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病了。
发烧感冒, 问题不大,可就是怎么都好不了。
头一次在他面现身的老管家领了命,带他去方家的医院做个身检查, 他的死扒着门框, 指甲扣进缝隙里血流不止。
老管家岁数大了,一直都有注重修养,也保持适当的健身, 他只用了五成拉陈寅。
而陈寅却用尽了身气挣扎。
少可怜的气。
“先生, 您还是配合我们吧。”老管家拉着他, 慈眉善目道, “毕竟去不去的,也不是您说了算, 何必自讨苦吃。况且到那以后您不需接触很多人,都是挑选出的专家带您检查,看完就回了。”
陈寅哆哆嗦嗦的, 嘴里溢出细碎的喘息。
老管家不是个爱用武解决问题的人, 见此情形,他为难很:“这差事不好办啊……”他思虑了会, 挥叫佣人去把阿姨叫了。
阿姨急慌慌跑,见陈寅往小屋里爬, 地上被他抓出了血印子,她惊慌的大叫:“小陈!”
陈寅还在拖着瘦弱的身子爬向那张小床。
阿姨蹲下拽他胳膊:“你起啊,你起,小陈你别这么爬, 小陈你我说的话啊……”
喊着喊着,眼泪就出了,难受不行。
老管家眼角抽抽, 叫的人没帮上忙还哭上了,弄跟办丧事上坟似的又悲又惨,他离远点打电话,斟酌着交代:“少爷,人去不了,想是患了某种恐惧症,理上的。”
电话里的背景音是阿姨的哭叫。
老管家又拉开了点距离。
那头的方泊屿在开会,人没离开椅子出去接,也没打算多问两句,只说:“打晕。”
“再有类似的事,别再打给我。”说完就挂了。
陈寅醒就崩溃的尖叫,有眼睛的都看出,他既恐惧又痛苦,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濒临窒息的状态,仿佛四面八方有密密麻麻形的东在向他聚拢,把他活活挤碎压烂。
在场的两个医护人员不敢上。
还是老管家顶着被训斥的压联系主子,到指令,安排人抓着陈寅打了一阵镇定剂。
陈寅从医院回,感冒好了,状态却更差了。
从里到外的腐烂。犹如一棵感染了病菌的老树,根在坏死。
走廊上时不时的传微弱又助的呼唤。
一声声的“泊屿”。
瘆慌。
陈寅的世界只有一个方泊屿。
但方泊屿的人生充满了各种人和事,排在面的处理完了,才轮到他。
也只是有可能轮到。
方泊屿想起有这么号人的时候,陈寅已经出现了失禁的情况。
成了狗。
陈寅骨瘦嶙峋的蜷缩在方泊屿怀里,身上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难闻味道。
方泊屿没像以那样把他弄到浴室冲洗,只是将他推开。
下一秒他又靠近方泊屿,瑟瑟发抖不成人样。
方泊屿捞起陈寅『毛』躁打结发臭的长发,别到他白皙的耳朵后面,语调轻慢,神情漠然:“你是不是快死了?”
“泊屿……”陈寅原先还能断断续续的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会喊这个了,所有情绪都透过这两个字表『露』出。
方泊屿拽着陈寅,把他的头往床上的脏污按,冷笑道,“这还没到七老八十,就废了。你唯一的用处都没了,留你白吃白喝?”
陈寅的脸贴着脏污,整个身体颤厉害。
“曾经装失忆耍段我放你走,现在出去一趟,死活。”方泊屿撤回,“你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陈寅的眼珠朝一个方位偏,他在看那扇封死的窗户,眼神呆滞。
方泊屿说了几个医学上的专业病症词:“别想了,你这辈子只有在阴暗的小地方才能喘气了。”
陈寅还在看窗户。
方泊屿拿台灯把窗户砸了。
陈寅捂住耳朵惊叫着往方泊屿身边躲。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还想着回到工地上拖钢筋拌水泥,浑身臭汗的蹲在路边吃盒饭,再找个女人结婚?”方泊屿看他啃坑坑洼洼的指甲抠在自己臂上,“你一个离了我就活不成的废物,谁看上……”
话声顿住。
方泊屿的目光落在陈寅的裤子上面,有一块的颜『色』变深了,面积正在扩散。
有一点水迹从裤管里流了出,泛着明显的腥臊。
当事人自己没知觉。
身为一个人类的羞耻早没了。
小屋里一下子切割成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陈寅受到砸窗惊吓的牙齿打颤,另一个区域静可怕。
浑浊难闻的空气弥漫在两个区域间。
方泊屿一根根掰开陈寅抠着他的指,在陈寅脚并用的爬行追逐中朝门外走去。
到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步,扫了眼臂上的血红抓痕:“你是能从这里走出去,走到山庄南门,我就放了你。”
陈寅当时没回答,过了几天他裹着方泊屿的棒球服,缩在袖子里,行尸走肉一般摇晃着靠近门,结他才走了几步就惊恐的躲进被子里把自己蒙起,藏在一个黑暗狭小的,自认为安的空间,嘴里咬着棒球服袖子直打哆嗦。
又是一个下午,陈寅扶着墙挪步出去。
这次他走到了小屋门外,两条腿脱的“扑通”跪到地上,膝盖重重磕上坚硬的大理石,怎么都起不,于是他爬着向。
整条走廊都是暗的。
刚好地下室的老管家吓一跳,他走到陈寅面,拿机打电话:“少爷。”
方泊屿在实验室,工作用的机在秘书那,他这是私人机才没关,接通就不耐道:“什么事?”
