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应对柏雍的经验,陈平也不再多做赘言,径直将加盖了文成君之印的扶苏亲笔所书之信递给了这位阳武县丞。
“吾尝闻阳武陈平者...”张硕看到此处心中便是一沉,原有的不屑之意登时烟消云散。
而待到其视线扫到最后的两枚暗红印迹之时,已然是再难秉持原有的平静之色,忍不住低声惊呼出声:
“这是内史并文成君的印章,你竟然真的得到了长公子的赏识邀约...”张硕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实在有些太过惊人了。
陈平苦笑一声,对着张硕作揖道:“平安敢以此事欺瞒县丞?若不是征召者实在太过惊人,平决计不会舍了这阳武令史一职。”
“这陈平似乎并不知晓长公子已然被册立为太子的事实,那就说明太子殿下的征召远远早于正旦甚至郊祭时间,这真是令人心惊啊。”
张硕心中对陈平的评级骤然拔高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而不仅仅是碍于那位自己的顶头上司。
“长公子天纵之才又深得陛下信重,天下不知多少名士欲要为其效犬马之劳而不可得,这可是一桩泼天富贵啊。”
张硕对着陈平赞许,但却并没有像柏雍一般仔细询问来龙去脉,他不觉得仅有一面之缘的陈平会详细解释其中内情。
“平惭愧,昔日在食肆中受县丞之助尚未报答,如今却是要先远赴他乡了。”
陈平见张硕并未如柏雍一般寻根究底,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县丞的评价又上了几个档次。
“无妨,吾弟也在咸阳为官,既有同乡之谊又有吾的些许薄面,日后你二人自可多加往来一二。”张硕立马伸出了橄榄枝。
如果说此前张硕的善意只是出自上位者对后进的欣赏和那么一点点对柏雍的示好,那如今的这位县丞却是真正把陈平放在了需要用心结交的平等地位上。
“县丞对平实在是关怀备至,平自不敢忘县丞关照之恩。”陈平恭敬作揖行礼,心中却是暗暗一喜。
早在先前食肆际遇中陈平便将张硕弟弟这个邸报署总编暗暗标记,不然又何必专程星夜前来拜访张硕?
“小事而已,即便没有我张硕的特意嘱托,我那弟弟见了阳武中人自然也会多上几分关照,桑梓同乡嚒。”
张硕笑眯眯地打了个哈哈,又转而低声言道:“稍后我自会修书一封寄予家弟告知此事,只是尚有一事却不得不提前告知小友。”
“多谢县丞关照,凡事尽可说来,平一定谨记在心。”虽然陈平此行目的已然达到,但也不会拒绝张硕的忠告。
“其实小友迟早也会知晓此事,只是事关重大,还是提前说来令小友有些准备才是,吾闻长公子已被陛下立为太子,诏书不日便将广传于天下之间。”
张硕微微一笑,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陈平脸上浮现的震惊之色。
“长公子竟然已被立为太子?!”陈平自入张府以来的淡然神色终于控制不住,双眼不自觉地一缩。
“是啊,据说早在陛下率众臣于雍山郊祭之时便有成命,只是于正旦方才举行册立大典而已,我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张硕故作叹息,实则心内早已欣喜万分,这股情绪从接到张苍传书当日便一直持续至今。
只是事关机密,以张硕的谨慎性子就算是枕边之人也不轻言,激动欣喜的心情憋在心间也是颇为难受,今夜陈平的到来总算令其有了畅快吐露的机会。
“难怪张硕一听是长公子征辟于我便立时转了态度,原来长公子竟然已经被册立为太子,看来我选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陈平心内恍然,继而泛起一股庆幸的情绪:“总算没有与太子殿下失之交臂,实在大有可为!”
“多谢县丞。”陈平对着张硕又是一礼,愈发觉得今夜实在是不虚此行。
虽然这消息早晚会昭告天下,但早上几日得知便大有不同,至少陈平会更加审慎地检视自己的准备。
“小友言重了,天色已然不早,既然小友明日便要启程,吾还是要快些修书一封以免耽搁,小友且在此稍候。”
张硕对着陈平笑语,后者自然知道是时候回避,当下便起身言道:“得县丞之助,平不胜感激。”
张硕也是颔首,转身便离开会客大厅去速速修书了,只留陈平一人在此饮茶静候。
“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得知我陈平之名?”陈平端起茶杯,看着其上氤氲而起的雾气,心中疑窦更深。
“罢了,待到咸阳我便自知究竟是何缘由,此时再想也是无益。”陈平摇了摇头,静心等候张硕行文完毕。
半个时辰过后,陈平从张府信步而出,只是怀中多了一封书信,不久便消失在夜色之下。
“此子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张硕看着陈平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不仅是因为扶苏的青睐,更是因为陈平在一干事宜中所表现出来的城府。
“家主,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先前的门子对着张硕小声提醒,只是后者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言道:
“突然想来,苍弟也有几日未有书信送来,我这个做兄长的却是要写信问询一二了。”
翌日一早,陈平便去坊市之中寻到了邓桓,在其陪同下踏上了前往咸阳的路途,这位为刘邦屡献奇谋的西汉相国,命运自此便发生了奇妙的转变。
“陈平已赴咸阳。”扶苏看着字条上的信息,心中却并无太多波澜,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即便是后世的西汉相国也无法占用多一点时间。
“殿下,将闾公子在外请见。”圃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将扶苏的思绪扯回。
“快快请将闾弟进来。”扶苏整理了一下装束,力求呈现出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叨扰太子殿下了。”将闾自殿外信步而来,带着满面的春风笑意向扶苏作揖行礼:“只是父皇催之甚急,还是快些往工坊一行为好。”
扶苏对将闾的出现并不意外,虽然踏碓的图纸和成品都已经在将闾手中,但其真要在工坊打下关系,还得要靠扶苏从中牵线搭桥,当下径直言道:“自是如此,这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