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身在大宋,每天都感觉在亡国的边缘大鹏展翅。

若不是来了市舶司,苏景殊也想不到连赚钱的地方也有大坑在等着他们。

大宋境内可以用金银铜也可以用交子,但是金银并不常见,交子也多是商贾之间使用,百姓日常生活中用的还是铜板。

周边的番邦小国要是用铜来换铜钱也就算了,要是用货物来换铜钱,钱都让别国给换走了大宋的百姓用什么?

白玉堂不觉得周边小国都用大宋铸造的铜板有什么不妥,“番邦小国连铸钱的本事都没有,日常交易只能用大宋的钱币,这不正能说明我们大宋厉害?”

拿货物换钱大宋又不吃亏,用就让他们用呗,正好显示大宋的昌盛国力。

不只白玉堂,其他人也都这么认为。

大宋的铜钱又不是白送出去的,想要钱得拿更值钱的货物来换,番邦使用印有汉字的铜板还能宣扬大宋的天威,怎么看都没坏处。

苏景殊:……

好吧,没坏处,将来民间发生钱荒的时候别哭就行。

闹市中不好说太多,苏景殊只是把事情记在心里,然后继续听白五爷介绍市舶司。

公孙先生刚才提到隔壁日本有矿可以关注一下日本的海商,白玉堂便带着他们去日本商人聚集的地方溜达,“日本商人卖的多是锦、线、绫、蝉羽那些王公贵族喜欢的东西,他们的摊位很好找。”

好找的意思不是说锦、线、绫、蝉羽显眼,相反,那些东西和其他摊位上的大珊瑚、大象牙、大犀牛角相比非常不显眼,是日本来的商人比较显眼。

毕竟矮成那样的人在大宋境内不多见。

苏景殊不着痕迹的对比了一下,心道成年人这个身高在大宋境内的确不多见。

没有估错的话,大概也就一米四左右。

听白五爷的意思,这些来大宋做生意的日本商人已经是高的了,东洋岛上那些百姓个子更低。

确实很好找。

来往的都是正经商人,所有的摊位都很热闹,直接从市舶司衙门的摊位上看不出问题,去查账大概率也看不出问题。

朝廷年年都会查账,如果账面有问题根本等不到他们来查。

不知道密州市舶司的官员有没有建密室藏私账的习惯,如果有的话就按五爷说的做,他们五爷还能再立个大功。

一行人在市舶司转了半晌,奢侈品是买不起的,看看热闹长长见识就是没白来。

板桥镇住的都是往来商人,酒楼客栈人满为患,物价比京城还高,但是物价高也挡不住供不应求。

白玉堂小声嘀咕,“这儿的房子比京城还贵,果然拼财力还得看商人。”

幸好住官驿只查证件不要钱,不然在板桥镇住几天能把他们带的路费全花光。

跟着大部队行动就这点不好,热闹是热闹了,花起钱来连自己的钱都不敢花。

“我们不住驿馆

也不用掏钱。”苏景殊解释道,包大人来板桥镇之前和密州官员打过招呼,各州都有公使钱用来招待来往官员,咱们是被招待的过往官员,只要是公事范围内的花销都花不到我们的路费。??[”

就算花他们的路费也没关系,他们是公差出行,差旅费全报。

白玉堂撇撇嘴,“麻烦。”

苏景殊乐了,“我以为五爷要说‘公使钱才几个钱’呢。”

“是想这么说来着。”白玉堂摸摸鼻子,“但是以前没听说过官员离京半路钱不够花,由此可见朝廷给各州的公使钱应该不会少,所以忍住了。”

大宋的文人一个比一个娇贵,要是钱不够花他们会开口说,没说就是肯定够花。

小小苏鼓掌,“五爷机智。”

