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耶律梦龙原本没想大张旗鼓去秦彭年府上找茬,奈何秦府的下人不长眼色,弄得他想私底下问罪都不行。

既然已经无法掩人耳目,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姓秦的只拿好处不办事,当他们契丹人好欺负?

宋人造出足以炸塌城墙的火器,这次出使不管是要银娟还是逞威风都没了成功的可能,要是出使无功而返,即便辽国皇帝忽然身亡,他要登基称帝也会徒增波折。

刺杀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只差临门一脚,绝不能功亏一篑。

宋人软骨头,在朝堂上安插细作并不难,没有秦彭年还有李彭年刘彭年,有的是人供他们策反。

就算这次秦彭年暴露会让宋室提高警惕也没什么,堂堂兵部侍郎叛国带来的影响可不是他们提高警惕就能消除的。

官场会因此震动,民间的反应或许比官场还大,无论如何他们大辽都不会吃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藏在城外的那些江湖人会被开封府发现。

耶律梦龙脸色铁青,只恨不能将所有知情人全部灭口。

好在他每次出城都小心谨慎,从未摘下鬼面露出真容,只要他不承认,开封府也拿他没办法。

被抓过来的江湖人都是宋人,要刺杀的还是辽帝,即便追究也是他来追究,断没有他反过来被追究责任的道理。

包拯尚未归来,开封府只有公孙策主持大局,耶律梦龙先发制人,“公孙先生,你们请本王当证人来审里通外国的秦侍郎不是不可以,可是开封府的衙役时不时太不讲礼数?”

“王爷恕罪。”公孙策温声解释道,“只是今日要审的不只有秦侍郎,还有您。”

耶律梦龙故作不解,“哦?本王何错之有?”

“最近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个神秘组织,为首一人被称鬼王,那些人不知为何最近只在开封府附近活动。”公孙策耐着性子解释道,“府上展护卫贪玩混入其中,发现那些那主谋之人纠集江湖高手竟是要寻找机会刺杀辽帝。”

耶律梦龙顿了一下,立刻反咬一口,“那定是宋室爱国之人所为。辽宋两国虽为兄弟之邦,但民间常有过激之举,若真有宋室江湖人要刺杀我大辽皇帝陛下,开封府不光要管,还要严管。”

“宋室江湖人”几个字被加重语气,只看他的反应,怎么猜也猜不出他就是真正的主谋。

“展护卫也是猜测那些江湖人是为了大宋才铤而走险,然而事情却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公孙策的声音不疾不徐,“王爷,若那主谋之人是契丹人,您觉得该当如何?”

耶律梦龙扯扯嘴角,明白事情已经暴露,强词夺理也抵不过对方证据确凿,于是冷笑一声回道,“若主谋之人是契丹人,那便是我大辽的内部事务,与宋室无关。”

公孙策只是笑笑,让府上衙役打起精神,等包大人回来立刻升堂。

他们忙活那么多天可不是几句狡辩就能逃过去的

,辽人刺杀辽帝的确是辽国的内部事务,但辽人利用宋人刺杀辽帝却不是。

今时不同往日,想利用完大宋再反过来咬大宋一口没那么容易。

公孙策在去抓人之前就派人去宫里请包拯回来,府衙离皇城不远,等了不到一刻钟便有仪仗队进来。

回来的不只包大人,还有皇帝、八贤王、富弼富相公、王延龄王丞相以及兵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

兵部侍郎通敌叛国,朝中上上下下都得受牵连。

包公升堂审案,无关人员理应尽数回避,然而这次府衙门口围着的百姓比乐平公主告陈世美时还多。

绝大多数是听到秦彭年通敌叛国后气愤填膺的百姓,其中还混着秦府所在那条街其他官宦人家派出来打探情况的家丁。

当时主张兴师问罪的官员们气愤整晚,天亮后发现秦彭年半死不活的被开封府抓走饭都没吃就连忙跟来开封府。

而当时觉得那是耶律梦龙和秦彭年的私仇让他们关起门来慢慢解决的官员都傻了,不是,辽国和大宋几十年未曾开战,他们收买朝中大臣干什么啊?

契丹人敢收买,秦彭年竟然还真敢应,身为宋臣通敌叛国,几十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朝中主和的大臣那么多,哪个敢通敌?

