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洇诧异：“她怎么也来了？”
“我们是一起来的。”寻望若含糊地解释，“她趁我不备，躲进了我的系统包里，跟我一起进来了。”
“啊。你们这几天一直在一起。”于洇狐疑地看着对方的脸，“现在距离上一次任务也隔了好几天了吧，她还能继续跟着你？”
这几天寻望若没时间和他碰面，就是为了处理巩秋芬的事情，按理说早该和尤拉分道扬镳了才对，两人根本见不到。而且寻望若每次登岛前，都会检查一遍系统包，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大活人混进来。
面对于洇的质问，寻望若的眼珠往别处瞟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心虚：“她最近每天都等在我的门外，跟我说她想上岛找人，求我下一次做任务带她进来，我没有答应。结果昨天我外出时，她偷偷翻进了我的房间，找到了我的系统包，藏了进去。”
“哦，你真有人缘。”于洇睨他一眼，“她不来找我，偏偏要去找你。”
他这几天无聊到抓狂，天天盼着寻望若空下来找他玩，谁曾想人家比他有福，天天都有美女等在门外。
寻望若见于洇不高兴，连忙说：“尤拉不知道你住在哪。她也问我你的地址了，但我没告诉她。”
他的小手抚上了于洇的右手手背，好像在安慰于洇，很怕他生气。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好吧。”于洇背过身去，“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直接说好了，让我来应付。你那么忙，就别让别人去打扰你了。”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踹开了，于洇和寻望若一同默契地开启了隐身程序。
只见一个高大的监察者居高临下，指了指门边的四五个人，其中就包括佳奇。
“你们排好队，跟我走。”监察者命令道。
某些没被叫到的人不耐烦起来：“怎么还没到我们啊，我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大半天了。”
“太闷了，连个窗户都没有，再呆下去身体会生病的。”
监察者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放心，基地有高效的新风系统，空气可以时刻保持新鲜，不会滋生病菌。”
“有什么用。被关久了，身体上不生病，心理上也会生病的。”一个人抱着臂膀哆嗦起来，“而且你们让我们穿的衣服太薄了，这里好冷。”
“是啊，这里太冷了。我们冻得受不了了。”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
“静一静。”监察者大声说道，“今天只有一个体检员上班，检查的慢，所以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洪亮，房间里都响起了回音。其他人便不敢吱声了。
“墙壁上有服务铃，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按下，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监察者重新把目光投放到了佳奇等人身上，“好了，你们跟我走吧。”
监察者在前方开路，于洇和寻望若则隐身跟在佳奇身后。
他们回到了之前迷宫似的廊道里，地板铺着橘色瓷砖，通道逼仄但高耸，只是没了两边的烛台，照明全用日光灯。
监察者带着他们在基地里七拐八拐。而佳奇的步伐越来越慢，从队首掉到了队尾。她心里早有谋划，抵达一处丁字形岔路口时，她脚步轻轻一转，藏进了另一条无人的小路里。
这条路没有灯光照明，她细瘦的躯体完全蜷进黑暗，不会被发现。
她并不知道，有两个男人比她还要隐秘，正站在她的身后。
于洇对寻望若说：“她好像特别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这儿会有条黑暗的岔路。”
过了一会儿，监察者便带着其余人走远了。佳奇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往回走去。
她选了一条刚刚没走过的路，轻车熟路转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室内广场。广场上方有座穹顶，中央镂空了个小孔，有阳光射入。穹顶下方绘满了白玉色的浮雕，地板从普通瓷砖变成了花岗岩。
佳奇没被华美的雕饰吸引，却被那一缕阳光吸引了。
金灿灿的光线落在了广场左边的地面。佳奇靠近，手臂穿过它，感受着自然的温暖。
于洇一边盯着前方宿主的动作，一边问寻望若：“对了，巩秋芬最后怎么样了？”
提起巩秋芬，寻望若脸上没什么反应，平淡地说：“我们提交了新的证据后，巩秋芬的死刑被取消了，不日后将轻判。”
于洇觉得惋惜：“她会被判刑，是因为她包庇了真凶。”
寻望若：“嗯。”
“那朱妮呢。”于洇转而问，“她的女儿朱妮怎么样了。”
寻望若答：“她受到了警方的拘捕，未来可能被判处终生监/禁。”
未成年人不会被判死刑，但朱妮犯下的罪行恶劣，余生牢狱之灾必然少不了。
于洇说：“在我的意料之中。”
这时他停下了闲聊，因为佳奇重新迈开了步伐。佳奇没有在阳光下停留太久，这儿不是她的目的地，她还要去找她的男朋友。
佳奇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望了一眼。
于洇这才发现，他们的隐身程序全都失效了。
