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聊完,两人就随意说着话,不一会饭菜就陆续送上,果然色香味俱全。李清河也没有客气,很是大吃了一番。
“其实今日我本是对你们有一些怨言的。”
饭菜几乎见底,两人放下筷子。胡远道给李清河倒上一杯茶水,结果刚坐下就听李清河来了这么一句,有些诧异地看着李清河。
李清河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杯子:“尤其是刚看完乱葬坑后,转头就看到了你,当时我的心里很是愤怒的。”
“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你们到现在才出现?如果稍微能早些……”
“甚至你当时跟我说大焱律,我是很想拔刀的,需要律法保护的人没能得到保护……”
“后来我自己说服了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迁怒的,不然又和那群人有什么区别呢?”
胡远道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只是摩挲着下巴一言不发。李清河早已经告辞离开了,他却满脑子都是李清河刚才说的话。这些话在他看来着实有些太过于理想和幼稚,就想是刚入官场时的那个自己一样,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么圆滑的样子呢?
终于还是停下了胡思乱想,胡远道哈的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起身离开了酒楼,路上还不忘买上答应给胡馨的甜食糕点,慢慢地骑马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李清河一早就出门,找了一家有名的镖局挂名,如果有人家想给女眷聘请护卫之类,镖局就会通知李清河,酬劳分成。这是李清河一直以来的赚钱方式,收获还不错。大焱朝第三任皇帝是女帝黎佑燍,连带着女子的地位也高了不少,女子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她还需要在中都城待上一段时间,中都到处是用钱的地方,李清河也不得不赚些钱维持自己在中都的生活。
中午回到租住的屋子,吃饭时从章老那里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采花贼?”
“是的,据说已经一个多月了。”章老说着从市井中打听来的消息,“中都府衙一筹莫展,说是这个采花大盗完全没有规律,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连对象身份也不同。既有身居闺房的富家小娘子,也有喜欢四处游耍的爽快娘子,捕快们四处奔波,没能收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已经引得城内人心动乱了,据说今天一早府尹就被叫到宫里被骂了一顿。”
就在章老和李清河讲着采花贼的事情时,刚巡街归来的胡远道就被司正罗民叫到了面前,跟他讲了从刑部下来的命令。
“抓最近很出名的那个采花贼?”胡远道愣了,“怎么?中都府衙抓不到人?”
罗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连人家衣角都没抓到一片。”
“陛下今早难得发火了,问程中道是不是要自己从病榻上爬起来抓贼去。程中道吓得头都磕破了,陛下要求我们提刑司也加入抓捕,一周内必须抓到。”
“可我们手上还有……”
“难民案先放一放,注意点叔老大就行。我们搜了很多财物,给那群受难女子发放一笔补偿,如果愿意返乡的安排,不愿意返乡的,问问想做什么,尽量给帮助。”罗民很快做出了安排,“最近的精力都放在抓捕采花贼上吧,免得我们成了池鱼。”
胡远道没法,只能领命去做安排。然后带着三个手下,前往受害者家里去调查采花贼案件。其实他不太愿意接触这种案件,女子被侮辱,不管是当事人自己还是其家人,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偏偏在调查的时候还会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事情经过,等于在别人伤口上一遍又一遍地扒开,残忍至极。
但不愿意归不愿意,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查。从中都府衙那里接过案卷,了解了第一个受害者是在一个多月前,一名古董商人的女儿,于是触发先去这家调查。
调查果然不顺利,商人家本就是受害者,不但没有破案,还几次三番被官差询问,心中早就怨气横生,又不敢明着对官差说些什么,只能摆出一副冷脸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胡远道全程都是皱着眉头,冷着脸去咨询和调查的。商人女儿虽然已经从最初的悲痛中缓过神来,但仍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在应答中始终表现出一副受惊小鸟一样的姿态,仿佛稍有大声就立马逃开。这副样子让胡远道切身感受到了采花贼对一个家庭的破坏,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又更想尽快地破掉这个案子,把那个该死的采花贼绳之以法。
古董商女儿这里得到的消息和中都府衙的案卷相互印证,没有能得到什么新的消息。胡远道在小院中低着头不死心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花圃、墙脚、墙头、屋檐等等什么地方都仔细看了过去,结果还是没什么发现,只能叹了口气前往下一家。
“这案子果然没那么简单,难怪中都府衙这么久了连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骑在马上,胡远道摩挲着下巴静静地思考:“受害者家的四周不管是我们还是府衙的捕快都很仔细地搜查过了,确实是没有找到外人入侵的迹象,除非是武功高强之人,高来高去连地都不落的,要真是这样还做什么采花贼。”
“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难道是内鬼作案?可内鬼怎么能犯下这么多起?”