一群人心神大骇,恨不得回到昨天晚上把那个温声细气讨好辽国王爷的自己给掐死。

如果耶律梦龙和秦彭年真的只是私怨,等两个人冷静下来或许会感激他们的贴心,可问题是两个人不是私怨,而是真的闹翻。

都被开封府的衙役找上门了,这事儿能善了才怪。

官家明鉴,他们真的不知情,和契丹人有联系的只有那秦彭年一人啊。

通敌叛国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辽国苦寒,大宋繁华,他们脑子抽了才通敌。

一群人在家急的跳脚,还不敢真的跑去开封府,只敢派家里的下人过去盯着,让下人一有动静立刻回府告诉他们。

圣驾亲临开封府,当朝二位宰相来了两个,再加上兵部、刑部、大理寺和开封府本身的人员,公堂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但是现场没有人嫌拥挤,放不下那么多椅子就只让二位宰相坐下,其他人站着听也是听。

苏景殊和白玉堂端着点心茶水从院子里回来,绕到后堂往外瞅了几眼,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看他们包大人审案。

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明显,只是耶律梦龙身份特殊,除了包公之外没几个人能审。

秦彭年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开封府在他府上找到了他这些年来和辽国来往的信笺以及大量来路不明的金银珠宝,再加上辽国王爷耶律梦龙的亲口指认,任他能言善辩舌灿莲花也难逃一死。

何况他刚被耶律梦龙打的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这会儿连说话都费劲,更不用说辩驳。

秦冰姬跪在旁边,茫然失措心神恍惚,她自幼被教导的都是忠君爱国,怎么也没想到他爹竟然会通敌叛国。

人赃俱获罪证确凿,秦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尽数被押进大牢。

耶律梦龙直直看向包拯,“包大人,你们宋室清理门户本王不便多言,如今秦家之人已尽数押入大牢,本王先走一步。”

且慢。?_[(”包拯一拍惊堂木,吓的主位上的皇帝跟着打了个哆嗦,“秦彭年通敌叛国罪当万死,王爷勾结我大宋朝臣,纠集江湖人意图刺杀……”

“包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耶律梦龙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立刻开口打断,“那些江湖人都是宋人,本王乃是契丹人,江湖人纠集到一处试图刺杀皇帝与本王何干?”

后堂,白玉堂剥着瓜子唾弃道,“连刺杀的是哪个皇帝都不敢明说,就这胆子还敢弑君篡位?”

“公堂上那么多人,他要是认了还怎么回辽国当皇帝?”苏景殊悄咪咪扒拉剥好的瓜子仁,压低声音说道,“契丹人不堪教化,但也不是真的什么规矩都没有,他要稳稳当当登基称帝,肯定不能和辽帝的死扯上关系。”

白五爷扫了一眼越剥越少的瓜子仁,撇撇嘴只当没看见,“有包大人在,他不想扯上关系也得扯上关系。”

敢做就得敢当,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担还想当皇帝?

梦里的皇帝。

苏景殊听着外面的审案,小小声猜道,“他之前去秦府下聘提前,估计就是想利用成亲时辽帝出面给他主持婚礼好下手刺杀。”

让刺客进宫刺杀难度太高,辽帝出宫到他的王府里就好操作多了,到时候提前和那些热血上头的江湖人说好怎么行刺方便,不愁拿不到辽帝的人头。

只要辽帝身亡,后面的事情更好安排。

新婚之日出现刺杀,大好的日子就这么毁了,他又是辽帝的亲侄子,辽国朝臣也不好追究他的责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已经死了,重要的是赶紧选出新帝稳定局面,追究先帝之死得放在新帝登基之后。

如果耶律梦龙输了,新帝自然会追究他护驾不力导致先帝遇刺身亡,如果耶律梦龙赢了,新帝就是他自己,不用他开口满朝文武都会把先帝之死忘掉。

完美。

白五爷想了想,又问道,“耶律梦龙能继位称帝这个计划的确很好,可他只是辽帝的侄子,不是儿子,他怎么能确定他能抢过辽帝的儿子?”

按照大宋这边的情况,只要皇帝有儿子,不管那个儿子是呆头呆脑还是体弱多病,继承人都会是他,想来辽国应该也差不多。

侄子没有儿子亲,想以侄子的身份继位称帝,除非皇帝没儿子。

苏景殊眨眨眼睛,还真不清楚其中辽国皇室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辽帝也和咱们官家一样?”

