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百越之地
“任裨将所言甚是,若不是吾秦军士卒实在难耐这百越之地水土,区区土着越人,早已被吾等一战而下!
吾等又怎会被些许南蛮之辈阻于此地而不得寸进?又怎会需要向陛下行此耻辱缓兵之请?!早就班师归乡了!”
一名侍立在末位,作五大夫装束打扮的秦将出列,对任嚣的话很是赞同,但言语间透露出的却是同样无奈与不甘愤慨。
“任嚣,赵佗,汝二人休要多言!吾自是心知尔等心中有怨,吾又何尝不是如此?然是攻是缓,一切自有陛下旨意定夺,又何须尔等在此作态?
莫不是尔等言语一二,那越人便会蠢到前来与吾等秦军正面相抗?久战不下,难不成吾屠睢便能忍得下这口气否?
些许蛮夷而已,若是朝内传来旨意仍令强攻,为求速胜,吾便是将此地密林焚之千里,也在所不惜!”
屠睢听着自己手下的牢骚,脸上也是一股不耐之色,在这热气逼人的地方,火气来的总是要更容易一些,而且更加不好压制,屠睢也不例外。
特别其人性格本就颇有些急躁,只是如今被残酷的现实阻挡无处发作,不得不暂时忍让一二,但这不代表他能成为他人情绪的倾倒之处。
屠睢对于征战之中所俘越人,一律都是斩杀不留,尚且不肯耗费心思细细甄别是否有能加以利用之辈,此时又怎会耐心受着下属牢骚?特别其对如今的尴尬境况也是无有良策。
若不是因为屠睢这刚愎自用的性子,身为初次南征主将的国尉,历史上也不会轻易死在越人的突袭之下,间接导致秦军大败。
先前出言抗辩的任嚣、赵佗两人,眼见自己长官如此作态,知晓屠睢的怒气已然临界,终于是闭口不言。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知自己言语无用?只是心中烦闷,总要有个口子泄火罢了,那越人神出鬼没难以捉摸,逼得他们只得在这营帐之内空自怨怼。
营帐内的火光照亮了秦军将校们阴晴不定的神色,火光之下,黑色的影子正如那赖在南疆的越人一般,跗骨之疽难以断绝。(ju,一声)
秦军营帐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人人缄默不言。
但很快,从四面传来的怪叫声便打破了其间一众秦将的心神不属,帐外警戒的卫兵也冲了进来:
“禀国尉,那西瓯越人又趁夜色来袭,吾等出营应战却不见其人,这蛮夷部众又只是骚扰一番便退走了!”
“本将知晓,下去罢!”屠睢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这种消息已经数不胜数,只能令其面上的烦闷厌弃之情再添几分。
“这些越人,日间躲入密林之中难以寻觅,夜晚便出来扰吾军心,使士卒不得安心修养,迎战却又一触即走,端是令人不得安宁!”
先前那被唤作赵佗的武将又出言怒骂,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愤懑:“待到暑气过去,仲秋来临,吾必令其血流成河,明白何为秦军之威!”
但其慷慨激昂的话并没有获得帐内众将的响应,众人皆是寂寂无声,就连一开始挑起话题的任嚣也没有附和,而是一脸阴郁。
秋后算账,又谈何容易?咸阳的那位始皇帝陛下,能给他们这么多的耐心么?任嚣在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帐中有类似心思的人并不在少数。
赵佗见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引发同袍的共鸣,当下也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愤慨之色。
“哈哈!这秦人应是知晓何为吾越人之威了!观其出营士卒,脸上无不是倦怠之色,兵戈再是锋利,寻不到吾等又有何用?迟早会被逐出这百越之地!”
密林之中,一名肤色黝黑,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向围在一旁的众人夸耀,面上尽是自得和谄媚之色,特别是对其中为首之人,显得尤为明显。
“大王才智实在高绝,有大王统率,这秦人绝不可能将吾百越之地并入其国,此番好令其知晓,什么是越人永不为奴!”
密林间众人皆是断发纹身,体形黝黑强壮,带着明显的越人特征,听到这矮小男子的话语后也不由得连连附和,只有那头戴竹冠的为首之人笑而不语。
出言男子在一众彪形大汉衬托下显得极为瘦弱,但却是毫不怯场,其眼眸间忽而闪过的精光更是表现出与周遭众人不一样的神采:
“那南越、扬越之辈,不懂得避开秦军锋芒,一味只知拒守部落祖地,自是免不了寨破人亡的结局。
只有大王此等智者,才能想出带领吾等西瓯之民躲入密林骚扰,令秦军疲于奔命的妙计。
如此来回数月,所谓秦军的虎狼之师也不过是一具空壳,根本无从触及吾等,岂有畏惧之理,只需静待天时,秦军必然不战而退!”
“不错,浔骆所言甚是,这所谓虎狼之师,也只不过是本君掌中玩物罢了,且看其能耐到几时!”
译吁宋拍了拍那瘦弱男子的肩膀,甚是赞赏。
作为西瓯部落的王,他常常在众人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智慧与权威,而浔骆这个很好的捧场角色往往在这种时刻发挥着重要作用,就如此时一般。
“不枉吾刀下留其一命,虽是难以上阵杀敌,但能够帮吾笼络这些头人也算有些作用,能成秦人官吏的果然都有些许长处。”译吁宋心中很是满意浔骆的表现。
不错,此刻藏身于密林,暗中窥视秦军大营的一众土着正是西瓯越人,以译吁宋为首,一众越人被紧紧团结在一起,决不与秦军正面冲突,只是一味骚扰。
而那出言奉承的瘦弱男子名为浔骆,本是秦军之中一随军文吏,在一次交战中不幸被越人捕获,成了阶下之囚。
浔骆本该被一刀斩掉,但恰好译吁宋路过,想要了解秦军内情的瓯越酋长饶了其一命,将其作为奴隶于一旁侍候,只是不曾想其还有如此巧言令色之能,倒是意外之喜。
而每一个经历过秦越纷争的越人,都不愿再与秦军正面交战,他们只是悍不畏死,又不是单纯喜欢送死。
想起秦军那如雨箭矢和那沉默但坚定推进的士卒方阵,没有一个越人不为之胆寒,公认只能托庇于生长数十年的密林才有所还手之力,因此根本无人质疑译吁宋的决定。
也正是如此,译吁宋才需要将一次成功的骚扰描述地像一场大捷一般,只有如此,才能稍稍安定好这些部落头人们的惊惧之心,让他们坚持下去。
“今夜便暂且为止,令儿郎们速速返回,莫要被衔上了尾巴,吾等可以有一夜好眠,就不知这秦军该当如何了!”
译吁宋看着眼前灯火不绝的秦军大营,脸上呈现出一股难掩的快意,挥手示意部下们返回山林之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扶苏的三言两语,越人的末日将要比历史上来的更快、更迅猛,他的美梦不久就要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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