朝廷冗官冗费,冗的费用不光是官员的俸禄和军费,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开销。

事关全体官员,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费用冗在了哪儿也轻易没人敢说。

他们可以自己不享受不乱花钱,却管不了同僚的所作所为,朝廷官员那么多,这事提出来就是和全体官员对着干,只怕刚提出来就得被打压流放贬谪出京。

改革嘛,都是这样,虽千万人吾往矣,能成就是功在千秋,不能成就是把自己搭进去。

众人回到驿馆休息,临睡前安排好明天的行程。

包拯带人去市舶司查账,苏景殊继续带人去市舶司。

钦差便宜行事权力很大,虽说官家没有说让包拯巡视密州,但是来都来了,顺路看看密州的军政财政也不费事。

密州官员:……

密州官员只能强颜欢笑,哭着也要把铁面无私的包青天给招待走。

市舶司的市舶使一般由所在地的知州以及转运使兼领,市舶官员大多也都是州县官员,虽然经手的钱财非常多,但是他们的品级都不高,多是七品到五品的官。

好在因为市舶司涉及皇家私库,朝廷对市舶官员的任命很是重视,选拔任命时有不得破格差注初官、避亲嫌、避本贯、避置司州等各种限制条件,同时还考察人品资历政绩,条件达不到的话连到市舶司所在州任职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明面上密州的官都是政绩出众的好官。

包拯离京巡视地方不是秘密,他们人还没出京城,京东路各州就知道包大人即将奉命巡视登州海防以及青州军政,沿途各州的官员早就做好了包青天会顺路体察民情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包大人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包大人体察民情的时候会不会暴露身份,但是只要他们这些天小心谨慎让底下人不要搞事,包大人挑不出毛病也不会在他们下辖的州县过多停留。

他们平日里没做亏心事,也不怕包青天忽然来敲门,该担心的是隔壁登州和青州才对,那两个州才是包大人重点巡视的地方。

苏通判对此越发感慨,同是山东地界儿的州,有市舶司的就是升职加薪的跳板,没有市舶司的就是被排挤才会去的地方,差距如此之大,让他们登州官

员情何以堪?

“比起驿馆,五爷还是更喜欢自己花钱去住客店。白玉堂看了眼官驿的房间摆设12,双手抱臂继续嘀咕,“这些官员也是看人下菜碟,知道包大人清廉就怎么简单怎么来,这时候清廉有什么用?”

虽然他没住过官驿,但是他知道正常的官驿肯定不是他们住的这样,谁家官驿院子满是杂草房子四面漏风?

“也没那么差劲。”苏景殊推门进房,很容易满足的说道,“有房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总比露宿野外强。”

官驿看上去是破了点儿,但也没有满院子杂草,房间不是四面透风,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抬头看星星而已。

夏日晴朗,晚上吹着小风看星星还挺舒服的,要是倒霉催的遇到下雨天,驿馆的差役也会修修补补,不会让过往官员住漏雨的屋子。

除了朝廷下令要修整的门面,各地的官府衙门都破破烂烂,要当官得习惯这些才行。

官员的正常任期是三到五年,不正常的话到任几个月就调走也有可能,修缮官府衙门花的是他们任上的钱,享受到的却是后面的官员,所以地方官都不乐意在官家的房宅上花心思,官驿也是这个道理。

任期满了回京述职,朝廷考核官员政绩是要看账本的,上任时账上有多少钱、离任时账上有多少钱、怎么花的、理由是什么,都查的清清楚楚,考评结果好的无一例外都是账面银两增多的官员。

官衙修了也享受不了几年,还会让公账上的钱变少,地方官不乐意干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很正常。

接待官员有接待官员的门道,公使钱发下来到地方官手里,想怎么花当然是他们说了算。

最好接待的就是他们包大人这种清廉的好官,只要把人往官驿一带就行,要是遇到不那么清廉的官员,人家根本就不往驿馆来。

“五爷要是想知道地方官的公使钱都花去了哪里,回头我们可以一起去长长见识。”苏景殊小小声提议道,“离京之前我都打听好了,在地方当官水深着呢。”

俩哥哥给他讲了怎么避开上官同僚使绊子,热心的庞衙内也从他的纨绔朋友中打听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就是这个有用不那么正经,想实践的话会显得他是个一勾就入套的贪官。

如果五爷想见识,他也不是不能舍命陪君子。

苏大人义正言辞的说道,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满足白五爷的好奇心。

白玉堂:……

想长见识的话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拿他做幌子。

“不说了,睡吧睡吧。”白五爷伸了个懒腰,摆摆手朝隔壁的房间走去,“明天还要早起去市舶司,没有包大人在应该能花钱,我去看看带来的钱还剩多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展昭那么正经肯定是被包大人影响的,他要是天天跟在包大人面前他也正经,这不,有包大人在他连花钱都不太敢花,生怕包大人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换成他们苏大人就不一样了,苏大人能和他一起买买买。

正巧要出门的包拯:???