不会吧?

连无后都赶到一块儿去了,什么缘分啊?

两个人躲在后堂说悄悄话,看到包大人再拍惊堂木将耶律梦龙也押入大牢,动作迅速的收拾东西跑回后院,假装刚才一直在院子里嗑瓜子喝茶。

馆里的辽国使臣由禁军看管,展昭及时带上之前整理出来的名册跟去抓人。

辽国仪仗队当街驱赶百姓的账还没有算,正好全抓进大牢和耶律梦龙作伴。

审案从开始到结束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官家坐在上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可惜包拯不给他留开口的机会,八王爷也时刻盯着生怕他再语出惊人。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说话没人拿他当哑巴。

耶律梦龙叫嚣着不认罪,大言不惭说即便要审他也只能回辽国再审,把他送回辽国不太行,给辽帝传信让他重新派遣使臣却是可以。

几位宰辅商量了几句,都觉得通知辽帝对大宋有益无害,于是直接请命拟国书八百里加急送去辽国。

既然要八百里北上给辽帝送国书,那便凑这趟将镇守并州的韩琦韩相公请回来。

自庆历年间新政失败,韩相公徙转各地已有十余年,如今大宋与辽国形势有变,正是请韩相公回朝的大好时机。

宰臣们已经商量好如何应对,皇帝也只好点头答应。

几人皆一夜未眠,若是年轻人还好,可他们都已头发花白,即便有心继续议事身体也撑不住,定下对策后便相继离去。

富弼离开之前又想起什么,特意回身叮嘱皇帝,“官家回宫后安心歇息,国书由臣等来拟。”

皇帝顿了一下,面上带了些尴尬,“有劳众卿家费心。”

仪仗队浩浩荡荡离去,门外的百姓却没有散,开封府的衙役在门外劝了许久,还是有不少人守在外面等第一手消息。

苏景殊和白玉堂假装刚从后院出来,目送各位大佬离开,然后小声嘟囔,“官家刚才的反应不太对啊。”

完蛋,他该不会真的得了看什么都不对劲的后遗症吧?

公孙策劝包拯回去休息,让官差衙役们自去忙活,等周围只剩下他们二个了才低声解释道,“官家求和心切一昧妥协退让,富相公这是怕他重演庆历年间之事。”

苏景殊小小声,“先生,方便说吗?”

白玉堂也好奇的紧,“先生,您坐下说。”

他以前对朝堂之事没有兴趣,就算传到他耳朵里他也不听,朝廷那个鬼样子有什么好关注的,听了只会影响心情。

如今在京城待了那么久,还帮开封府断了足足两个案子,忽然觉得多了解一点也没坏处。

糟心就糟心吧,总比别人谈话时他听都听不懂强。

公孙策还没有说话,两个人就一唱一和的将他拉到凉亭里坐下,桌上的茶水点心所剩无几,一看就知道他们刚才一直在后院儿待着。

“先生您先酝酿一下,我去去就回。”苏景殊端起桌上的盘碟去厨房换新的,不让他们的主讲人吃空盘子。

小少年风一般跑开又风一般回来,看的公孙策哭笑不得。

庆历年间的旧事不是秘密,即便他不说,景哥儿回家问问父兄一样能问出来,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其实还是庆历年间辽国

趁火打劫要增加岁币之事。”公孙策叹道,富相公当年两次出使辽国,慷慨陈词据理力争本以让辽国退让,没想到官家却悄悄在国书中改变说辞。若不是富相公赴辽途中他怀疑国书与口信不一致打开查看,然后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让官家重写国书,庆历年间那次冲突就不只是增加岁币那么简单了。◆_[(”

澶渊之盟后宋辽双方互派使节礼尚往来维持了几十年的太平局面,但是大宋在康定二年对西夏的好水川之战中大败,西北战事吃紧,北部边防空虚,辽国便趁机陈兵边境来索要好处。

庆历二年,辽兴宗耶律宗真派南院宣徽使萧特末和翰林学士刘六符为使臣带着他写给官家的信前来汴京交涉,信中大言不惭要“索回”关南土地。

瓦桥关以南的大片土地是先前周世宗从辽国手里抢回来的,陈桥兵变天下归宋,辽国便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先指责周世宗抢辽国的土地师出无名,再指责大宋盯着燕云是图谋不轨,又说西夏李元昊与辽帝有甥舅之亲,且早已向辽称臣,大宋兴师伐夏不提前和他打招呼是没规矩,最后谴责大宋不应该在两国边界上增筑工事添置边军。