附近可能是有什么干扰机制，隐身程序不能正常进运行。
佳奇接受不了有生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大喊一声：“有鬼啊！！”
叫完了她才认出于洇：“怎么是你？你怎么跟过来了！”
于洇只好说：“……我也想逃跑。”
佳奇：“那你——”
寻望若打断了她：“快躲起来，监察者来了。”
佳奇向四周转了转脑袋：“没有人啊。在哪呢？”
“马上就来了。”
寻望若的听觉比常人灵敏，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于洇劝佳奇：“你就相信他吧，他听力好到闭上眼睛玩捉迷藏，和睁开眼睛的效果一样。”
佳奇那声大叫传遍了空旷的基地，有监察者闻讯赶来，然而这座广场没什么遮蔽物，他们必须马上躲到别处。
不等佳奇回应，于洇直接拖着她钻进了走廊，可寻望若却说这里的脚步声更加剧烈，得继续朝另一条岔路跑。
“我听到、听到声音了。”佳奇惊恐地回头，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挥舞着大木棒的壮汉，“完了，我们要被抓回去了。”
她跑动起来脚上的皮鞋就会哒哒作响，于洇和她说：“你把鞋脱了。”
佳奇赶紧蹬掉了皮鞋，于洇将它们抛向了另一条岔路。
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条路就跑，不一会儿来到了个死胡同。
旁边有道门，于洇在门把上转动了两下，但打不开。
“锁住了。”于洇说，“没有路了。”
听声音，应该有两个监察者到了附近，正向他们的位置赶来。
脚步离得越来越近了。
寻望若轻声道：“没办法，他们的听力也很好，听到了我们的轨迹。”
“不行，我不能被抓，我必须要完成任务。”佳奇不信邪，往那扇唯一的门上推去。
死马能当活马医，寻望若也帮他一起推。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门竟然开了！
门内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佳奇催促：“快，进来。”
三人赶紧藏了进去。前脚刚关上门，后脚监察者就到了。
他们听见门外的监察者说：“奇怪，我听见他们明明朝这里过来了啊。”
“我也听到了，不对，难道他们进到这扇门里了？”
“你开什么玩笑。进这扇门要指纹的，连我们都没权限，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开得了。”
“你说的对。那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行。”
很快，两个监察者走远了。
“太惊险了。”佳奇摸着胸口叹息，“差一点点就要被抓回去了。”
寻望若拿出手电筒，在附近找到了照明灯的开关。
四周亮了起来。
“是一间标本室。”于洇说。
眼前陈列着一排透明玻璃箱，里面有许多人体标本。
“全是实验产物。”佳奇吓得呲牙咧嘴，“啧”了一声，“好恶心啊。”
有巨人观一样粗大的胳膊腿，有独眼的两头胎儿，还有——
于洇被一个标签吸引了，上面写着：“世上第一只完全意义上的人造体外子宫”。
这只人造子宫的体积足足有床头柜那么大，悬空挂在玻璃箱中央。它的底部为椭圆，呈暗淡的肉色，表面已经龟裂干涸。
佳奇扒着玻璃读上面的介绍：“这只人造子宫别名为‘妈妈’，因婴儿降生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妈妈’而得名。”
“21世纪末，基地创始人研发出了一批完全意义上的人造子宫，并选取高质量胚胎植入其中。但不幸的是，在即将分娩时，基地遭遇了空前大地震，实验室连同里面的100个人造子宫，坠落到200米下的地缝里。”
“半年后，经过研究人员的不懈努力，实验室终于重见天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半年里，有一只子宫仍在坚持工作，里面的胎儿也健康存活了下来，妊娠期长达16个月。”
“这只子宫就是‘妈妈’。16个月的妊娠期使基因发挥出了无穷潜力。经计算，‘妈妈’为世界孕育出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类，也是最能……”
佳奇拍着玻璃，郁闷地说：“这后半句是什么？怎么被人划掉了。最能干啥呀，我可太好奇了。”
于洇沉思了一会儿，说：“可能是什么机密吧。”
“这句虽然没了，但后面还有两句——”佳奇接着读，“‘妈妈’分娩后不堪负荷，彻底失去了机能，被创始人保存于此。
“可惜在这之后，基地再也没能培育出像‘妈妈’那么强大的体外子宫。‘妈妈’成为了永远的神话。”
于洇隔着玻璃凝视这只人造子宫。看着表面丑陋、崎岖的黑色经络，他心里涌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想起了一个故事。
佳奇光着脚，在其他标本上打量：“那边的几只人造子宫，都小肚鸡肠的，看起来不如‘妈妈’有魄力。”
于洇笑了：“你怎么这么慕强。刚刚还在说这些东西恶心。”
佳奇强词夺理：“恶心归恶心，魄力归魄力，那不是一回事。”
寻望若似乎对这些人造器官不感兴趣。他巡视着四周，想要找到新的出口。
他说：“之前我们进来的那条路可能会有人把守，我们最好从别的地方出去。”
这里不止有标本室，他们穿过另一扇门，来到了一间实验室。实验室天花板上有条通风管道，他们可以从里面爬出去。
于洇刚要把通风口的铁网撕开，就听见里面响起了“梭梭”的响动，像是重物摩擦的声音。
