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鲤也未曾预料,她会和钟馥屿聊起自己那些堪称幼稚的科研理想。
有些话,她甚至在同门师兄妹面前都没有讲过。
大部分时候,她与大家一样,吐槽着日常工作中大量的琐碎与重复,抱怨不公的待遇与模糊不清的前路。
但未来无数个埋头搞学术的日夜,内心再度摇摆,耐不住寂寞的时候,沈星鲤总会想起这一个夜晚,有人认真倾听过她的初心。
待浴室顶灯打亮,水雾飘摇四起。
他们又重新变回一对共同寻欢作乐的伴侣,抛却现实中的种种牵绊,坠入另一个梦境。
钟馥屿嘴唇的温度沾染上春末午夜的料峭,落在她肌肤上却仍然燎原般炙热,沈星鲤很快软得站不稳脚。
钟馥屿的吻落在沈星鲤发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的发尾,忽问:“怎么办,搭夜机有点累了。”
沈星鲤的意识早已迷蒙,闻言勉强睁开眼,喃道:“嗯?那就早点休息?”
钟馥屿的手臂仍有力地横卡住她,不留半分退开的余地,落在耳边的嗓音低沉惑人。
“一会儿让我们鲤鲤自己来?”
钟馥屿将她抱出浴室,面上看不出分毫的疲态。沈星鲤也清楚那句话是故意撩拨她,但也配合地将他按在沙发上。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他由下至上地与她对视,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最顶尖的骨相,无论细看过多少遍,仍然似最初的惊绝。
她伏身与他额心相抵,鼻息浅浅交融,突兀响起的电话铃音却打断了旖旎的升温。
这么晚了,不知是谁如此的不合时宜。
手机在包里又唱又震,闹得欢快。
沈星鲤起初并不想理会,但那位来电人十分契而不舍,反复地拨打进来,似乎不准备因为“无人接听”而罢休。
铃音唱过第三遍,钟馥屿兴致寥寥地蹙眉,淡声问:“不接?”
沈星鲤只能停住,小声说:“我去看看。”
打来电话的人是郑繁青,焦急又洪亮的嗓门划破寂夜:“梨子你去哪里了,这么晚还不见人!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没出什么事吧?”
沈星鲤今晚出来得急,接到电话才反应过来,她夜不归宿忘了提前知会郑繁青一声。
明明早就是成年人,但沈星鲤还是很难理直气壮地告诉朋友,自己要跟异性在外过夜。过去每次到钟馥屿这边留宿,她总会提前编造些借口。这一次,当然也不方便坦白。
“我没事。”沈星鲤揉了揉眉心,“刚才一直没注意看手机。”
“真是,你可吓死我啦。”郑繁青说,“要是再联系不上你,我都想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了。”
听到郑繁青要联系自己的父母,沈星鲤登时清醒过来,忙解释:“不至于,我就是回实验室整理数据,太困趴桌子上眯了一会。”
“好吧,没事就好。”郑繁青恢复了平日的语气。
“主要是晚上在楼底下碰到你师妹,她说你接了个电话就慌慌张张往校外跑了,看上去有点奇怪,所以我才急着找你。”
沈星鲤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
“抱什么歉呀,不用说这种话。”郑繁青问,“那你现在快回来了吗?”
“现在……”沈星鲤不禁朝沙发处投去一眼。
钟馥屿已经坐起身,随手从地毯上捞起T恤套上,走到落地窗前点烟。
慵懒的背影陷入晦暗夜色中,又恢复成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那个。”沈星鲤压低音量,“我这边还不知道要弄到几点,要是太晚就不回去了。”
“又通宵啊,你身体还要不要的了?”郑繁青责怪了一句,但并未探究,“那你继续吧,我先睡了。”
沈星鲤仓促道别:“嗯嗯,你早点休息吧,拜拜。”
挂断电话,满室的温存早已弥散尽殆。即使屋子里始终恒温恒湿,沈星鲤仍感受到情潮褪去后,薄霜爬上肌肤的凉瑟。
她光着脚跑去浴室披浴袍,路过镜子前望见自己身上星点散布的痕迹,脸登时又烧起来,别过头把宽大的袍子扯得更严实。
钟馥屿仍站在窗边,指间香烟袅娜,他却也只是放任其燃烧着,迟迟有要抽的意思。
沈星鲤轻手轻脚地靠近,身形轮廓在落地玻璃上逐渐放大,直到与他并肩而立。
“我室友打来的电话,我忘了跟她说今晚不回去了。”沈星鲤小声解释。
钟馥屿并未应话,抬手掸落蓄了小半截的烟灰。沈星鲤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转过去,盯住烟头处闪烁的猩红。
“来点儿?”钟馥屿突然把香烟递到她嘴边。
“好啊。”沈星鲤欣然应道。
钟馥屿却又迅速收回手,声音凉丝丝:“也不学点好的。”
“你也知道抽烟不好啊。”沈星鲤有点莫名其妙,不太服气地嘀咕,“那你还总抽。”
钟馥屿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却一边顺着这话将烟头揿灭。
他朝她张了张手臂,沈星鲤配合地靠过去,被圈进一个温凉的怀抱中。
他的语调比白日里更加松散,问她:“大学期间一直都住宿舍里?没考虑过搬出来?”
“没有。”沈星鲤摇头。
“主要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住宿条件还可以,而且我室友是广州土著,周末什么的都回家住,经常就我一个人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鲤鲤。”钟馥屿凝住她,顿了几秒,缓缓开口,“这间房子除了钟点阿姨每周固定来两次,平时不会有任何人来。”
“即使我不在广州,你也可以随时出入。”
沈星鲤愣了一下,又听钟馥屿补充:“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了解这一点。”
沈星鲤当然能听出钟馥屿话里的深意,他希望她搬出宿舍,住到这里来。
但她扮起傻,只是笑着回:“这个我一直都了解的呀。”
钟馥屿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北京。
认真算算,他这趟在广州停留的时间可能还不超过十个小时。
沈星鲤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闷声说:“这么急,你真是回来拿文件的啊。”
钟馥屿扣衬衣的动作一顿:“有什么文件好拿?就不能是为了你。”
沈星鲤波澜不惊地打了个呵欠,哈哈笑两声:“我有那么大能耐?”
笑完再抬起头,却见钟馥屿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