劈头盖脸的指责之后图穷匕见,辽兴宗在最后要求大宋将原辽的藩属国北汉的领土及关南十州尽数归还好“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不然就休怪他们不给面子直接挥师南下。

苏景殊一言难尽,“自古以来?他们和大宋掰扯自古以来?”

拜托,真的掰扯自古以来,辽国已经无了好吗?

白五爷对此也是大为不解,“读书人嘴皮子利索,这还不得十倍百倍的谴责回去?”

找茬扣帽子是文人压箱底的本事,自己人互相攻讦骂十天十夜都能不重样儿,怎么对上外人就哑火了?

那是契丹人,中原人眼中不堪教化的蛮夷之人,真拿出本事来打嘴仗对面绝对没有占上风的可能。

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不是他们骂不过,而是他们不敢骂。

呵,一窝怂蛋。

包大人和其他敢据理力争的大臣除外。

公孙策敲敲桌子,让他们别着急生气继续听,“辽国趁大宋在西北战败想要打大宋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大宋也不是全无准备,早在辽使抵达边境之前一个月,朝廷便想办法拿到了辽国狮子大开口的具体内容,对辽聚兵幽蓟准备开战也有所察觉,北地各州调兵遣将,如果真的要开战,辽国也没那么容易南下。”

割地求和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愿意给辽国输送银绢来求得太平的朝臣很多,因为银绢皆取自百姓,官员的俸禄分毫不用减少,只要事后巧言粉饰一番,大宋依旧是那个繁华富庶的大宋。

割地求和就不一样了,但凡有谁真的敢说把关南之地送给辽国来维持两国邦交,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石敬瑭为什么是千古罪人?大宋为什么边陲不宁?还不是因为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送出去导致中原门户大开!

朝臣愿意增加银钱丝绢去让辽

国暂时消停,但是绝对不会同意割地来求和。

不愿意割地是一回事儿,不敢和辽国交涉又是一回事儿。

辽国大军压境,朝中一片惊惶,官家问谁可以出使辽国时满朝文武都不敢应命,只有时为宰相兼枢密使的吕夷简吕相公向官家举荐当时还不是宰相的富相公。

欧阳公欧阳修怕此次出使会重演唐时颜真卿出使淮宁节度使李希烈之事,颜真卿一代名臣,先被当时的宰相卢杞排挤出使,后被李希烈扣押,最终遇害,与富弼富相公的处境何等相似。

欧阳公请命将富相公留在京城,奈何吕相公将奏报压下不曾上报官家,而富相公也没有推辞,直接接受举荐抱着必死的决心出使辽国。

辽国在国书上大肆指责大宋,富相公便带上将那些指责一一驳回的国书,辽国那边也清楚大宋的底线,口舌之争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切实得到多少好处。

富相公和辽国使臣萧特末谈了许久,那萧特末胸有成竹,不再掩饰南行的真正目的,将临行前辽帝说的要求都告诉了富相公。

大概也是觉得要的太多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还建议富相公回去后和官家说辽帝的要求能给就给,实在不能给挑一件来搪塞他也行。

谈判就是这样,开场先要个大的,然后再慢慢讨价还价。

富相公回京后将辽使提的要求尽数汇报给官家,辽使都建议实在不行只答应一项就行,官家却怕只答应一项不稳妥,因此同意了增加岁币以及将宗室女子嫁给辽国皇子来和亲两项。

苏景殊撇撇嘴,心里骂骂咧咧:要不是割地会让他名声受损,他怕是连割地都想答应。

公孙策捏捏眉心,显然对皇帝的一昧退让也不太赞同,“富相公出使辽国时换了说辞,宋辽联姻或是增加岁币,二者辽国可以任选其一,议婚则不增岁币,增岁币则不议婚。”

也幸好有富相公坚决不让,辽国那边看他态度坚定,于是同意了只增岁币,但是要求大宋对辽国输送岁币应该称“献”,而不是简简单单的送。

富相公不同意,辽国又退而求此次说称“纳”。

富相公依旧不同意,使臣头可断,此议绝不答应!

