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刚过正月就离开了金华府,他计划的很好,春闱放榜应该是二月底三月初,他二月初离开金华府,路上再怎么耽误,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赶到京城。
景哥儿春闱那么要紧的事情,他得在京城亲眼见证。
结果可好,不光没能在春闱放榜之前赶到京城,甚至连殿试放榜都没赶上。
从金华府到京城原本不用过荆州,但是他想着汴京不缺好东西,只花钱显不出他的独特来,荆湖两路是中原和南方的交通要道,有许多商队在那里中转,于是就拐去荆州看看能不能搜罗些新鲜玩意儿给他们景哥儿当贺礼。
虽说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汇聚在汴京,但是难保路上扔了什么好东西让他捡个漏。
不知道景哥儿春闱考的怎么样没关系,只要去考了就是胜利,考的怎么样都值得庆贺。
天下那么多读书人,有几个能走到春闱这一步?
他们景哥儿才十几岁,能有资格参加春闱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白五爷想着在荆州待几天就换陆路,虽说慢了点儿,但也能赶在月底进京,万万没想到捡漏没捡着,还遇上了荆州灾荒。
沿路百姓拖家带口在官道上乞讨,一个两个他能帮,成千上万他怎么帮?
打听之后才知道,荆州遭灾之后朝廷的赈灾粮一直发不下来,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丧尽天良鱼肉百姓,逼的饥民走投无路只能想办法进京告御状。
看吧,百姓走投无路也只能进京告御状,换成被逼急了的江湖人,那些欺压百姓贪墨赈灾粮的官儿一个都别想活。
白玉堂刚知道沿途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火气上头想手刃贪官,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不太行。
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灾民收到赈灾粮。
先让受灾的百姓活下去,然后再想法子处置那些贪官。
江湖人插手官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稍有不慎还会被那些当官的倒打一耙,这事儿只能朝廷来管。
朝廷的问题要朝廷自己解决,荆州的官场沆瀣一气,他上去就把那些贪官污吏杀了的确能泄愤,然后呢?
他被朝廷通缉,那些贪官污吏非但不会被绳之以法,反而会因为死在他手里保住了好名声。
不行,他已经不是那个对朝堂一无所知的白玉堂,休想让他出力还不讨好。
他可以出力干活,也可以不要回报,但是他得让人知道活儿是他干的,不然多亏啊。
白五爷见不得那么多百姓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难,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后立刻开始琢磨这事儿要怎么办。
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试图进京告御状的百姓中很多都被他害的家破人亡。
转运使是多大的官?手里有多大的权?
不知道,不过不重要,转运使再大总不能比包大人还大。
遇事不决去开封府,找包大人告状就完事儿
了。
白玉堂在荆州耽搁了些时日,担心那些要上京告御状的百姓被王伦暗害,一路护送他们到开封府附近才加快速度进城报信
他进京之前搜集了不少王伦草菅人命的证据,还有荆州那些和王伦狼狈为奸的官,朝廷要是想查,荆州的官儿得换下去一大半。
展昭闻言不敢耽搁,立刻让他去包大人跟前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荆州发生水灾,朝廷得到消息后一直在忙活赈灾事宜,要是赈灾粮一直没有发到灾民手中,朝中这些天都忙活了些什么?
地方有灾,包拯也一直关注着灾情,从京城运粮去荆州颇有不便,此次的赈灾粮多是两广、四川、江西等周边地区调度,只有政事堂发出的政令才能让周边地区听命行事。
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赈灾不利,他已连上两本参奏王伦,官家也已命御史台前去荆州查证,只等御史台的官差回来便能知晓他到底有没有用心赈灾。
“他那哪是赈灾?分明是把所有的赈灾粮都吞到他自己的口袋里,连一粒米都不给受灾的百姓留。”白玉堂骂骂咧咧,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翻出几本账本呈上,“包大人您看,这是我在王伦书房的密室里找到的证据,明明仓库里有粮食,那混账玩意儿宁肯看着百姓饿死也不愿意开仓放粮。”
他在王伦府盯了好几天,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把原本带到京城,而是将里面的交易内容抄了一遍,原本在抄完之后又送了回去。
那王伦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就是个衣冠禽兽,偏他为人处世的手段很厉害,荆州士绅大多被他笼络,笼络就笼络吧,他竟然还让那些士绅联名上表对他歌功颂德。
水灾还没结束,受灾的百姓没吃没喝,这种民不聊生的情况下那些士绅竟然还真的给官家写了陈情表歌颂王伦的功德说他为政清廉爱民如子,真是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白五爷越说越气,骂完之后又小声说道,“那什么,包大人,荆州的灾民太多,善心的富家大户也没有多少余粮,我离开荆州的时候就把城外的常平仓给开了。”
灾民都要饿死了官府还死守着不肯放粮,他没有直接杀上贪官家门已经是忍了又忍,临走之前开个仓放个粮应该不是什么大罪过吧?
