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十……六吧。”李寸心回道。四个女人一片唏嘘,李寸心来这的时候才二十,大学都没毕业吧。她们这四人里,最年轻的宁一葵二十八,最年长的文宓三十八,李寸心在她们之中确实是最小的。文宓问道:“你来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我们,还遇到过别人吗?”狄婉玲缓缓道:“对,你先前说的你朋友,是你在这个地方遇上的同伴吗,你们住在哪?”李寸心道:“我也不清楚方位,今天梅文钦受了惊,啊,就是我那头黑驴,我拽着它的缰绳被拖了出去,一路拖到水坑里,上来后我就晕过去了,如果能带着梅文钦回到水坑的位置,它应该能找回我们村子附近。”周浣问道:“村子?这么说你们那边应该住了不少人?”宁一葵回头对周浣的方向道:“那肯定了,你想想她都到这里来六年了,肯定找到很多人。”“其实也没有很多,只有十三个人。”文宓道:“也是我们的三倍多了。”宁一葵道:“你们那边肯定很热闹。”李寸心想了想,鼓起勇气,叫道:“文姐。”文宓有些诧异的,“嗯?”李寸心看出了文宓是这边能拿主意的人,“你们要不要过去和我们一起住?”李寸心支棱在皮毛外头的双脚蜷着指头,紧张地碰一碰又分开,“我们那边有人的天赋是陶瓷,现在在修砖房了,而且我会种地,我们那边有水稻和小麦,粮食这一块只要肯出力,风调雨顺,基本能吃饱的,还有,棉,棉花,有个姐姐会纺织的,今年弹了棉被,所以棉花不够,明年就可以织布做衣裳了,你们要不要来……”宁一葵聚精会神地听着,翘起身来高兴地叫:“好啊!”周浣说道:“你的天赋是种地啊,你除了种水稻和小麦,还种了啥?”“白菜、萝卜、甘蔗、三七、姜……还有土豆,但是没开始种,选了地准备犁地的时候,被梅文钦给拽出来了。”“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让人稀罕咧。”周浣笑道。文宓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狄婉玲的胳膊,狄婉玲回过头,昏暗的屋里,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文宓,似分析似感慨,“人多了技能多了,互相照应,做什么都容易,活着也更容易。”文宓没有表态,狄婉玲知道她需要考虑,便帮她打个岔,把话题岔了开去。五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大多是周浣和宁一葵在和李寸心搭话。不知不觉,语声渐小,李寸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第二天醒来,李寸心感觉身上的痛觉神经缓过了神来,手臂传来一种过度运动的胀痛,抬手困难,身上磕磕碰碰,撞出不少淤青,脸和手上的擦伤结了痂,不去碰倒是不大要紧,脑袋上的包还没消下去,但她确信自己没摔出毛病来,脑子还是灵光的。她换上晾干了的衣裳,走出了这间土屋,终于能看看外边的景象。她一出屋子,右手边搭着一间凉棚,棚下是一张长桌,应该是众人吃饭用的长桌,她们这没有厨房,长桌边上只垒了处露天的土灶,灶上有一口造型不大圆润的陶锅。宁一葵正在烧水,见李寸心出来,说道:“诶,你要洗脸不,让浣浣姐带你去溪边洗脸去。”宁一葵向另一边高声叫,“浣浣姐!”“嘛呢!”周浣的声音从土屋另一边的围栏里传来。那是用树木枝条围起的一个围栏,围栏一角搭了个小棚,棚子底下用泥土混着杂草垒了半米来高的土墙。李寸心见到围栏里那一步一点头的禽类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趴在围栏边看。原来早上听到的那声公鸡打鸣不是幻觉,这里真的有鸡,而且还不少。李寸心粗略数了数,有十一只,那大公鸡火红的鸡冠,两只眼睛亮得像黑曜石,粗壮的爪子,脖子上一圈黄褐的鸡毛,翅膀上的黑羽如剑排列。颜柏玉驯化的天赋在饲养时无法完全施展开,也是后来,李寸心才知道饲养不算是颜柏玉真正的主场,尽管有部分知识相通,类似兔子这种生孕期明显的动物,颜柏玉能很好的看护,但对于鸡鸭鹅这种禽类,她就缺乏了经验了,一开始很难分辨出哪种蛋是受/精了可以孵化的蛋,以至于那大鹅现在也没养出小鹅来。只论饲养繁殖,这还得是养殖的主场。周浣的天赋就是养殖。第39章 宁一葵扯着嗓子喊, “带她去溪边洗把脸,她不知道位置。”周浣手里握着两个鸡蛋从那小棚子里抽出身子来,她打开围栏门出来, 拿着两个鸡蛋回房,又拿着两个鸡蛋出来, 将那鸡蛋交给了宁一葵, 回来的时候看到李寸心盯着土坯屋一排的草棚在看。