辽国接二连二受挫,无奈也只能同意。

此事本因西夏而起,西夏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富相公也说了,若辽能令夏国对大宋臣服,则岁币增金帛二十万,不然则只增十万。

至于接下来辽国和西夏如何交涉大宋管不着,他们已经出了钱,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辽国能让西夏对大宋称臣再好不过,但是以西夏李元昊的脾气,最大的可能不是听辽国的话乖乖俯首称臣,而是连着辽国一起打。

辽国要么放弃到手的十万银绢,要么接受大宋的祸水东引,只看辽国怎么选择。

明晃晃的阳谋。

苏景殊和白玉堂听的心潮澎湃,“富相公大智慧。”

虽然官家的表现很不够看,但是他们大宋还有很多像富相公那样的人

缝缝补补。

忽然又感觉有希望了呢。

然而公孙策却叹了口气,脸上的愁苦比刚才还要明显,“富相公据理力争,可是官家……”

唉,官家实在是不争气啊。

富相公带着辽国使臣一同回汴京,并上奏官家不可答应辽国的无礼要求,国书只需写增岁币多少多少,“献”或“纳”万万不行。

但是官家讲和心切,不顾富相公辛辛苦苦争来的颜面,愣是准了输送岁币时称“纳”。

如果辽国那边说不改措辞就立刻发兵的话官家这般还可以辩驳几句,问题是富相公已经严词拒绝辽人的无礼要求,官家还这么上赶着是生怕辽人不知道他们大宋有多好欺负?

大概富相公也清楚他们官家是什么人,在再次出使辽国签订契书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和副使商量了一下打开国书查看,发现上面明晃晃的“纳”后气的险些吐血。

苏景殊也气的仰倒,坐回来后直拍桌,“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就是就是,怎么还有上赶着给别人欺负的?”白五爷也骂骂咧咧,“不听了不听了,五爷回家喝酒去。”

再听下去他得气死。

“富相公发现国书的措辞和口信不一致后立刻返回汴京要官家重写一份,险而又险保住了朝廷的颜面,但那件事情结束后还是大病一场。”白五爷要走,公孙策也没有挽留,只是起身相送时让他不用再担心旧事重演,“当年是大宋在西北战败,朝廷无暇兼顾两方,富相公也不敢以死相争。如今广备攻城作能造出炸药炮弹,西北还有狄青狄大元帅可以抵御西夏,无论如何富相公都不会再让步。”

当年朝中主和之人太多,富相公的官职也不够高,内外形势皆不允许开战,如今不同,辽国要是真的要派兵南下,他们也不是不能打回去。

“景哥儿刚才不是好奇为何耶律梦龙那般笃定辽帝一死他就能继位称帝吗?”公孙先生笑的温和,“因为辽帝登基后立的太子已经被他自己害死,现在已经没有子嗣了。”

没有儿子,侄子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包大人和几位相公一致决定将耶律梦龙意图弑君篡位的事情告诉辽帝,让辽帝派其他使臣来汴京处理此时,就是觉得比起耶律梦龙,还是现在这位辽帝更好打交道。

西夏李元昊生性多疑,杀母杀妻杀子,最后为太子宁凌哥所杀。

宁凌哥弑父被诛杀,继位登基的是李元昊小儿子李谅祚。

李元昊杀母、杀舅、杀妻、杀子、杀大臣,最终死在太子手上,太子因弑父被大臣诛杀,朝政落入外戚手中,而新帝为了掌权必定要除掉外戚,一来二去西夏朝堂想不乱都难。

如今西夏政局混乱如大厦将倾,大宋又出了狄青这般虎将,已然不惧西夏发难。

正巧辽国现在这位皇帝和李元昊同样的生性多疑,只凭谣言和诬告便处死皇后和太子,今后那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大宋这边拭目以待。

比起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他们更希望邻居家的主事人不那么清醒。

苏景殊:……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样子,连皇帝都癫到一块儿去了。

所以大宋怂成这样都能坚持那么多年,隔壁邻居的功劳也不可忽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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