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的频率和响度让于洇觉得耳熟：“这好像是福利院老师的脚步声。”
寻望若的手电光圈来回晃悠：“老师。我隐约记得，张间峰和这位老师互相看不顺眼。”
“还记得其他的吗？”
“没有其他的了。”
两人弯腰潜行，每到一个门框边上就躲一躲，确认没被发现后才继续走。
“哒哒哒……”高跟鞋声越来越近了。
另一束光晕很快在走道墙壁上出现，这应该就是老师的手电筒。于洇和寻望若怕被发现，连忙把他们自己的关上了，周围变得黑暗而模糊。
于洇想，为什么老师不开灯呢，非要打手电。
老师的手电筒光慢慢飘远了，她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俩循着老师的脚步往前走。离得越近，老师的秃顶越是明显，反射的光芒也越是耀眼。
走廊只有一条，很容易和老师碰上，好在有几个拐弯能让他们躲避。
眼看就要到走廊尽头了，于洇在心里祈祷老师千万不要折返，让他们顺利通过。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老师的手电筒光束一转，照射了过来。
老师也跟着转过了身。再不躲要被发现了！
于洇只觉领子一紧，他像小动物一样被提进了旁边的男洗手间。
寻望若在他耳边说：“我们呆在这里。”aosu.org 流星小说网
男洗手间黑咕隆咚的，且十分寂静。幽微的光芒穿入门上的小玻璃窗，他们隐约瞧见洗手台上贴着一大块镜子，镜子里有他俩混沌的身影。
“我去检查马桶隔间。”寻望若轻声说。
在恐怖游戏里，最怕集中注意力酣战时，身后冷不丁蹦出个鬼来，他们得确保后方万无一失。
“我也来。”隔间有好几个，于洇主动揽下了一半的检查任务。
第一个——他推开了门，里面只有个马桶。
第二个——好像是个储物间，里面没马桶，有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堆满了墙壁。
老师的高跟鞋声已经折返，逐渐近了，甚至感觉就紧贴耳边。于洇只希望她能快快路过。
谁知下一瞬，高跟鞋声戛然而止。
忽然，于洇察觉到，玻璃窗外透来的光线莫名暗淡下来了。
他下意识半蹲，往前挪了两步，只探出去半个脑袋——原来老师正牢牢停驻在小窗前，眯起眼睛向男厕里打量，脸几乎已经粘在了玻璃窗上。
她没有推门而入，只是突然拿出手电照射，光圈打到了镜子边缘，发出刺目的光。于洇赶紧按住寻望若的头，飞速把他拍到了地上，两人匍匐在地。
镜面带来的变数太大了。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搜到。
寻望若在于洇身后，看不到走廊那边的情形，只觉得脑壳被拍疼了。但他很能忍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老师没有看到人影，退后向外做了个手势，像是在示意谁靠近。接着，有许多脚步声奔了过来，伴着咋咋呼呼的吵闹。
听声音应该是一群小孩。
小孩们跑近了，围在了厕所门外。
老师的嗓音沙哑肃穆：“上厕所要快，知道了吗？限时十五分钟。上完了在门口集合，我带你们一起回宿舍睡觉。”
“注意，不可乱跑，我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小孩们声音清脆。
于洇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小孩要冲进来了。
小孩踏过门槛，哈哈笑着，一窝蜂冲进了洗手间。于洇这才意识到，这是一群小女孩，她们悉数跑进了对面的女厕。
没有人进男厕。
于洇松了口气，他们逃过了一劫。
老师大声叮嘱：“如果洗手间里看见了任何异样，一定要报告，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细节。”
小女孩们互相嬉闹，音量更加大，把老师的话掩盖了过去，更掩盖了男厕这边的动静。
于洇仍不敢站起身，否则再一个手电扫来，他们就该被发现了。他俩靠坐在一起。恍然那本《绝密档案》震动了一下。
于洇打开书本，书页哗啦啦自动翻页到了最新章。纸张像萃了荧光粉，无需照明就能看清。
第六章还没更新。而第五章末尾多了一页插画。
插画是幅素描，灰蒙蒙的，中央有个较为立体的圆。
“这是什么。”于洇感到疑惑。
之前起码都是文字章节，纵使再神叨叨，也能了解个大概。不像这幅画，啥都看不明白。
他凑近了观察，想要看得清楚一些，也许这里面写着什么小字。
就在这时，那灰蒙蒙的圆骤然有了魔力，四周漫上了龟裂的纹路，蜿蜒曲折，并迸射出一圈奇异的红光。
他的身体失重了，好像一下子栽进了塌陷的海绵，无法使力，也无法离开。
四周满目浑浊。寻望若消失了，空无一人，于洇不信幻觉，便闭上眼睛再睁开。