包大人审案要同时考虑到律法和情理,他开仓放粮是为了救受灾的荆州百姓,是情有可原,看在他主动告知的份儿上,回头审到灾民哄抢常平仓的时候能不能别抓他?
那些百姓都要饿死了,粮食放着也是放着,就该拿出来给百姓活命。
即便没有他开仓放粮,灾民被逼到绝路也会去争抢粮食,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灾民死在争抢之中,不如直接打开常平仓保住那些百姓的性命。
大不了事态平定下来后受罚,受罚也好过饿死。
这事儿本就不是百姓的过错,要不是贪官污吏把官家的粮仓当成私产,荆州百姓不去争抢也能得到属于他们的赈灾粮。
错的是那些贪官污吏,他和百姓都是无辜的。
没错,就是这样。
白玉堂小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说到最后理直气壮看着甚至能和包大人对着拍桌子。
包拯面容严肃,“本官马上去面见官家,此事若真如白义士所说,白义士非但无过,反而是大功。”
白五爷矜持的摆摆手,“大功就不用了,朝廷赶紧把荆州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处理了才是正经。”
他在京城待过的时间不长,时间不长也挡不住他已经立下了好几件大功。
功劳不功劳的不重要,能让百姓过的好点才是真。
没办法,谁让他锦毛鼠白玉堂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呢。
白五爷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旁边的御猫,感觉腰杆挺的更直了。
府衙门口,庞昱和赵清看着匆忙进去找包大人的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展护卫是不是嫌我们烦了?”x2
话说出口,俩人立刻又说道,“肯定是嫌你烦。”x2
庞昱:……
赵清:……
“别学我说话。”x2
两个人都气的不行,幸好这时候苏景殊从琼林苑回来,不然他们俩能在开封府门口打起来。
今年的进士少了打马游街从皇宫到琼林苑的流程,散伙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规矩,时间差不多了就各回各家继续庆祝。
别人对少了打马游街流程有什么想法苏景殊不清楚,反正他自己觉得没这个流程正好。
打马游街啊,比榜下捉婿还可怕,榜下捉婿还能靠两条腿跑,游街的时候连跑都不能跑。
据他两个哥哥说,那感觉谁去谁知道。
成过亲的年轻进士开开心心“一日看遍长安花”,没成亲的就比较惨了,全汴京的花都能砸到他们身上,到了琼林宴后洗澡换衣服都压不下身上的花香。
缩短流程好,他可不想被鲜花腌入味。
小小苏高高兴兴回家,准备回家之后继续庆祝,二伯是家里第一位进士,他是家里第一位状元,还是三元及第的状元,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今天不光要和爹娘姐姐一起庆祝,还要把祖父祖母的牌位请出来一起庆祝。
然而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庞衙内和赵世子就冲到了眼前。
庞昱:“景哥儿!”
赵清:“子安!”
这次终于没再重合。
苏景殊被他们俩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都在这里等半晌了。”庞昱急吼吼催着他进家,“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在殿试放榜时被同榜进士刁难,那几个刁难你的家伙已经被赶出客店,接下来要杀要剐你说怎么办?”
“庞昱你能不能别那么急,咱们上门就是客,你见过谁家客人比主人还急的?”赵清用蛮力把庞昱扯到后面,上前一步占了他刚才的位置继续说,“子安,你想好了之后我去干,反正宗室子弟打出人命也不会一命偿一命,本世子可以让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挨了揍也不敢说什
么。”
苏景殊:……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已经快进到要喊打喊杀的地步了吗?
还有,你们俩的思想很不健康,哪能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
庞昱被抢了位置气的不行,“我和景哥儿关系好,我到他家和回自己家一样,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清哼了一声,“你把子安家当自己家,问过子安爹娘的意见吗?”
庞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蛋!!!
