。
这并不是他啰嗦,而是现在的干部心里都没有经济这根弦。根本没人去想农民赚钱的事。在他们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稻田增产,如何多交爱国公粮。
前几年的时候,如果谁卖蔬菜,谁卖水果,那就是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尾巴。现在虽然不这么说了,但在他们的心目中农民做生意还是不值得提倡的。在他们看来交通好不好也没有多大关系,反正一年也只要交几次公粮就可以,农民肩扛手提都能送进仓库。
在这些干部心里,郭拙诚力举修的这条高速公路纯粹是为干部自己修的,因为这个时候只有干部才能坐小汽车、吉普车。工厂企业倒是有一些大卡车,但大卡车对露面适应能力强,根本无须什么造价昂贵的高速公路。再说,不是还修建一条铁路吗?有了铁路还怕运输物资不快?
这个时代的干部他们的心思还算单纯,听说郭拙诚引入几十亿美元仅仅是修建方便自己出行的道路。他们还是有一些内疚之感。
现在听了郭拙诚这么一说,他们的心情豁然开朗了很多。敢情路修好了还有这么多好处啊,自己固然也能享受,但工人、农民、渔民享受的也不少。
当然不是所有人的心态改变了,熊慧忠、关应杰等人还是一副板着的脸,眼睛紧盯着手里的资料。
郭拙诚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又说道:“现在我已经引入了外面的巨额资金,只要我们公署与投资商签订正式合同就行。剩下的就是我们如何配合,如何监督这两个大型项目的进行了。我希望各级政府部门都要重视起来,将它作为当前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特别是在征地、拆迁方面给与全力的支持。我们要坚决打击阻工、刁难工程建设的苗头出现。
当然,我们政府部门也要考虑老百姓的利益,如果工程损害老百姓的耕地、林地、果园,如果工程施工中损害了老百姓的庄稼、水果、房屋,我们就要及时地督促对方按实际损失赔偿,不偏袒任何一方。……”
郭拙诚最后说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请大家先看一下手里的汇报材料,之后大家有什么问题请举手发言,由我来回答各位的提问。等这次会议统一了思想之后,就请关应杰副主任代表公署方面跟相关投资商尽快签订合同,让工程早日动工。工程动工得越早,我们公署得益的就越早,老百姓就早一天受实惠,我们琼海岛的经济就能早一日实现腾飞,各位的工资收入才能大幅度增加。”
会议室响了一片掌声,虽然不是很热烈,但也不是很稀疏。之后会议室里又响起了一片沙沙沙的翻纸声,大家似乎都在认真地读着郭拙诚撰写的汇报材料。
这时,关应杰紧盯资料的眼睛从纸面上抬起来,很随意地扫了台下的众人一眼,看到有一个人抬起头,就不为人知地递过去一个神色,然后低下头再看资料。
那个台下与关应杰进行了短暂交流的人明显有点犹豫,但当关应杰不满地再次抬头看向他时时,那个人出声说道:“郭主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郭拙诚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说道:“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不要用什么您啊什么的,有问题你就问,你是高临县县委书记朱赞慰吧?请说。”
朱赞慰脸上一阵慌乱,但毕竟是老干部,很快就稳住了神,说道:“请问郭主任,如果当地农民强行阻工怎么办?特别是他们提出合理的赔偿要求而投资商又不愿意支付相关费用,我们政府将按照什么原则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显然不可回避,将来肯定有这种事情出现,这也是政府在拆迁征地中最常见、最头痛的问题。
听了朱赞慰的话,干部们都纷纷议论起来,一个个看着郭拙诚。
朱赞慰见大家都认同自己的话,声调高了不少,又说道:“这种事情开始的时候也许容易,被征地的农民只是单纯地要求自己能赔偿多一点的钱,但只要我们和投资商满足了某一户稍微过分的要求,其他农民就可能效仿得了好处的这家农民,一样会提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要求高的赔偿,有的还会摆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而阻止征收,甚至那些已经答应征地拆迁的农民也可能会反悔,一句俗话说得好,那就是不患贫而患不均,问题会越扯越难办。
还有就是一些具体情况也难办,打一个比方,我们征一块果园,按我们的习惯做法就是一次性补助二到三年的平均水果收入,或者在其他地方给他家一块地进行补偿。但如果农民说他的水果树改良了,水果正在年年增加,他认为我们按平均收入来补偿不公平,而我们又怎么处理?”
前面的话还说得有点理由,后面的举例则有点无厘头了,纯粹有点欺负郭拙诚没农村工作经验。显然他是受到了周围同事的鼓舞和关应杰眼神的怂恿才这么说的。
对于征地拆迁,郭拙诚早有准备,实际上在这个时候征地拆迁的难度非常小,除了自留地,农民还没有将承包的土地看成是自己的财产,还认为那是公家的,如果政府能给他们补偿,能在其他地方划一块地给他们,他们一般不会说什么,只会老老实实地接受这种安排。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刺头农民,但他们终究是少数,只要政府方面强硬一些,问题很容易解决。
郭拙诚是重生的人,对现在老实的农民抱有同情,他甚至希望能大大提高对农民的补偿标准,因为他们与前世的那些农民相比,获得的好处真是太少。前世很多农民特别是郊区的农民因为征地而发财,不但有好几套住房,还有数百万存款,征地之后啥事不做也能高高兴兴地过两辈子。有一则新闻里说有一个流浪汉被救济站送回家之后,他的户头上因而拆迁而有七百多万存款!七百万也许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郭拙诚不是嫉妒他们,前世作为市长的他还不至于看重那几百万元,他只是替现在的农民不值而已,现在的农民能得到几百元的补偿就不错了。
但是,作为公署的一把手,郭拙诚又不能肆意开这个口子,因为现在的征地拆迁是一个标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工程需要征地、需要拆迁,一旦将农民的期望值提得太高,不但影响将来的征地拆迁工作,增加工程项目的成本,同时也会引出严重的社会问题,会造成很多人心理不平衡。毕竟现在万元户还不多,除了异军突起的军工厂,其他单位和部门都还是可怜兮兮的工资收入。
必须把握一个度,不能以前世的标准作为现在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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