周浣拍了拍手上的草屑, “那是驴棚, 文姐应该带驴去喝水了,走吧,我带你去溪边。”李寸心跟了上去, 四人定居的位置离水源很近,几十步便走到了。水流很清澈, 李寸心蹲在岸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石头边上的野草坚韧地戳出半截青绿的身子。李寸心掬了把水搓洗着脸颊,冰凉的水像浮尘一样拂去灵台上的浑浑噩噩。文宓牵着驴子去了下游饮水, 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两人,文宓手上牵的不止梅文钦,还有另外两头小毛驴。李寸心抱着黑驴脑袋,狠狠捶了它脑门一下, “以后你再乱跑,我就宰了你吃驴肉火烧。”黑驴嘴皮子噘着李寸心袖子。文宓赞赏道:“这头驴很亲你, 看起来也很通人性,不像我这两头毛驴,死倔死倔, 当时捉它们回来, 差点没被踹断骨头。”李寸心接过了黑驴的缰绳, “它从小就是我养的,所以亲人些。”“哦。”文宓道:“我还以为这头驴是你们村子的。”李寸心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我的自然也是我们村子的呀,大家吃或用都是一起的,当然劳作也是一起的,收获也是一起的。”文宓问道:“那你们的支出用度是谁做主?”李寸心张口就要说出个人来,却突然顿住了,她还真没个能立即说出来的名字,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这事好像真没谁来立个鲜明的条规,管理支出用度。就说粮食吧,粮食丰收了就收在仓库里,众人在外头捉到了猎物,活的就交给颜柏玉,死的就交给云。每天吃饭,云定菜谱,根据人数放米煮饭,做什么众人吃什么,要宰杀活物加餐,就跟李寸心商量,众人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跟云提一嘴,云看着方便,能做的也会做。而在穿衣这件事上,今年弹了棉被没了纺布的原料,明年收成了,估计也不会有剩的,怕是能织多少织多少,都用在做衣服上。至于木头这些材料,在没有人类大规模活动的这片荒野,林木成片,木材是最不缺的,夏晴能砍多少是多少。建材根据赵蓬莱的安排使用。对于金属利用,众人有个共识,先紧着农具和工匠工具来。对于这些稀缺的资源,总之一句话,有了就用,缺哪补哪。仔细想来,只能说是,“基本上是大家一起商量决定。”三人回到屋前,宁一葵叫道:“诶,你们回来的正好,来吃饭吧。”桌前只有四张椅子,文宓在土坯屋旁堆放的木材里抽出一截粗大的圆木放在桌边,端坐了上去,李寸心得以坐在了椅子上。她们每人有一碗野菜蛋花汤,绿油油的荠菜上飘着黄白相间的蛋花,一整锅汤打了两个鸡蛋,菜多蛋花少,没什么味道,配着一小块硬梆梆的熏肉干,就是她们的早饭。李寸心这才知道她们日子过得清苦,平常很节俭,不会有蒸蛋这样奢侈的吃法,昨天是瞧着她是个病患,想给她补充营养,才给她做了碗蒸蛋。李寸心动容,更心痒难耐,想要让她们去村子里,大家一起生活。文宓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那头早上一般吃什么?”李寸心说道:“因为前段时候人口有增加,我们为了防止秋收之前有变故,所以在粮食的开销上面收紧了些,现在早上一般是稀饭配萝卜干或酸菜,劳动量大的时候会吃手擀面或烙馍。”宁一葵吹着热气的动作一顿,艳羡道:“你们那边还有酸菜呀。”“我们那边有个女孩叫云,天赋是厨艺,什么菜都会做,只要有食材,烹炒煮炸烩、烧焖煎卤涮,面食点心,都不在话下,现在厨房里的调料虽然只有一些盐和香辛料,但她烧菜也能做出不同的风味来……”李寸心卖力的推销云,说她们前段时间吃的烧鹅怎么皮酥肉嫩,吃的酸菜猪肉馅的饺子怎么爽口,炖的排骨怎么软烂。众人捧着味道寡淡的汤,“……”这是诚心不让人吃饭了。文宓不急不躁地嚼完了手上的肉干,将碗里的蛋花汤喝完,轻轻舒了口气,“寸心。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李寸心捧着碗,很高兴,“当然了。”文宓说道:“你昨天说的事,很抱歉没立即给你答复,因为这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容错率高,这里是原始世界,很多事情可能选择错了就没办法回头,你明白吗?有些东西我需要考虑,毕竟我们这有四个人呢。”另外三人看向她,轻轻道:“文姐……”李寸心点点头,认真道:“文姐,我理解的。”“说实话,你们那边十几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你们的相处氛围,我们四个人在这里也过了不少日子,也有我们的生活节奏。