包大人转身问道,“先生,我看上去很凶?”

公孙策忍俊不禁,“大人再温和不过。”

可是他知道他们大人性情温和没有用,在外人看来包大人就是铁面无私的代名词,都铁面无私了肯定是个严肃的人,相处时会紧张也正常。

白护卫以往自在惯了,到京城后行事也无所顾忌,大概他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可能不那么规矩,所以在大人面前才略显拘束。

展昭煞有其事的点头,“就是就是,他这是心虚,和大人没有关系。”

他们大人的脾气再好不过,看他在大人面前多自在,某只老鼠不自在只能说明他心虚。

公孙策笑道,“展护卫可以去白护卫面前说说,兴许白护卫就不紧张了。”

“我不,我这么说的话他肯定要找我打架。”展昭立刻摇头,他是个轻易不肯动武的好护卫,打打杀杀多伤感情,不干不干不干。

包拯也不是真的在意别人眼里的他凶不凶,凶才能震慑坏人,“展护卫和公孙先生且去休息,我去景哥儿那边看看。”

市舶司那些海商的船都停在海上,带上岸的只是少部分货物,他们今天已经看了许多摊位,明日再去的话不用再去别的地方,只去那些日本商人的摊位就行。

白日里提起辽国高丽日本喜欢收铜钱时他还没怎么在意,来到驿馆后才忽然想起来经常会有日本商船满载金砂来大宋换铜钱。

辽国高丽商人来大宋做生意是正常的以货易钱,货物多少钱就卖多少钱,价格高点低点也不会太离谱。

日本商人不一样,他们有时满载金砂,有时满载大宋不常见的新奇之物,且贩卖时价格极低,十文钱的东西可以用一文钱买到,所以日本商人在沿海一带很受百姓欢迎。

商船高大广深,一船便能载数万贯铜钱而去。

弃小而不就者,有图大之心。

满船的金砂和满船的铜板相比肯定是金砂更值钱,可是日本商人弃金而取铜,意欲何为?

大宋每年都在铸钱,正常年份每年会铸一百万贯到三百万贯左右,按理说民间的铜钱应该会越来越多,可事实上确是越来越少,总不能铸出来的钱全被外族给换走了吧?

包拯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现在忽然发现周边小国都在薅大宋的铜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觉得周边番邦小国都用大宋的铜钱是大宋有威望的象征,可大宋的铜矿是有限的,他们的百姓也要用钱,铜钱都让周边的外族给运走了他们的百姓用什么?

不行,回京后得和三司的官员谈谈,没有记错的话,太宗皇帝在位时曾下诏严禁商人从榷场携带铜钱出境,去辽国只能待货物不许带钱。

不过真宗皇帝继位后就没怎么管过这条禁令,所以往来的商人依旧能携带铜钱通过榷场和别国商人交易。

太宗皇帝下禁令必定有他的道理,如今再拾起来也不是不行。

“朝廷

原来下过禁令啊?”苏景殊眨眨眼,没想到赵一曾经还干过这种好事儿,可惜后面的皇帝没继承下来,弄得大宋年年铸钱年年铜钱不够用。

他没学过明法科,对朝廷的律令其实不太了解,不只是他,朝中进士出身的官员基本上都是这样。

科举考试也算是应试教育,朝廷考什么他们学什么,明法科专精律法,其他科对律法一窍不通。

官员不通律法听着很离谱,但是这年头的官员可以有幕僚,只要招个懂法的幕僚就能解决问题,所以很多官员即便当了官也不怎么学律法。

毕竟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上京官,刑部、大理寺那种地方他们也就只能看看,去地方当官能把朝廷下达的政策落到实处就已经很不错了,懂那么多律法也没用。

术业有专攻,像包大人这样本身对律法条例信手拈来的纵观朝堂也没几个。

包拯点点头,继续说道,“此行只是查黄金的出处,铜钱之事可以暂且放放。”

他们要查的还是襄阳王谋逆一案,其他事情等结案之后再查,不用现在操心。

要查铜钱外流不能来密州,密州市舶司的交易量还不够,到时得去南方几个市舶司查,他们先解决手上的问题为先。

苏景殊应道,“大人放心,我知道哪边更重要。”

