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尔姆林王城】
月光像是流水一样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河流,缓缓流进了踏雪躺着的大坑里,雪白的皮毛下的伤口开始缓慢的愈合,最后只剩下毛发上的一层血污。
鸿羽放下明玉青的冰冷身体,踏雪的身躯慢慢缩小下来,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瞪着一双幽绿的双眼看着鸿羽,眼睛盯着明玉青手上的青玉簪子,鸿羽掰开她的手把簪子拿过来,让踏雪轻轻含住,青玉簪子上一阵剧烈的绿光闪动起来,恍惚间光影交替。
光芒消失,踏雪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身子,之前受伤流血的地方只剩下片片血污,舔了舔鸿羽的手后坐在地上看着他,鸿羽激动的抱住踏雪,揉着踏雪的大狗头,红色的大舌头甩来甩去。
“咳,咳。”
明玉青握住青玉簪子慢慢从地上坐起来,脸上一片病态的苍白,踏雪摆脱鸿羽的怀抱,坐在了明玉青的身边,明玉青苦笑着抚摸着踏雪的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
虽然凭自己的见识完全不懂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刚才战斗时踏雪的状态完全不是刚适应的样子,就算自己再笨,也应该能想到这事是和明玉青有关。
“我没事,多亏了它。”
明玉青纤细的胳膊搂着踏雪的脖子蹭了蹭它的脑袋,踏雪吐着红色的大舌头,一脸满是骄傲,就差昂头嚎上一口了,鸿羽心里深深鄙视着踏雪,这货一见到美女就忘了自己这个主人,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己早晚得把它给阉了!
“先回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明玉青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但虚弱的身体并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向气呼呼的鸿羽,“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把我背回去。”
诧异的鸿羽心里苦笑着,“我已经表现过了啊!”
吹了吹杯子里滚烫的热水,明玉青端起来喝了一口后,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鸿羽和踏雪端坐在床前,认真听着她的讲述。
“我姓明玉,单名一个青字,明玉是我的家族姓氏,我的家族在很久以前和月裔一族关系紧密,月裔一族凭借月亮的赐福,拥有着强大的月裔形态,不过只有在满月夜晚出生的灵兽才有机会被月亮烙下月裔一族的印记。”
“所以说踏雪算是月裔一族咯?不过它的血脉刚刚觉醒没几天,对于战斗这方面好像还是有所欠缺哈。”鸿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月裔的印记深深地烙在血脉之中,平常的灵兽可能一辈子也表现不出来,能觉醒血脉的又是少之又少。”
明玉青呆呆的好看的眼睛里仿佛没有任何焦距,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干净的眼皮不时的眨动一下,在鸿羽心中掀起阵阵波澜。
“我的祖先从小就要开始锻炼自己的灵魂,和身怀月裔烙印的灵兽沟通,强化彼此之间的联系,很多月裔灵兽刚开始并不能支配变身后的强大力量和强横肉体,我的祖先就想办法把自己灵魂和月裔的灵魂短暂互换,用人类的智慧操控月裔的强大力量,因为月裔身体里蛮横的野性和力量,脆弱的魂魄禁受不起肉体的挤压,所以这种联系需要从小建立,联系越紧密,契合度就越高。”
仿佛像是经受了一道天雷灌顶,鸿羽愣在那里傻傻的看着明玉青,“你,你是说,刚才,用踏雪身体战斗的,是你?”
虽然他想过很多奇怪的魔法,但单纯的他从没想过会升到了灵魂层面,“这也太逆天了吧?”
明玉青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根红色的丝线,在房间淡淡的烛光下显得分外鲜艳,血红的无比妖异,明玉青拉起踏雪的一只前腿搭在床沿上,缠绕上一头打了个奇怪的结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它之前被我强行分离了灵魂,被我暂时存放在灵月签之中,这么做会让灵魂和肉身不能完美契合,这根红线可以让短暂离开肉体的灵魂更好的契合自己的身体。”
鸿羽看着她的手上也系了一根,差点产生了也给我也来一根的想法,瞄了一眼明玉青之前拿在手里,现在插在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上的青玉簪子,心里一阵低估,差点脱口而出: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拿来捆头发?
小小的喝了一口杯里的热水,明玉青继续说道:“我和它的灵魂本来毫无联系,再强行替换一次的话估计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明玉青冷冷的脸色上憋出了一个好看的苦笑,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仿佛生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皙的手指轻轻沾着热水在踏雪的头上点画着奇怪的印记,一边画一边解释道:“我的祖先为了加强与月裔灵魂之间的联系,感知对方的情绪状态,创造了这种灵魂印记,可以加强彼此之间的契合,在战斗的时候可以更加得心应手。”
缓缓抬起手,明玉青白嫩的左手背上一个奇怪的印记闪起了红光,踏雪头上的水印跟着亮了起来,渐渐消失在了眉心之间。
鸿羽看的两眼发红,心里想着这都能便宜了踏雪?这只傻狗的女人缘难道比我还好?