苏景殊抬头望天,等俩人都冷静下来才带他们进家,先去找爹娘姐姐报个喜,然后回他自己的院子盘问他去参加琼林宴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官家和满朝文武面前被刁难的事情应该藏不住,文武官员回衙门的路上就能把事情传遍京城,不过这事儿他没吃亏,传遍京城也算是替他扬名,权当是被刁难的报酬了。
被刁难的是他,怎么这俩人看着比他还着急?
“你可是小爷的朋友,小爷的朋友在金榜题名时被人刁难,还不许小爷着急?”庞昱在开封府门口蹲了那么久其实已经平复了心情,但是再提起来还是生气,“小爷为你烧了那么多香,怎么能被那几个小人给坏了好事?”
“得了得了,我说你够了哈。”赵清听的头疼,“人家子安的状元是凭本事考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两个人还要吵,苏景殊赶紧上前把人分开,挨个儿安抚下来之后总算弄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胪大典之后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快传遍了京城,庞衙内只听了前半截,听完之后火冒三丈,后半截没听就出门要去琼林苑找他爹让他无所不能的老父亲想办法黜落那几个没事儿找事儿的混账玩意儿。
出门没多久遇到同样要去琼林苑的赵世子,俩人对了对消息,这才把事情听全乎了。
既然那几个家伙已经被官家黜落,那他们也没必要大老远的跑去琼林苑为小伙伴出气,留在城里守株待兔就行。
传谣言是吧?他们也会。
他们不光能传谣言,还能让那几个人在京城没有立足之地。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纨绔子弟,这种事情再干不好还算什么纨绔?
其实不用他们和店家打招呼店家也不会留那几个人,新科进士的住处大多在贡院附近,店家就靠店里住了几个进士为噱头招揽生意,就差把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当祖宗捧着了。
房钱肯定是不收的,店里住的进士越多接下来几年的生意越好,下一届春闱的生意全靠这一届的成绩撑着,要是店里出了个状元,状元住的那间房的价格能炒上天。
可惜今年的状元在京城有宅子,人家不住客店。
那几个进士在客店享受了那么些天的追捧,殿试放榜后却因为诬告状元被黜落,人品问题比学识不够更让人瞧不起,店家会让他们留在店里才怪。
庞昱气哼哼,“被赶出客店还不够,最好把他们的腿打断,看他
们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赵清扶额叹气,应该是把嘴巴缝上?_[(,打断腿有什么用?”
苏景殊:……
要不要这么凶残?
小小苏抹了把脸,拉着俩人到屋里坐下要给他们上律法课。
他知道小伙伴是为他抱不平,感动归感动,教育也是真的要教育。
阿崽啊,咱这不是正经大宋,是包青天世界的大宋,包大人的龙头铡真的能铡皇亲国戚。
赵世子将来会不会犯事他不清楚,庞昱这里可危险的很。
包青天的剧情他记得的不多,但是里面的的确确有铡庞昱这一出。
庞太师身为太师都没能把人救下来,可见他将来犯的事情有多大。
勿以恶小而为之,小错小错慢慢就积累成了大错,现在扭转还能扭过来,等将来真的犯下大错再给他讲道理就来不及了。
庞昱刚进屋时还不知道小伙伴要说什么,听着听着发现全是些听不懂的律义条例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景哥儿景哥儿,国子监有明法科转教律义条例,我们不想听这些。”
赵清的脸色没比他好哪儿去,听了几句后跟着苦着脸讨饶,“刚才喊打喊杀都是说着玩的,我们俩平时连打架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打,真要过火了被打断腿的还得加上我们。”
他爹是可以参与朝政的实权王爷,宗室王亲都盯着他们家,他要是真的弄出人命,就算不用一命偿一命也好过不哪儿去,他爹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只可能从重处罚。
他们家是这样,庞昱家也没好哪儿去,他们俩和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真的不一样。
庞昱和赵清使了个眼色,俩人挪到门口,已经做好说完最后一句立刻逃之夭夭的准备,“景哥儿,刚才白大侠来到开封府要见包大人,看上去像是有要紧事,我和赵清去府衙打听打听,你刚从琼林苑回来,快洗洗歇着吧。”
苏景殊眨眨眼睛,“白五爷回来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去。”
白五爷先前让展猫猫传话说春闱放榜之前就能抵达京城,如今殿试都放榜了才终于现身,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一进京就要找包大人,感觉不是小事。
也是,小事的话五爷自己就能解决,不会耽搁那么长时间,更不会一到开封府就去见包大人。
庞昱悄悄松了口气,不念叨他了就好,景哥儿念叨起来比国子学里的直讲先生还可怕。
三个人急急忙忙去隔壁开封府打探消息,出门时正好看到包拯的马车走远。
白玉堂将问题扔给开封府,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后总算感觉轻松了些,也终于想起来他进京的最初目的。
展昭拍拍他的肩膀,“殿试今日放榜,景哥儿被点为状元,不光如此,他还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
白玉堂:!!!