他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不好——管道里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未等于洇带着寻望若躲远，管道里的人已经一头撞开了通风口的铁网，身体呲溜一下滑了下来，坠落在地。
佳奇噌地跳远了。
地上的不速之客开始大哭：“我的屁股，呜呜……”
于洇一时有些迷茫，因为他发现掉在地上的人是兰铮。
“兰铮？”寻望若问，“你怎么来了。”
于洇：“对啊，你怎么也来了。”
兰铮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说：“于洇老师，不是你喊我来的吗？你给我发来了这里的定位，我还以为你要拉我进来做任务。”
于洇连忙打开通讯栏，盯着上面的消息直愣神：“我竟然真的发给你了。”
原来他向寻望若发送定位的时候，不小心勾选了联系人“追随者”。追随者就是兰铮的代码，他曾给这个代码发过消息，被收录在最近联系人中，很容易错选。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疏忽。”于洇和他道歉。
“呜呜，来都来了。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一上来就有人脱我的裤子，塞给我美女图片，让我做那种事……”兰铮特别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还有人盯着我打飞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天呐，你已经被取精啦。”佳奇扼腕叹息，“你这个npc好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当着大人的面做这种事，以后得有心理阴影了。”
“什么npc？”兰铮抹干眼泪，仰头看她，“我没被取、取精。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从通风管道跑出来了。”
于洇憋笑：“行，你安全就好。”他把兰铮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是谁啊。”兰铮不哭了，转头问佳奇，“你为什么说我是npc？”
“嗐，这要从哪讲起呢。”佳奇一脸神秘莫测，“简单说来，这里只有我是真人，其他的全是npc，但你们不知道你们不是人，你们自以为活在真实世界里。”
佳奇把他们三个全都当成了系统自带的npc，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兰铮跟看傻子似地看佳奇：“你在说什么啊？”
佳奇神气起来：“你不懂我说什么就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所处的世界，这里面的一花一草，都是系统凭我的记忆构造出来的。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宿主。”
兰铮眨巴着眼睛望向于洇，眼神似在求助，脸上依稀挂着泪痕。
于洇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声张。
寻望若开口问佳奇：“你说现在这个世界是凭你的记忆构造出来的，那就说明在现实中，你也来过这里。”
佳奇：“你指的是这个培育基地吗？当然。我对这里的路线非常熟悉。”
寻望若目光沉着：“那你有没有来过这间实验室。”
经对方一提醒，佳奇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瞳孔收缩了一下：“我……我没见过这间实验室。包括那些标本，也都是我今天第一次见。”
寻望若：“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培育基地里会出现你记忆里没有的东西？”
佳奇茫然，支吾着说：“也许、也许这是系统凭空捏造的，没有现实基础。”
“不对，这是真实存在的。我来过这里。”寻望若反驳。也不知道他是在吓唬佳奇，还是在说真的。
佳奇不解：“你一个虚拟npc，怎么可能去过现实里真实存在的地方？”
兰铮没有加入争端。他对周围一切感到好奇。
他仰着头，在墙面上找到了一句感谢语：“本实验室由寻高先生捐助。”
于洇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是寻高捐助了这间实验室。”于洇大惊。
“对啊。这里明晃晃地写着呢。”兰铮指给他看。
这个名字让于洇印象深刻。
因为寻高……就是寻望若的父亲。
于洇心里那股异样感再次涌了出来。
他独自一人回到标本室，来到了装着“世上第一只人造子宫”的玻璃箱前。
贴在上面的说明标签显示：这只人造子宫孕育出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类。
而当于洇站在玻璃箱另一边，目光透明玻璃往里瞧，就能发现说明标签背面还写着另一段话。
“2080年，寻高先生找到了我。他和妻子膝下无子无女，希望我能通过生物技术为他绵延子嗣。”
“寻高先生有远大的理想，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
“第一批人造子宫计划由寻高先生全额资助。我特意挑选出了一只最强大的子宫，孕育寻氏夫妇的孩子。”
“八个月后，基地遭到了大地震侵袭。本计划几乎功亏一篑。”
“只有寻高先生的孩子在两百米的地下活了下来。想必这就是有钱人的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