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钺科技董事长的婚事报道铺天盖地, 势浩大。
界各领域都被惊动了，是一场男才女貌绝无双的纪婚礼，想不知道都难。
陈寅刷晨间新闻都看到了相推送, 夹带多视角的视频图片。
准新郎背对镜头, 准新娘一身墨绿『色』绸缎晚礼服，两耳戴着光泽圆润的珍珠，她的手指搭在他的西装袖扣上面, 暧昧又柔情。
傍晚时分, 女挽着男的手臂走向酒店, 两像是一副经过几十年打磨出来的精美画作。
准新娘大而端庄, 浑身充满了在职场与家族游刃余的从容智慧，丰富阅历沉淀下来的魅力浓得要从照片上溢出来。
“你好, 我姓宋。”
“大衣很适合你。”
厨房的水壶发出“叮”一响，水开了，陈寅点掉新闻, 起身去把水装了起来。
陈寅的生活没变。
倒是魏一闻, 他什事也不干，一天到晚的盯着陈寅。
一旦陈寅看过去, 他就立即转移视线。
陈寅被盯得烦了，问他是不是脑病。
魏一闻讷讷：“阿寅, 我看不懂你。”
“你为什要看懂我，我又不是代码。”陈寅咳嗽着拆开烟盒上的金线。
魏一闻：“……”
他搔搔头，“我查过了，方家那一月前就撤了。”
陈寅把拆下来的金线丢进垃圾篓里, 他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往后倒在椅里点燃，含在偏干燥的唇间。
“那时候我打算我们第二天走, 你要当晚走，结果你是对的。”魏一闻用那双大多时候都跟没睡醒似的眼睛望着他，“那……回呢？”
陈寅眯眼吸了一口烟。
一被刀光剑影砍得浑身是血，苟延残喘的东躲西藏久了的市井贫民，突然天自由了，恍如一梦。
“是吧。”陈寅过了好一会说。
魏一闻低头倒茶：“既然你都说了，那就一定没问题了，恭喜你。”
陈寅感觉不到喜，情感被划伤灼烧腐蚀过太多次，又经过了多种『药』物的冲洗治疗，早就成了一块死皮，没知觉了。
邻居家的狗在叫，一天不知道吃多顿，又饿了。
魏一闻剥了火腿肠丢到隔壁，狗叫没了，他坐回陈寅旁边的门槛上，继续刚才的话题：“艾克利家族是那凯西做主，他应该是得到了他哥的指示，也不再派找你了，现在你想到哪去就可以到哪去。”
“想到哪去就到哪去？”陈寅咳着笑了起来，背心下的皮肉白得晃眼。
“你想回国吗？”魏一闻突然问。
陈寅压制着咳嗽，说话带着轻喘，嘴边的烟抖动着：“回国？”
“嗯，可以回去了。”魏一闻下意识把落在陈寅身前的烟灰擦掉，手掌碰到了他瘦瘦薄薄的湿热胸膛。
他容易出汗，开着风扇还是热，吹空调又容易感冒。
“想吗？”魏一闻再问。
陈寅没接话，回去了，然后呢，他已经记不起来以前随意自在的溜大街是什样了。
“要是你想，我们今天就可以订机票。”魏一闻说。
“你很想你弟吧，那你回去好了，我可以一在。”陈寅身骨差不太能抽烟，通常就抽几口过过嘴瘾，他把还燃着的烟夹在手里，“我没备份，威胁不到你了，谢谢你帮我。”
“还，你听我过来一句劝，感情强求不来。”陈寅的音模糊不清，“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魏一闻看着面前的地板。
不大的茶室静了下来。
一场谈话从头到尾都十分平和，仿佛两历经风霜的老蹲在路边唠家常。
“阿寅，你以后想做什？”魏一闻没提资料备份的事，反而不着四六的问了别的。
陈寅想了想：“开小店。”
最好是网店，不需要跟面对面扯来扯去。
魏一闻把快凉了的茶端给陈寅：“那卖什？”
陈寅喝了两口：“你不是查了我吗。”
魏一闻尴尬的嗫嚅着嘴唇说：“我其实没，没怎查，御林山庄的监控防卫系统加密过，我还没攻破……”
陈寅说：“卖泥雕。”
魏一闻的刘海早剪掉了，五官很坚毅，眉间“川”字纹，他的眼尾下垂，看一看久了会给一种受了多大委屈的感觉，就像时刻。
“我没见你做过。”他说。
“过段时间我就会做。”陈寅握了握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
兜里的手机在震，他接起来，那头是充满青春活力的音，约他周日去附近的小果园摘果。
陈寅笑：”叔叔不去了。“
年轻女孩是癌症患者，头发掉光了也不戴假发，心态积极向上热爱生活，她软软的撒着娇，陈寅叹，”到时候再说。”
魏一闻见他改口，抿抿嘴说：”贝瑞很喜欢你。“
陈寅的英文发音不是很标准，但他边学边记，词汇量够他用了，他跟贝瑞聊完挂掉电话：”我老丑，什好喜欢的，她是希望让我像她一样。”
“你不老，也不丑。”魏一闻认真地说。
陈寅哈哈：”我又不是小姑娘，要你扯谎哄。“
魏一闻垂着眼：“阿寅，你想没想过找过日？”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答案，他抬起头，发现陈寅已经睡着了。
