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什库拉山】
雪,毫无征兆的撒了下来。
伴随着白茫茫的漫天飞雪,属于这片大陆的冬季悄然到来。
相比极北之地常年覆盖着的厚实积雪,这片大陆上的冬天要短的多,巨大的洋流风暴挟裹着封锁天地的暴风雪从大陆西部的奥利雷亚帝国登陆,冰封大地,万物冻结,百兽归巢,但只要短短的两个月,这片大陆就会脱掉白色的寒衣,换上青葱的春装。
短暂的寒冷天气使得柔软保暖的毛皮在冬季到来之前更加容易贩卖流通,多在夏末秋至之时,艾鲁文帝国的商人便会携带着猎魔之地的兽皮,或是制作魔药的兽骨,驾驶着商船经过海上最大的交易市场、连通不同大陆的世界经济中心:海上堡垒,然后穿过平静的雷姆海域,最后停在诺利佩斯帝国最大的港口城市舟亚,在冬季到来之前,载着换取到的精巧加工过的银饰和香料回到遥远的艾鲁文帝国。
积雪已经覆盖住了一片狼藉的枯草地,稀稀洒洒倒下的树木也已披上一层银装,浑身赤裸的淏元长发披散着站在空中徐徐落下,闭上眼睛享受着天地间的能量流淌进身体所带来的淋漓畅快。
寒风攒动,天地间除了雪白再无其他,只有那头被定格了时间的焰灵兽还在原地,淏元歪着脑袋,动起了歪心思,手中的神剑在焰灵兽身上不断穿梭,剥光了其身上上好的皮毛,给自己做了一身简单合身的袍子,火属性的焰灵兽天生御寒的皮毛让这个冬天不会太难熬过。
淏元用焰灵兽的毛发升起了一堆血红色的火,看着缩卷着瑟瑟发抖却依然没醒来的鸿羽,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猎犬,年少青涩的脸庞像极了老师,看样子应该只有十六七岁吧,自己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遇到了改变自己一生的老师······
与老师的相遇是这一生最难忘的记忆,他坐在房顶上挥挥手就让井里的水涌上来灌满了三只大水缸,一头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映刺着双眼,宛如天神下凡一般飘然落下,站在自己的面前,这场景仿佛还是在昨天一样,自己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听他用自己听过最优美动听的嗓音对着自己说:“要不要跟着我学星术。”
他从未觉得这是一个问句,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一般,自己傻傻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桶,跟着他走出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
“啊嚏!”
鸿羽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淏元皱了皱眉头,看着这个打断自己思绪的少年从雪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呆头呆脑两眼茫然的看着这个雪白的世界,阳光懒洋洋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照在那张稚气未消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冷风让鸿羽抱着身子不停打颤,自己昨晚出来时候还嫌热呢,怎么现在凉飕飕像是到了冬天一样?
哎,果然已经是到了冬天,自己也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雪都已经落的这么厚了,对了,昨晚那个差点把自己吓得尿裤子的怪兽呢?
鸿羽挠着脑袋到处看着。
要不是他顶着一张老师的脸,淏元可能早就用优美的星界语言问候他了。
淏元背对着鸿羽坐在一边烤着肉,焰灵兽的森森白骨和散落一地冒着热气的内脏很快引来鸿羽的啧啧赞叹:
“这位先生,这这这个怪怪怪怪兽是您杀掉的嘛?您可真厉害!”
鸿羽挠了挠头,嘴巴好像还在昨晚的恐惧中没恢复过来,一提到这个差点把自己吓的尿裤子的怪兽,嘴巴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赶忙转过身摸了一把裤裆,还好没真尿裤子,不然可丢死人了!
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在漫天飞舞的雪雾之中,散落的内脏散发的恶臭让鸿羽不忍直视,踏雪拖着受伤的后腿趴在一旁尽情享用,让鸿羽的胃里不仅翻江倒海,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踏雪,回来,不许吃!”
即便踏雪瘸着一条腿,还不忘地上的美味,美滋滋的叼着内脏扭过头没搭理鸿羽。
“狼不应该吃肉吗?”
淏元递过来一块烤好的肉,鸿羽颤颤接住,抚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也顾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放在嘴边便用力咬了下去,然后眼神空洞的盯着淏元,眼睛里闪烁起了晶莹的泪光。
“真硬!我的牙······”
鸿羽捂着腮帮子,看着满脸黑线的淏元,闭着嘴忍住想要吐掉的欲望,连忙转移起了话题:“先生您从哪来的呀,看您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呢!”
“我叫淏元,从很遥远的地方来,”淏元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用手指了指天上,“一个全是星星的地方。”
鸿羽擦了擦嘴,抬头看着淏元所指的天空,漫天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把这个世界染成了氤氲的灰白色。
“这也看不见星星啊?”
淏元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太阳渐渐从云层中显露出带着光亮却毫无热度的身影,昏白色的晨光洒在他的脸上。
“被云层遮蔽住了,怎么会看的到呢。”
“奥,”鸿羽不懂装懂,“那您来这里干什么?”
淏元回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鸿羽,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张和老师一摸一样的脸,“我来完成我的使命,不过首先要先找到我遗失在这里的东西。”
一醒来就被他搞得一头雾水的鸿羽满脸问号,恍惚间朦胧的睡意又被他给勾了起来,随即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啊,这样啊,那您慢慢找吧,我要回寨子了,一整晚都没回去,老爹该生气了,还要想办法治好踏雪的腿,我···”
抬起头遇上淏元冰冷的目光,鸿羽意识到自己的废话太多了,便知趣的闭上了嘴,“咱们就此别过哈!祝你早日找到你要找的东西哈!”