“三元及第!!!”
老天爷啊,这是他能结识的人吗?
“虽然有几个人
不服气,但是景哥儿凭本事让那些人闭上了嘴巴,五爷待会儿可以自己去问他。”展昭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带上衙役去城外等那些想要进京告御状的荆州灾民。
汴京城每日来来往往人数众多,若是只有几个人也就算了,按照五爷的说法,进京的灾民足有数百人,那么多人没有路引直接进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攻打京城。
为了避免造成误会,他们得在灾民进京之前将人安抚下来。
打探消息三人组目送包大人的马车走远,转身还没进到府衙,就又看到展护卫带人出去。
庞昱咽了咽口水,“开封府抓我们的时候从来不会动用展护卫。”
能动用展护卫的都是大案,可见白大侠带来的肯定不是小事儿,至少不是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
紧接着,白玉堂也从府衙出来,看到不远处的三个人立刻冲过去兴冲冲说道,“景哥儿考了状元?是真的吗?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这会儿的白五爷看上去很是轻松,庞昱又有些拿不准了,“到底是大案还是小事儿?”
说话地点从苏家换成隔壁白家,这回连庞昱都不敢自来熟了,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
治平二年的状元郎姓苏名景殊已经传遍京城,还有庞昱和赵清这两个熟知坊间各种传闻的衙内在,白五爷人不在京城也不耽误他知晓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苏景殊托着脸看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个人,已经能猜到待会儿可能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白玉堂听到有人不服状元人选是造谣状元的文章是代笔后火冒三丈,“那几个混账玩意儿在什么地方,五爷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可。”
欺负他们景哥儿年纪小是吧?
景哥儿年纪小,他身边的人年纪可不小。
苏景殊无声叹了口气,等庞昱和赵清七嘴八舌把人拦下来才打起精神问白玉堂路上怎么耽搁那么长时间。
“荆州水灾,官员鱼肉百姓不肯开仓放粮,五爷带了几百个灾民一起进京告御状,所以脚程慢了些。”白玉堂伸了个懒腰,语气淡定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旁边三个少年郎:???
苏景殊:“进京告御状?”
庞昱:“带着灾民?”
赵清:“还几百个?”
天呐,难怪包大人急忙忙出去,难怪展护卫也急忙忙出去,开封府外有几百个进京告御状的灾民,他们不急就有鬼了。
赵清敲敲脑袋,“不对啊,我记得朝廷已经从各地筹集了赈灾粮运往荆州,粮仓有粮那些官员为什么不肯开仓放粮?”
“我爹好像也说过荆州水灾的事情,不过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庞昱想了想,想来想去只能想起来他爹提过这事儿,再多就想不起来了。
苏景殊这些天不是忙春闱就是忙殿试,新科进士们凑在一起要么是风花雪月要么是畅想未来,对荆州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庞昱和赵清还能说上几句,他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所以说新科进士必须得下基层,就像他现在这样,考上进士后除了写诗作赋其他可谓是一窍不通,就算策论写的好也是纸上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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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宋的宰辅,十个有九个都出自进士科。
要是没下过基层,写出来的东西都虚的立不住脚,别说治国了,给他们个村他们都不一定能治理好。
白玉堂将事情上报开封府后无事一身轻,包大人已经知道荆州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他再操心,包大人自会想办法处理的妥妥当当。
要是连包大人都靠不住,朝中也没几个能靠得住的了。
白五爷对包青天有着盲目的信心,不只他,他带来的那些灾民也是这么想的。
进京告御状找的不是皇帝,而是找开封府的包青天。
皇帝可能被蒙蔽,包青天一定会给他们做主。
苏景殊揉揉脸,心道幸好他们包大人是主角,但凡换个世界观他们包大人在民间有那么大的名望就得功高盖主然后凉凉。
哦,不对,这是大宋。
大宋就不一定了,一切皆有可能。
案子涉及到的官员很多,白玉堂没给几个小孩儿多讲,他这一路上操心劳力累的不轻,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将事情交出去可得好好歇歇。
苏景殊很有眼色的带上庞昱和赵清离开,让白五爷在家好好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事关赈灾粮,朝中牵扯进去的只怕也不少,这种事情问白五爷不如等包大人回来。
也可以等庞昱问庞太师,或者赵清问八王爷。
如果能问出来的话。
没有进入朝堂就是这点不好,他们对朝中的党派恩怨一无所知,想猜都不知道往哪儿猜。
“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这人我知道。”庞昱压低声音,“他妹妹是仁宗皇帝的才人,据我姐姐所说,那个王才人非常讨厌。”
他姐姐那么好的人都觉得那人讨厌,王才人肯定非常讨人厌。
妹妹讨人厌,哥哥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好人。
庞衙内皱了皱鼻子,无脑站在姐姐那边。
赵清白了他一眼,确认这家伙的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我怎么听说王伦在官场上名声极好?”