午后阳光吻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看起来没经历过任何伤痛，那安宁。
魏一闻拿走他指间的烟，把风扇调小了点。
季节的国内很冷，马姆斯伯里却很炎热，小果园离陈寅住的地方步只要十来分钟，他浑身是汗的在园里摘了葡萄，听贝瑞讲不知讲过多遍的学校生活。
贝瑞没讲完就闭上眼睛歪倒在轮椅上，手还抓着陈寅的衣服。
陈寅轻轻把她的手松开，和她眼里含泪的母亲一起把她搬到了车上。
『妇』对着陈寅又是鞠躬又是道谢，谢谢他愿意陪自己的女儿。
“是我谢谢贝瑞，她很了不起，我会向她学习。”陈寅局促的摆摆手。
『妇』给了陈寅一样东西。
是片干掉的叶，上面画着一小小的超。
陈寅目送车走远，他绕的小道回去，到家的时候天快黑了。
大门是开着的，陈寅进去就随手上：“一闻，我带了葡萄回来，你吃不吃啊？”
魏一闻没像平常那样从房里出来，兴许是在忙着打电脑，或者在睡觉。
陈寅拎着袋去厨房，他把葡萄放进冰箱里，站在水池边洗手，寻思晚上是煮饭还是吃面。
背后徒然响起一道音，“约会回来了。”
陈寅整后背霎那间被一股寒意袭击，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天旋地转，腿脚发软的扶住水池边缘。
脚步向他靠近，他四肢冰凉僵硬，嗓抽紧连普通的喘息都做不到。
淡淡的冷香扑进他的鼻息，他喉结颤动着张大嘴巴，做出要呕吐的动作，却怎都吐不出来。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了过去，年轻冷冽俊美的眉眼出现在他瞳孔里，他眼皮跳动着想合都合不上，就睁大眼睛看着。
方泊屿瘦削许多的面庞『逼』近：“怎，看到我太惊喜，说不出话来了？”
陈寅身发冷：“方……方泊屿……”
“还以为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方泊屿似笑非笑。
陈寅后仰头拉开距离，呼吸里还是眼前的味道，他的胃痉挛着痛得要死。
“我承认我低估你了。”方泊屿把手伸进陈寅的短裤口袋里，『摸』出那片树叶，拿在指间把玩，“你挺能跑，身边男男女女的哪都不缺，过得很滋润。”
陈寅用尽力推开方泊屿。
手放下来时抖得厉害，连带着他整都在抖。
方泊屿慢慢把树叶撕成两半，撕碎：“看到新闻了吧，我的婚礼日期在下月十七号。”
陈寅根本没办法停下颤抖，他坚持治疗了久，所效果在一刻似乎都成了泡沫。
去年，前年，大前年……那阴暗『逼』仄房间相的一切都在死灰复燃，要把他淹没。
耳边隐约链拖地的哗啦响。
鼻息里是呕吐物散发出来的酸臭，脑中是居高临下俯视过来的冰冷目光，脖上仿佛也多了双看不见的手，箍着他把他提在半空，他濒临窒息。
陈寅狠狠咬了下舌尖脱离幻觉，他艰难的背过身去，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冷水冲掉他脸上因为惊恐流出的泪水，刺得他眼睛痛，口鼻泛腥。
“没什要说的？”方泊屿又把他转过去。
陈寅终于不那抖了，他第二次把方泊屿推开，次用的力道比前一次要利落：“要我，祝你，新婚快乐？”
水珠一滴一滴的顺着他苍白脸颊滴落，打湿他的t恤领口，他吐字越来越清晰，体温跟心跳也在一点一点恢复，就是晕眩反胃的感觉一直存在。
“虽然婚礼是下月办，但是我提前领证了。“方泊屿垂眸，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也不会掩盖他的优雅贵，他身上名利双收的强大场，不会相信他能跟残暴失控联系到一起。
陈寅会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他满心只想着去屋里拿『药』瓶，他要吃『药』。
方泊屿把陈寅往旁边转的脸掐住，扳回来：“没听到？”
陈寅眼神涣散漂移，手掰不开方泊屿。
方泊屿低说：“我结婚了。”
陈寅紊『乱』的喘着。
“陈寅，我结婚了。”方泊屿在他耳边吐息，“我结婚了。”
“你结婚了，你他妈结婚了我屁事啊！”陈寅头痛欲裂，受不了的崩溃吼叫。
方泊屿愣了一瞬，皱起眉头。
陈寅两只手握紧，哆嗦着说：“滚……滚开。”
“当初你哭着吻我说要是我结婚，你就会控制不住的杀了我，再下去找我。”方泊屿冷冷看着他，“怎不回国杀我？”
陈寅脸上的恶心愤怒瞬间滞住，他看疯一样看方泊屿。
“结婚证我带来了，刀也带来了。”方泊屿强把陈寅拽出厨房，拽进客厅，指着桌上的两样物品，“现在，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