胆小心虚的鸿羽警惕的看着淏元,拉上还在啃食内脏的踏雪就要跑,心想这是遇上中二的精神病患者了,要不要把寨里的兽医介绍给他呢?
淏元脸色十分难看,太阳穴上青筋跳动,“嗡”,空气中震荡着一声声剑鸣,一串奇怪的流动的符文握在淏元的手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不会和别人说起来的,你没必要杀人灭口吧!”
鸿羽紧紧抱着踏雪,被吓得眼泪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才有精神病呢!”
淏元挥动手中的布条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一层白浊的罩子在空中展开落下,流动着的灰白色能量隔开了外界的一切,飘荡的风雪声立即小了下来。
“这人啊,还真是没皮没脸,尽喜欢做些偷窥的勾当!”
“让我看看你真正的身份!”
淏元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鸿羽的额头之间,一点金光顿时闪烁了起来,两眼之中色彩变幻,仿佛置身于无穷的黑暗宇宙之中,遥远的星光透过云层照射在他的身上,巨大的翻腾着像是煮沸了的混沌中,一颗耀眼的世界种子扎根混沌,发芽生长成为一株巨大的青色莲花,无数的星球从莲花之间喷涌而出,围绕在它的身边旋转扩大。
星云变换,时空扭曲,无数狂暴的物质渐渐褪去火红的外衣,像是突然冷凝了下来,红色的宇宙背景渐渐变白,再逐渐变黑,最后变的无比深邃。
“这就是你诞生时的样子吗?”
看着沐浴在耀眼光雨之中的鸿羽,周围一道道青冥气息从上到下包裹住青色莲花,莲花瓣一片一片的打开,无数的青冥气息聚集当中,一个婴儿静静地卧在青色莲台之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世界种子的意志!我的老师,曾经也是世界种子的意志,为了那个濒临破碎的星界···”
淏元哽咽着,看着鸿羽飘荡在璀璨的星光之中,和莲花里的婴儿面对面,婴儿的眼睛慢慢失去清澈的光彩,青冥的气息源源不断的钻进鸿羽的眼睛里,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无尽的宇宙中,六把神剑浮现在淏元身边,散发着七彩神光抵挡着这令人心悸的能量,棕黄色负载万物的承载之剑,地水风火相生相灭的元素之剑,白色雷霆环绕闪动的天罚之剑,金色神秘符文游动缠绕的封印之剑,七彩线条编制的命运之剑,回溯过去未来的时间之剑,六把神剑交相辉映,把淏元包裹在中间,像是一轮金色的太阳。
两股青冥色的气萦绕在鸿羽身边,闭上的双眼慢慢张开,本来清澈的黑色眸子渐渐变成了浓郁的紫色,整个眼眶溢满了流淌着紫色的光,一股十分遥远的,亘古的气息弥漫开,鸿羽此时如同天神一般站在空中,紫光溢满的眼眶凝视着淏元,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抽离了身体,无限磅礴的强大压迫感顿时充满了整个宇宙。
“熟悉的创世能量,你来自于诺伽洛?”
苍茫的亘古气息从鸿羽的身上喷薄而出,淏元身边的七彩神光不断冲刷减弱着这股强劲冲击。
“世界意志,你为何会沉睡在这个人的体内,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老师诺伽洛呢?”
压迫感渐渐消失,鸿羽身上的亘古气息也慢慢停滞,“我们诞生于所有生命之前,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生命源自于我们,而我在这个宇宙诞生之初,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在虚空混沌中开辟世界,然后卑鄙的创世者就把虚弱的我封印了起来,因为他觉得,生命不需要神来干预。”
“神?纵使是我的老师,也没未自视为神。”
“自视清高罢了,他摆脱不了神的身份。”
鸿羽看着自己举起的手臂,充满紫光的眼眶渐渐黯然下来,“这副躯体是我被创世者封印之前,世界种子为自己孕育出行走世间的躯体,而世界种子的意识,也就是我,被封印之后在无限漫长的时间里,这副躯体慢慢诞生了自己的意识,把身为世界意志的身份遗忘在了意识深处,庞大的创世能量也在封印之中悄然沉睡。”
“创世者竟然有封印世界意志的能力?那他的实力得强大到什么地步?”
“你去问问诺伽洛,这个世界的生命和你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应该都是出自创世者之手。”
“诺伽洛老师他已经暂时把星界时空冻结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可以开启法则层面上通道的强者,把星界的世界之树转移过来。”
“哼!”
鸿羽冷笑了一声,“真是自私的想法,你就不怕惹怒了创世者,到时候你们的下场就会和厄比斯一样,不,你还不配创世者出手,诺伽洛的这个做法根本不考虑后果,我们创造的世界虽然都是以五大法则为基础,但是其中细微的规则却不尽相同,再说,就连我这个世界意志都被封印了,这个世界上哪去找能领悟五道法则的人来帮你开启法则层面上的通道呢?”
淏元大概懂了他所的意思,“那就只有解开束缚你意识的封印呗?”
“创世者的封印,是你想解开就解开的?只有让这副躯体自己觉醒才行,封印是阻挡不住我觉醒的。”
鸿羽眼眶里的紫光慢慢消散,飘在空中的躯体缓缓下落。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雪白的大地上卷起一阵雪雾,让鸿羽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看着愣在原地的淏元,鸿羽伸手挠了挠脑袋,“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哈!”
说完随即抱上踏雪,低着头蹑手蹑脚的想要逃离这个噩梦不断的地方。
“哎,别着急走嘛。”
淏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他的面前,“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修炼星术的奇才,有没有兴趣跟我学星术啊?”
淏元在说出这段话时,心里一阵悸动,眼前的少年有着和老师一样的面容,迫使自己把内心里最温柔的一面展现给他,紧张中还带着点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