庞昱撇撇嘴,“装的呗。”
坏人会把“我是坏人”四个字写在脸上吗?肯定不会。
朝中那么多官员,好官坏官都有,谁能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好官还是坏官?
再坏的官出门在外都能伪装出一副好人模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他们俩说什么都没用,那王伦是好事坏得看包大人的判断。
那么多百姓不远千里从荆州到京城告他的状,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时候不早了,景哥儿回家休息,他们明天再来。
庞衙内和赵世子说完之后自顾自走远,看的苏景殊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吧,明天再见。
京城外面有几百灾民等着告御状,苏景殊这会儿也高兴不起来了,皱着眉头回到家里,看他爹正高兴的喝着小酒儿于是过去问老爹知不知道荆州水灾的事情。
老苏的确知道这事儿,不过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朝廷已经想法子筹集粮食赈灾,朝中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苏景殊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没解决,荆州的灾民一粒粮食都没见着,已经结伴进京告御状了。”
苏洵顿了一下,放下酒杯问道,“进京告御状?”
“白五爷说的,说是最迟明天中午那些灾民就能抵达开封府。”苏景殊指指隔壁,这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就算他现在藏着掖着,等明天灾民进京事情一样能传遍大街小巷。
老苏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贪污赈灾粮,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本朝士大夫不以言获罪,到仁宗皇帝时发展成不管士大夫犯什么错都不会过杀手,可贪污赈灾粮不是一般的罪名,真要落实的话,不知道官家会不会把那些蛀虫送上铡刀。
救命的粮食也敢贪,心都黑透了。
荆湖土地沃衍,最为出产谷米财物之处,可惜早年战乱加上近些年的贼寇横行导致元气大伤,若非如此,荆湖之地的存粮便足以应付各种天灾。
苏景殊坐在旁边听他爹讲荆湖等地的事情,听着听着也跟着叹气。
荆湖两路以洞庭湖、雪峰山为界分为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简称就是湖南路和湖北路,和后世的湖南湖北不太一样,但也没差太多。
那地方是中原和南方各地的交通要道,也是大宋和南方各族的接触地带,往北是中原,往南是“蛮区”,也就是少数民族部落聚居的地方。
流放官员为什么往那边流放?因为那些地方实际上由当地的少数民族在管,朝廷的官员名义上统辖地方,事实上和摆设差不多。
流放过去的官员有本事的话能想办法将那些地方彻底纳入大宋的统治,没本事的话就只能当个摆设,而被流放的官员大部分都没那么高的心气儿,所以那地方现在依旧不怎么听朝廷的话。
前些年荆湖两路饱受战乱之苦,特别是湖北路,连粮食的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年年都要从两广川蜀等地调粮去支援,如今遇到水灾,荆湖两路没法自救,只能上疏朝廷请求支援。
大宋开国时为了集中财权置诸路转运使掌一路财赋并监察地方官吏,除此之外还兼领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实际的职权比正经的一把手还大。
王伦那个荆湖两路转运使在荆湖一带只手遮天,他要是带头贪污赈灾粮,底下的官员想开仓放粮也不敢动。
京郊别院,赵曙有了属于他的天子门生后正高兴着,然后就等到了表情不怎么友善的包拯。
白玉堂带来的账本很有用,但是想给王伦定罪还是得有原本。
包拯将账本呈到御前,把事
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然后拱手道,“官家,臣敢请官家降旨将王伦调回京城交付有司审问。”
赵曙的眉头皱的死紧,“先前包卿两次弹劾王伦,朕已经派御史台前往荆州查证。方才御史台的奏疏送过来,上面称包卿的弹劾查无实据,还送来了荆州各界士绅联名给御史台所上的陈情表,说那王伦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如果白玉堂呈上来的这些都是真的,御史台的奏疏又怎么说?