这个地方虽然说不上好,但我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以后,也会觉得在这安心,要突然离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融入陌生的群体中,心里没底,那感觉就像是上别人家做客一样,战战兢兢。”文宓说道:“我们四个人在这里过着虽苦吧,但怎么着也不会受人委屈。”“文姐,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李寸心放下碗,面向文宓,郑重地说。“其实村子那边的人大多也是客人,大家都是从不熟悉开始,慢慢认识。要说时间起来,总会有个先来后到的。”文宓道:“这个道理我懂得,我们四个人相遇也是这样,!我就是想得有点多。不过,有你这样的人在,而且你也觉得你们村子好,我想你们村子的人应该不会太难相处。”其实文宓真正担心的是抱团、是派系、是排除异己,区别划分。人有亲疏远近是再寻常不过,但如果发展到派系团体,就容易出现利益纠葛,进而引发纷争。尽管如此,文宓心里也早有决断了。文宓其实门清,众人也都有数。在这个世界要想过得下去,难道是仅靠这一碗清汤寡水,枯瘦肉干,靠着一身穿越来时的贴身衣物,掉毛掉得似一张癞狗皮的皮子,节衣缩食,勉强解决了温饱就行的吗。她们现在是无病无灾,以后谁说得准呢,尽管老天爷眷顾,大半辈子没病没痛,但哪个衣食无忧的现代人,能长期忍受这种没尽头的困苦日子,到时候只会是身体无病而精神有疾。人活着得有盼头,现在困苦不要紧,但起码得叫人看见希望。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团队的力量才是无穷的。人越多力量越大,天赋越完善,技术越有可能形成闭环,以量变引起质变,只有依托集体发展进步,才能最大程度上恢复他们原有的生活水平。这个道理,她们都明白。所以当李寸心眼里亮起来,说道:“那文姐你的意思是……”等着文宓拍板时。文宓一笑,不再犹豫,“我们和你一起回去。”“太好了!”四人很利落,都是说走就走的性格,吃完了早饭便开始收拾行李。虽然她们心里还没完全准备好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期而遇,来了,便坦然接受。就像她们可以选择先送李寸心回去,她们再回来,等过一段时候,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出发,但文宓却觉得来来回回,拖拖拉拉,太黏糊,反而更叫人犹豫徘徊,毅然决定当即出发。四个人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文宓用藤绳将四把椅子和土坯屋那一张小桌捆了起来,让毛驴驮着,狄婉玲提着几条风干的鱼、半只熏鸡和一条小臂长的肉干放在一只木盆里,宁一葵将一些石制工具收拢了来,都捆了让毛驴驮着,李寸心将梅文钦也贡献了出来。收拾得最费力的是周浣,要带上那十几只活蹦乱跳的鸡实在麻烦,五个人在围栏里捉鸡,鸡飞狗跳。众人捉到一只便用枯藤将鸡脚绑起来,十几只鸡被一条藤串了起来,任它们怎么扑腾,也飞不出去。周浣从屋里抱出来一个能一人环抱的小木箱,箱里铺着干草,她用木板隔开左右,一边放着二十来只鸡蛋,她走到角落的小棚子里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捞出来十多只毛绒绒的小鸡崽,放到木箱里。众人收拾完后,用木材将土坯屋子的那扇门给堵了起来,牵着毛驴上了路。李寸心提出一起住时,宁一葵最欢快最兴奋最憧憬,真上了路,她倒是和狄婉玲一样,频频回头看向她们屋宇的方向。李寸心见状,安慰道:“到时候你们要是实在住不习惯,我送你们回来,还可以给你们种子,教你们种地。”周浣噗嗤一声笑道:“这我们刚启程还没落脚呢,你就想着我们走的那天了?”李寸心窘迫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狄婉玲说道:“她故意逗你呢,你别管她的,你跟我们说说你的村子吧。”“好啊。”李寸心很乐意跟她们说说那几间土屋竹屋,那修建了一半的新屋,那些或英武或可爱的人,即便是她们马上就要见到,她也不厌其烦的一点点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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