“人爬出了。”老管家蹲下,检查的视线投向陈寅。
电话里静了片刻,响起方泊屿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是吗,那就让他爬。”
老管家说:“他吐的到处都是。”
“少汇报鸡『毛』蒜皮的小事。”方泊屿挂断。
老管家把机收起,望着爬在地上呕吐的人,他没接到让他把人弄回房的吩咐,不能私自行事。
别的佣人就更不敢碰了。
所以陈寅吐晕了过去也没人管。
直到方泊屿下班过,吃了晚饭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地下室,他穿过分二走廊,俯视昏倒在一地稀烂酸臭呕吐物里的陈寅。
“爬了一次还爬第二次,非犯贱。”
几秒后,弯腰去抱他。
没多久,陈寅再次尝试。
一次又一次,他走不了了就爬。
最长的一次是穿过走廊,爬到通向一楼的楼梯上面,直接休克了。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穿的衣服已经换了,新衣服,里面外面都是,他不惦记门外了,而是焦虑的在身上到处『乱』抓,把自己抓到处都是伤。
方泊屿一个礼拜后才。
陈寅像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他拉扯着输『液』管从床上爬起,踉跄着跪在床边,拽着方泊屿的衣服就往自己嘴里塞。
被唾『液』浸湿的布料嵌在他的齿间,他疯狂嘬着那上面的味道吞咽下去。
然后闭上憔悴的眼,脸上『露』出安的表情。
小屋仿佛是一个简陋的狗窝,窝里的一切他都用惯了用久了,日积月累的产生了病理『性』依赖,连接着骨肉血『液』灵魂躯体。
过了几个月,老管家在一楼往地下室的楼梯看到了陈寅。
那是陈寅数不清第几次爬行。
山庄里的佣人们渐渐从不知所措变成习惯。
一个披头散发,腕细跟树丫子似的,出个门都不能靠走的人,没什么好看的。
他们也绝对不会关起门在背后偷偷议论,忌惮且谨慎很。
反正做好分内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
所以从主子到佣人,没有谁在意陈寅爬了多少次,爬了多远,是又恐慌的哭叫着“泊屿”求救了,还是又失禁了,或者又吐了。
很平常的午后,老管家站在院大喊:“少爷——”
声音里透着跟他稳重『性』情不怎么相符的震惊。
楼,方泊屿在书房午睡,他被吵醒,满眼阴霾的走到阳台,往下看到了什么,唇边的冰冷问声一滞。
一双瘦皮包骨的抓着客厅的大门,头抵着地,一寸一寸往蹭移。
皮破了,流出血,在地面留下血印,又被他的衣服摩擦掉。
沉重的身子蹭到台阶边,摔了下去。
陈寅紧紧闭着眼,布满血跟灰的脸贴着地不敢抬头,他在窒息的痛苦里“嗬嗬”喘息,牙齿把嘴巴里的软肉咬血肉模糊也不松开半分。
耳边有风声吹过,是夏天的风。
一片叶子飘落在他湿淋淋的后颈,引他那块皮肤一阵颤栗,他趴了一会,脸极小幅度的歪了一点点。
眼皮上的温度有点烫。
是夏天的阳光。
他被生理『性』泪水濡湿黏在一起的睫『毛』抖动不止,喉咙深处发出又惧怕又渴望的抽咽。
“陈寅。”
“陈寅?”
“陈寅,醒。”
“陈寅!”
陈寅慢慢睁开眼帘,双眼血丝深重,没有血『色』的嘴唇发颤,他的两只抓着椅子边的扶,用劲过大指痉挛生疼。
混血医生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深蓝『色』帕子,让他擦脸上跟脖子上的冷汗,温和道:“这次的治疗,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