“这个世界除了我以外,估计没有人能完美施展月裔的力量了,所以,”明玉青纤细柔弱的手按在鸿羽不知所措的手上,滑滑的冷冷的触感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悲愤的内心世界里的鸿羽,“让它暂时跟着我,可以吗?”
还没回过神来的鸿羽只知道不停的点头说着好好好,幡然醒悟后忍不住叫出声来,“啥,这,不太好吧,毕竟它跟我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啊!”心里的意思就是它跟着你,我也得跟着你!
明玉青笑眯眯的抚摸着吐着舌头咧着嘴笑的踏雪,“你这么想,它也是这么想的吗?”
鸿羽看着踏雪笑呵呵舔着明玉青倒在手心里的水,眼神里一阵失落,胸膛里那颗灼热的心像是从火山落下掉进了万年的无底冰洞里,恨铁不成钢一样紧紧咬着牙,一副作势要打踏雪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狠下心来的样子,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趴在床沿上呜呜大哭,仿佛看清了眼前渣狗的本质。
“呜呜呜,知狗知面不知心!”
明玉青笑吟吟抚摸着踏雪耳朵的手慢慢停下来,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灼热的火焰一样,“我也不会白占你的便宜,只是让它跟着我一段时间,目的也是为了让它变得更加强大,”痛苦的回忆已经对自己早已麻痹冷漠的内心造成不了伤害了,“你要是觉得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的话,你也一起跟来就是咯!”
“成交!”
【特尔姆林王城】
【布洛法基洛皇家研究院】
清晨的阳光缓缓投射在皇家研究院的尖塔上,结束了一整晚的值班,监视者洛克迎着晨曦缓缓走下台阶,双眼之中的饱满金光慢慢暗淡了下去,目及千里的能力缓缓消失,两条淡淡的泪顺着纤瘦的脸庞流了下来,洛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准备去写昨晚值班的记录。
“监视者”是由布洛法基洛皇家研究院提出,在特尔姆林王城东南西北四处城门上建立监视者高塔,由特殊魔法改造人的眼睛,可以看清千里之外的影像,白夜交替,只负责记录城内及城外方圆百里的发生的大小事件,并不干涉,为了防止玩忽职守,监视者两人一组,一内一外相互配合,在王城之中的研究院里还设立有监督中枢,主要负责监督监视者,偶尔记录城内的发生的大事件,与监视者相互比对佐证。
自从监视者上岗以来,特尔姆林王城的治安方面再也不是什么头痛的问题,大到寻找在街上斗殴,寻衅滋事者,小到鸡毛蒜皮分辨偷盗鸡仔的黄鼠狼的地洞,除了为了保护老百姓尤其是王室的隐私,监视者的能力穿透不了砖瓦,但为了了解城内的一举一动,监视者的高塔也高达上百米,从高处俯视而下,连墙角的砖草树木也能看的清清楚楚,来往的人们的特征也是能明显分辨。
清晨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皇家研究院里种植的云杉常年碧绿,即便在这种灰蒙蒙的即将飘雪的天气下,那些身披法师长袍,从住所赶来学习的小法师们仍然分外显眼,促促嚷嚷的夹着书本,嘴里嘟囔着昨天学的睡了一觉后全都忘记了怎么办,边走边啃着手里的早饭,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洛克急匆匆的走进存放值班记录的小房间,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催促着让他加快速度,潦草的在记录册子上涂抹了几笔,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那件事,赶紧把之前的痕迹抹掉,工工整整的书写好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换了衣裳,去吃自己最讨厌但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吃的早点。
雪花不经意间就落了一地,在这种寒冷的季节,一个并没有人在意的角落里,“吱呀”一声,穿着长袍带着大大兜帽的老者推开铁皮包裹的木门,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落着白雪的院内,转身进去关上门,看着桌上每日整理的监视者记录,手上闪过金色的光,一本本册子腾空飞到面前,不停的翻动着。
“瓦尔德三十五年十月四日,夜,东城墙搭建祭台监工被疑似兽人吃掉内脏,兽人逃出王城,向东逃遁。监视者:阿洛瓦;中枢监视者:洛克。”