主要查喜欢用黄金交易的日本商人,顺便打探打探铜钱都流向什么地方。

包大人回京后要是有空管这事儿,他还可以把他打探出来的消息整理出来送回京城,口说无凭,让数据来说话。

第一天一早,两边分头行动,苏景殊带上白玉堂和沈仲元去市舶司衙门,这次不用白五爷带路,他们自己就知道直奔内院而去。

小诸葛不愧是小诸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光对江湖上的事情如数家珍,谈及市舶司的交易也头头是道。

大宋在边境开有榷场,丝绸、茶叶、陶瓷等物都很畅销,但是大部分时间榷场里的交易都不是以物易物,而是以铜钱购买。

辽国西夏的牛羊和盐在大宋很受欢迎,每年的交易量都达数十万贯,那每年数十万的铜钱到了辽国西夏境内自然就出不来了。

早年契丹人和党项人日常交易都是以物换物,毕竟是游牧的族群,他们也没有铸钱的技术。

大宋的铜钱的质量好不易磨损还便于携带,那些外族自然喜欢,于是辽朝和西夏境内的铜钱数量越来越多,他们国内的日常交易也开始用宋钱。

西夏境内铁多铜少,党项人除了用铜钱来交易外还会把铜钱融化制成兵器反过来和大宋打仗,正因如此,太宗皇帝时才下令榷场不许用铜钱交易。

不过大宋缺马,仁宗皇帝在位时为了买马恢复用铜钱交易,于是每年又有十几万贯的铜钱流入西夏。

苏景殊:www.youxs.org

狄将军说过邻近西夏的陕西、河东地区都用铁钱,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买马的铜钱已经足够多,要是日常交易还用铜钱,西北

一带的铜钱就全跑西夏去了,大宋的百姓根本没钱花。

沈仲元看了眼他们家大人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买吐蕃的马也是用铜钱。”

因为燕云十六州都在契丹人手里,大宋境内没有足够的适合养马的地方,近百年来一直处于缺马的状态。

不打仗的时候可以从西夏和辽国买,打仗的时候就买不到了,毕竟契丹人和党项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本身就是以骑兵制胜,最清楚骑兵在战场上的杀伤力,不会卖马给大宋训练骑兵。

辽国和西夏的马卖不了,那就只能找别的地方买。

吐蕃的马匹质量不错,大宋每年都要从那边买马,遇到吐蕃进贡马匹,朝廷也会按照差不多的价格进行回赐铜钱,回赐铜钱有时候比买的还贵。

据说大宋每年从吐蕃买的马都在一万匹以上,按照市价大约是五十万贯,不过大部分时候都超过五十万。

白玉堂嗤笑一声,“懂,面子最大。”

比起一分价钱一分货的买卖,朝廷大概觉得吐蕃进贡马匹更有面子,所以走的是吐蕃进贡马匹而朝廷回赐铜钱的路子。

吐蕃人又不傻,只要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进贡比直接卖拿到的钱更多肯定是进贡啊。

唉,他们大宋怎么那么多冤大头?

苏景殊幽幽开口,“五爷还忘了朝廷每年的赏赐给番邦的铜钱。”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周边的番邦小国隔三差五会派使臣到京城朝贡,隔壁辽国更是年年派使臣南下,朝廷对这些来访的使臣非常大方,就算是辽使都能动辄赏赐上万贯。

对辽国都能这么大方,对吐蕃那些态度比较好的藩国更是大方,每次的赏赐除了盐、金银、布匹最多的还是铜钱,同样是动不动就成千上万贯,说他们是冤大头一点也不亏。

幸好前些年缴纳岁币时用的是银和绢,要是用铜钱来花钱买平安,别说每年铸三百万贯,就是三千万贯都不一定能够花。

吐蕃进贡马匹大宋回赐铜钱,大理进贡花椒、盐、马大宋回赐铜钱。

大食国进贡乳香大宋回赐铜钱,爪哇国进贡胡椒大宋回赐铜钱。

回赐铜钱回赐铜钱回赐铜钱,大宋的铜矿是无底洞啊天天回赐铜钱?