荆湖两路不光有贪官污吏欺上瞒下,连御史台也跟着他们一起为非作歹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
包拯接过宫人送来的陈情表,看上面将王伦夸的天花乱坠心情毫无波动,“上表的只有荆州士绅却无百姓,难不成荆州没有能读书写字的百姓?”
还是说百姓因为灾荒都快要饿死了?
赵曙捏捏眉心,站起身来沉声道,“包卿,白义士说荆州的灾民最迟明天抵达京城,届时让他们不要进京,直接来别院见朕。”
“官家不可。”包拯立刻反对,“灾民长途跋涉来到京城,不知是否混进别有用心之人,展护卫已经带人去城外接应,开封府自会接待灾民,官家不可冒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能因为急于得知真相就让大量灾民近身。
他可以保证白玉堂没有坏心,但是不能保证那么多灾民全都能保持理智。
谁也不知道灾民里面混了些什么人,最好直接在城外将人拦下,他带人出城前去询问,然后再把状纸带来交给官家过目。
官家若是想亲自问话,可以等他见过那些灾民挑几个带到别院。
不管怎么说,肯定不能让那些灾民直接到别院来。
赵曙轻叹一声,“朕不能轻易涉险,包卿就能轻易涉险了吗?”
包拯眸光微动,但是态度依旧坚定,“官家可还记得无忧洞一案?”
赵曙愣了一下,“此事和无忧洞有何关系?”
荆州水灾是天灾,荆湖两路离京城千里之遥,目前官府查到和无忧洞有关的只有中牟县的念奴娇,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线索。
“官家,中牟县念奴娇中救出来的女子有川蜀荆湖人士,臣当时便对幕后之人有所猜测,只是找不到证据,所以一直不曾提起。”包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他的猜测说了出来,“荆州是荆湖两路的门户,襄州也是?”
赵曙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包卿怀疑,襄阳王有异心?”
“臣斗胆,自请前去荆湖两路一探究竟。”包拯又是深深一礼,“官家,无忧洞是为敛财,赈灾粮一粒不放是为粮食。荆湖两路近些年年年从川蜀两广运粮接济,那么多年下来,岂会因为一州的水灾就捉襟见肘?”
荆湖一带土地富饶,朝廷近些年对那边的发展非常重视,不至于那么多年过去种出来的粮食还没有办法自给自足。
这些年川蜀两广等周边地区年年往那边输送粮食,今年荆州水灾,运往荆州的赈灾粮比以往更多,荆州官府不开仓
放粮反而继续和朝廷要粮,其中必然有诈。
他不敢说襄阳王一定有异心,但是此事若是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那就不只是地方官贪墨赈灾粮那么简单了。
真要和他猜的一样,先前悬置未破的无忧洞一案也能续上线索。
真相究竟如何,只等他亲自到荆湖两路去查。
事关大宋江山的安稳,赵曙不敢掉以轻心,“此事容朕想想。”
年轻的皇帝先是上前将包拯扶起来,然后命人将八贤王和政事堂几位相公都请到书房议事。
如果襄阳王真有反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包拯以身犯险。
开封府外,展昭带人等在官道上。
白玉堂说进京的灾民足有数百,那么些人可不好安置,万一里面有谁想闹事,灾民情绪不稳定肯定也会跟着闹。
京城的百姓安逸惯了,没怎么见过灾民闹事,直接将人放进城太危险,得想办法让他们在城外安置下来。
“展护卫,你看那些是不是进京告状的灾民?”忽然,张龙猛的站起身,指着远处的烟尘震惊道,“这是数百?几千都有了吧!”
赵虎下意识按住刀柄,“展护卫,这些灾民……怎么看着像是要攻城?”
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些人扛着的是攻城用的檑木吧?
“情况不对,你们先回城楼。”展昭眸光一沉,立刻让他们俩带衙役回城楼,然后再去通知骁雄军指挥使,让禁军赶紧调兵过来以防万一。
白五爷怎么搞的,不是说只有几百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