——这一刻，头顶灯光如昼。于洇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浸香！”有个女孩在外面喊，“快点出来，我想回去睡觉啦。”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好。”于洇听见自己声音娇滴滴的，明显是个女孩的声音。
他惊得捂住了嘴，瞪眼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他好像没办法控制现在这具躯体。
连捂嘴的动作都没做到，只是他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看情形，他似乎附身在了浸香身上，坐在一个封闭的隔间里。
“浸香，你怎么还不出来啊。”门外的女孩焦急催她，“快一点，我想回去睡觉了。”
“好了啦，我出来了。”于洇再次听见自己说。
于洇顿时面红耳赤，不敢往下瞅。
因为他发觉自己长了凸起来的胸部，而且双手正在提裤子。
——浸香刚刚在上厕所，现在已经站了起来。
从身高和声音来看，她起码有十六七岁了。
过了一会儿，裤子提好了，浸香回头，突然瞧见马桶盖上面的墙壁多出来一个小洞，约与她的胯部齐高。
这小洞边缘是一个光滑的圆形，显然由人工凿成。由于灯光范围有限，小洞附近的白墙像是染了一层灰烬，不太明亮。
于洇想起了刚才那幅画，这个洞口与那只立体的圆极其相似。
“诶……这是什么。”浸香发出了和于洇一样的疑问。她俯下身，好奇地往里面瞅。
慢慢靠近了，于洇在里面看到了一只眼球。
眼球飞速眨了两下，兴奋极了，眼白还带着血丝。
“哎呀，给我看看。”于洇听见小洞里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看个屁，我们被发现了！”
眼球顷刻间消失了。里面露出了半拉反光的镜面。
于洇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镜子正是男厕所里的那面。
操，真不是东西，于洇暗骂，这群畜生竟然在男厕墙壁上凿了个洞，偷看一墙之隔上厕所的女生！
“啊！——”浸香尖叫起来，冲出了洗手间，“老师，老师！有人偷看我上厕所！”
一个眼熟的面孔很快映入眼帘。于洇（浸香）躲在的秃发的老师身后，抱着她的手臂哭泣：“老师，隔间的墙壁破了，有人，有人偷看我……”
老师怒哼一声，面色铁青，径直走入男厕，把里面的一串男生拖了出来，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男生们穿着破洞补丁的衣服，吊儿郎当的，神情轻佻。
“是哪个。”老师让浸香指认。
浸香吓都吓死了，哪还记得那只眼球长什么样，更不记得声音了：“老、老师，我忘了。”
“老师，冤枉啊。我们什么都没做。”男生们互相嘻笑，假意求饶，看起来一点都不惧怕老师。
这时候的老师没游戏里的那么恐怖，面孔虽一致，但只和变了身的寻望若差不多高，毫无威慑力。
老师绷直了眼眶，沉着地审视那些男生，随后对浸香说：“带我去看看。”
浸香立即跑进了刚刚她上厕所的隔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小洞竟然消失了。墙面平整如初，丝毫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老师，你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其中一个男生得意地摊手，“是浸香看错了。”
“我、我没有。”浸香眼睛哭红了，扒着墙壁坚持，“明明就在这里的。”
不知那些男生做了什么机关，得以瞒天过海，把小洞掩实了。
没有证据，怎么好抓人呢。
”老师，你要相信我啊。”浸香对老师投去求助的目光。
“今天就先这样吧。”老师拍拍浸香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瞪了那些男生一眼。
男生们不怀好意地看着浸香，扬起下巴吹了个口哨。
“滚。”于洇怒极，和浸香喝出了一样的话。
他控制不了浸香的身体，不然现在铁定要把这群小畜生暴打一顿。
男生们走人了。
于洇正在气头上，眼前的画面突然静止了。男生的背影幻化成了一堆散沙，随风飘去，四周骤然白光大盛，遮蔽住了所有视野。
重新能看清东西时，于洇已经回到了有寻望若在的男厕内。
于洇仍维持着翻看书本的姿势，没有动。回神后他抬起了头，颈椎已经酸透了。
“你怎么了。”寻望若抚上他的手臂，担忧地问，“刚刚你一直在发呆，不理我。”
在寻望若眼里，刚才的于洇就像是灵魂出窍了，变成了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塑。
寻望若从不惧怕牛鬼蛇神，但雕塑化的于洇让他心惊。
“我没事。”于洇扭了扭脖子，满腹怒气，“这幅画让我看到了一段来自浸香的回忆。原来老师是好人，她一直窥向男厕，是为了保护女厕里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