苏景殊心里骂骂咧咧,面上还能勉强维持淡定,让沈仲元不用管他们继续往下说。

沈仲元慎重的点点头,斟酌着词句继续讲大宋和其他地方的交易。

说完西夏辽国吐蕃,周边还有高丽和交趾,这两个地方也都非常喜欢大宋的铜钱。

大宋刚建国时高丽就遣使朝贡,和吐蕃大理那边差不多,高丽进贡土特产物品大宋回赐铜钱。

高丽自己是有铜矿的,但是他们和契丹党项一样并不知道怎么铸造钱币,日常交易也是用以物易物,偶尔见到铜钱也之死被当地人当个稀罕玩意做个装饰品。

高丽旧俗,日常用具皆用黄铜所造,他们的铜矿开采出来都造成锅碗瓢盆,大宋的铜钱到高

丽境内后很大一部分都被融化成铜重新打造成器皿。

后来高丽商人发现销钱为器非常赚钱,于是就开始刻意搜集铜钱,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慢慢的高丽国内也开始用宋钱来交易。

交趾那边和大宋的交易少,主要在西南邕、钦、廉三州,那边的商贾用香料和黄金换铜钱,跟大人即将要查的日本商人差不多。

一两黄金大约换十贯铜钱,交趾人贸易金香必以铜钱,且铜钱许入而不许出。

吐蕃、大理那些番邦得了好处不会轻易和大宋翻脸,交趾不一样,他们不光正常交易换钱,还时不时犯边抢掠财物。

不过交趾那边自己能铸钱,所以大概率是收了大宋的铜钱然后铸成他们自己的钱。

至于日本国是什么情况,大人接下来可以去日本商人那儿打听,他就不多说了。

苏景殊揉揉脸,在心里给交趾记了一笔。

连吃带拿都不满足还动手抢,他们怎么不上天呢?

很好,记住了。

到登州后再给林邵寄封信,信里把交趾的所作所为都写上,知州通判对地方政策的影响很大,交趾那边又不起眼,他们完全可以先把那个口子给堵上。

林兄加油干,争取把广源州彻底纳入大宋的版图然后给交趾点颜色看看。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们是病猫啊?

白玉堂拍拍额头冷静冷静,官果然不是好当的,他要是在京城为官怕是得气死,“沈兄,昨天怎么没听到你说这些?”

沈仲元不好意思的回道,“临时打听的,昨天还不知道。”

时间有限只来得及打听周边的几个番邦,日本国的情况他们大人本来就要去询问,他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说实话,大人现在问他他也不知道。

苏景殊:……

白玉堂:……

人才啊!

这年头眼里有活还有本事的人不多,带他出来是带对了。

苏大人再次感叹自己的慧眼识珠,然后带上他的哼哈一将去日本海商那边打探日本国内的金矿情况。

日本和中原这边的交往由来已久,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倭奴国,大概唐朝时和唐朝学了太多东西,于是改了个日本的名字,不过中原这边民间还是更习惯称呼那边为倭国、东瀛,只有官方文书才用日本。

日本商人来他们这儿经商的多,他们这儿的人去日本经商的也多,不少人直接在那边大肆买地开矿然后运回中原卖,具体利润多少不太清楚,反正相当赚钱。

苏景殊扮成对日本国内感兴趣的商人去找那些日本来的商人打探情况,想着身边有人才不能不用,直接让沈仲元过去套话。

他以前觉得他的口才非常好,现在不这么觉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诸葛的本事才是真厉害。

反正他肯定没法在一天内把大宋境内的铜钱流向打探的那么清楚,这么优秀的人才以前混迹江湖真是太可惜了。

沈仲元

被夸的耳根微红,留他们家大人在后面当无所事事的富商公子,他去找那些日本来的小矮子打探消息。

白玉堂蹲在地上看他们带来的货物打发时间,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怎么觉得这些日本海商很欠揍?

日本国矿多就矿多,嘚瑟什么?

他们矿多还囤积大宋的铜钱干什么?有本事全用他们自己铸的钱啊!