“瓦尔德三十五年十月七日,夜,洛金将军由王城东门进城,府内搬卸重物。监视者:阿洛瓦;中枢监视者:洛克。”
“瓦尔德三十五年十月九日,夜,洛金将军府刺客闯入,被一只三头巨狼击退,一男子手持火焰,疑为火系法师,刺客下落不明。监视者\/中枢监视者:洛克。”
来回的翻找之下,其他的册子落回桌上,唯有这两册缓缓飘浮着,老者翻开兜帽,一头苍白的长发披落着,浓厚的白胡子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苍老,摩挲着“洛克”两个字,手上泛起淡金色的光芒在册子上拂过,上面的记录被悄然改变。
关上铁皮包裹着的木门,门底端的锈纹轻微颤抖着梭梭的往下掉,跌落在漫漫的白雪地上,被飘落的雪花静静地覆盖住,老者踩着积雪,身上的金色长袍慢慢变淡,消失在漫天的飘雪之中,雪地上的脚印凭空断开,像是刚走出一步,另一步便踩到了空中。
一处无人在意的墙边,一个淡淡的血手印低低的印在墙根,积雪并没有将其埋没掩盖,一道被漫天飞雪遮蔽的身影在经过之时,顺手抹去了那淡淡的血手印。
石壁上的灯火兀的自己燃了起来,照亮了本就不大的石室,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息,包裹着存在了不知多久的潮湿霉味,老者看着地上赤裸着奄奄一息的束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皮肤,连之前长出来的尖刺也被烧的满是焦黑,数道肉眼可怖的血色伤口从胸口炸裂,一把燃烧着的火剑贯穿其中,像是把他钉在了地上。
“废物。”
老者像是在唾弃一坨垃圾一样,束龙的脸深深埋在地上。
“救,救,救救我。”
细弱蚊蝇的声音从石室地上好不容易飘散在空中,束龙的残破身体就狠狠的飞向石壁墙上,一道道锁链拉扯住束龙的身体,石室地上的石板缓慢下沉,形成一个空荡荡的池子,一股股泛着绿光的液体从石壁中渗出缓缓将其灌满,呼啦啦的锁链扯着束龙沉入水池之中,咕噜咕噜的气泡不停的翻滚,束龙胸口上燃烧着的火焰慢慢失去光彩,颜色越来越淡,化作一束消散的火苗消失在他的身上。
绿色的气泡不停翻滚,像是一锅沸腾了的水一样,水位渐渐降低,滚身通红像是被火灼过的束龙猛然呼出一口气,身上的伤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舔舐着爪子上残余的绿水。
“要不是留着你的命还有用,那道灼热的火焰就能把你卑贱的灵魂烧成灰烬。”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火焰,我整个人都像掉进了熔岩里了。”
束龙一回想之前的痛苦,牙根就止不住的打颤,深入灵魂的恐惧再次爬上他的心头。
满是皱纹的额头此刻也紧紧的皱在一起,眼神盯着某处,“那绝不是普通的火魔法造成的,没有能量的持续加持,不可能燃烧到现在。”
束龙顺着老者的眼神,看向空荡荡的池底,一朵绚丽的火焰像花朵一般开在这个破败的池底,冷不丁的全身冷汗冒出,像是整个灵魂被作为了燃料一样。
金色的光从老者手上爆发,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拉扯着小小的火焰之花,不停的侵蚀,蚕食,慢慢的火光越来越淡,在金线的吞噬下渐渐没了颜色,连一缕青烟都没有留下。
“那只三头狼呢,怎么会使用冰系魔法?”
挠了挠头的束龙一副轻松享受的样子,舒展了一下全身的骨头,“那只三头狼,很像只存在灵兽传说里的月裔一族。”
老者浑浊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线,“月裔一族只是个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要真是月裔一族的话,我想白沂那个老家伙会很感兴趣的。”
呼呼的北风卷席着乌云覆盖在整个特尔姆林的上空,飘飘扬扬的雪花暂时停住了,即将到来的是无尽的暴风雪,明玉青轻轻推开窗户,一朵雪花顺着寒风溜了进来,落在明玉青的手心里,融化成一摊小小的水,回过头,干净的眸子注视着趴在床沿上呼呼大睡的鸿羽,葱玉手指沾着融化的雪水在他额头上画着属于自己的灵魂印记。
“谢谢你,如果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复仇的。”
平静的湖水慢慢的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枯瘦的樱梨树干迎着寒风摇摆着自己独特的舞蹈,待到明年春风吹过之时,湖边会装扮上一圈粉红的樱梨花,寒冰会分裂溶解,在春风的荡漾下下掀起层层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