苏景殊蹲在他旁边,“稍安勿躁。”

他也觉得这些家伙挺欠揍的,但是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这时候揍人会被巡逻的官兵抓走,他们还是耐着性子听着吧。

老话说的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看来这些日本商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也可能是他们根本不觉得有组织有预谋的搜罗铜钱是个问题。

按照他们的话,他们搜罗完铜钱就通过海上航线直接回国,海路不像榷场那样容易搜查监控,海船也比马车装的多,一艘海船一次运十万贯铜钱不在话下。

他们日本的货物物美价廉,有些大海商会去南方的城池和那边的有钱宋人交易,有时候直接卖的整座城池都找不出几枚铜钱。

还有还有,大宋的商人去日本贸易也直接带铜钱去,据说官府曾经在他们那儿采买了五十万斤硫磺,都是直接用铜钱支付的,他们日本的商人可喜欢直接和大宋的朝廷做生意了。

苏景殊深吸一口气,你们嘚瑟就嘚瑟,还踩他们北方百姓一句是什么意思?

南方的百姓有钱愿意花钱买他们的货,北方百姓买他们的东西没花钱吗?

什么人呐?会不会说话?

朝廷也是,榷场限制铜钱流出就说明他们知道铜钱外流对大宋不好,知道不好还一船一船的往外运铜板干什么?

看看那些日本商人是怎么说的,估计都觉得他们人傻钱多好忽悠,连榷场运铜容易被扣下都知道,可见他们搜集铜钱之前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

日本商人能以物易物,大宋商人也可以,他们又不是只喜欢铜钱,那些丝绢啊茶叶啊瓷器啊都能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行吗?

冷静,冷静,往好处想,他们好歹还运金砂来换铜板,至少在价值上他们大宋不亏。

苏景殊磨了磨牙,郑重其事的问旁边的白玉堂,“五爷,经商容易吗?”

“挺容易的吧?”白玉堂不太确定,“我大哥每年都能赚的盆满钵满,陷空岛卢大哥也是,每年的进项都不在少数,经商应该不难。”

小小苏眸光逐渐凶残,“你说,我们能把日本国买下来吗?”

白玉堂:……

“景哥儿,你被气傻了?”

虽然有大宋的商人在日本买地开矿,但是他们买到的只是少数,大部分还是那些日本人的土地。

日本国有日本国的朝廷,他们的朝廷肯定不会放任宋人大肆买地。

“要是找个本地人当幌子呢?”苏景殊脑洞大开,退远一点避开那些日本商人,捏紧拳头阴恻恻说道,

“用个本地人当幌子,先从小地方开始买,然后慢慢扩张地盘,等到地盘足够大就揭竿而起推翻他们的天皇。”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宋境内都有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隔壁日本肯定也有。

反正日本不在大宋境内,有机会就试试,不成也不亏。

都说日本的战国是村与村之间的干仗,现在的日本还没到战国时代,打仗规模可能连村与村都不如。

很好,先记下,到登州后就把他的想法和铜钱流向全部汇报给官家,顺便添油加醋写给小金大腿看。

他没钱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经商,让那爷儿俩商量去。

白玉堂托着脸说道,“我大哥总说我败家,如果你生在我家,被说败家的肯定不是我。”

苏景殊搓搓下巴,“不一定,万一我是商业奇才呢?咱大哥看出我是个商业奇才从小开始培养,我到五爷这个年纪没准儿已经把隔壁日本给买下来了。”

白玉堂:……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是吧?

两个人在无人处低声交谈,不多时,沈仲元打探完消息回来,“大人,那些海商的确都曾运过金砂来大宋。”

金砂没有精炼过,运过来后肯定还要锻造,包大人猜的没错,襄阳王背后之人手底下应该真的有朝廷不知道的矿,不然拿到金砂也没有用。

苏景殊问道,“他们的金砂都是正常交易走的吗?”

“言语含糊,大概率不是。”沈仲元回道,“不过这些人的船都不算多,据他们所说,日本国内拥有百艘船只的大海商多是宋人,日本的朝廷其实不乐意和大宋有往来,他们这些都是偷偷摸摸过来的小商人。而且那边的海商不只在密州市舶司一处停留,更多还是去南方泉州市舶司。”

问题就出在这里。

日本海商到大宋来的话到密州市舶司停留最安全,沿海而行肯定比深入大海安全,即便那些海商想和南洋或者更远的地方来的商贾交易也可以先在密州把货卖完再去,直接载满货物奔泉州而去肯定有问题。

还有那些在日本国内拥有大量船只的海商,他们既然有那么多船,肯定会在日本国买地安顿,日本国内矿多,那些商船极有可能就是用来运开采出来的黄金白银的。

白玉堂嘶了一声,“别不是真有人能把日本国买下来吧?”

苏景殊也瞳孔地震,“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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