越想越是头痛,他仰起头扭了扭脖子,却意外地发现前面不远那抹有些熟悉的红色身影。高辫在身后随着主人的步伐左右摇摆,火红的衣服让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李娘子?”胡远道快马上前,“果然是你,真是巧遇。”
那个身影正是李清河,她此时正前往镖局的路上。早上刚在镖局挂了名字,结果下午镖局的人就找上门,说是有一家从江南来的茶商,雇了他们的镖局护送到了中都城,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做生意,把带来的茶叶卖掉,顺便进货回江南。偏生这段时间采花贼闹得半城风雨,这王姓茶商夫妇担心女儿,就想着雇个女护卫到家里贴身保护自己闺女。李清河就是前往镖局和茶商见面的路上,没想到碰到了胡远道。
“胡提刑这是去哪里?”李清河虽然昨晚说了不少不满的话,但对胡远道在棚区的表现还是很欣赏,“又有新的案子了?”
胡远道翻身下马,和李清河并肩前行:“今早接到了采花贼的案子,陛下雷霆震怒,要求我们限期侦破,我这不把所有的事情都抛掉,专门负责这个。”
李清河皱了皱眉:“那昨日那群女子?”
“她们口状已经录完,可以随时离去。”胡远道知道李清河关心她们,于是详细解释,“司正下令让我们询问她们的去留,每个人都从昨日的抄没中得到一笔赔偿,然后若是想要返乡的我们安排回程。若是想留在中都的,有了落脚之处后我们做个统计,若有什么问题也好帮上一把。”
李清河细细思忖,知道提刑司已经做到尽其所能了,也不多说什么,想着自己也会在中都待上一段时间,有空可以寻去看看她们情况如何。于是便向胡远道道谢,然后两人在路口分别。
李清河到了镖局后,见到了等待她的王姓茶商,叫王有德,以及他的夫人荆春。这王有德身材不高,一副黑黑壮壮的样子,说是茶商更像个屠夫。而夫人荆春虽年近四十,但仍然美丽大方,温婉贤淑,和王有德站在一起更是对比明显,也不知是怎么看上王有德的。
见到李清河,王有德顿时眼睛一亮,不过还是很快掩盖了下去,笑着对李清河说:“这位李娘子倒是看着就干练的样子,想来武功不弱,总镖头介绍的一定错不了。”
旁边的总镖头笑呵呵地说道:“王郎君一路也看到我家镖头们的实力,这位李娘子自然也是我亲自考较过的,绝对符合王郎君的要求!”
王有德连连点头,显然很是满意,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身边的荆春夫人:“娘子,你看如何?”
荆春夫人微笑着躬身说道:“郎君做主便是。”
李清河有些奇怪地看着荆春夫人,虽然说夫妻相敬如宾,但这荆春夫人对丈夫未免也太客气了些。
于是三人在总镖头的见证下拟了一份雇约,算是李清河应下了这份护卫的工作,当即便和王有德夫妇一同回去,去见见那位王家娘子。因为是游商,王有德只是在中都租了一处两厢小院,东厢是夫妇两人居住,西厢就是女儿居住。到家后王有德就去安排卖货事宜,由荆春夫人带着李清河去见女儿王思瑶。
王家小娘子生的倒是和母亲极为相似,是个典型的江南温婉美人儿。说话都细声细语,见谁都是半低着头,怯怯生生的样子。见到母亲带进来一位很是英气的西域女子,她也是有些好奇,但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和母亲对话的时候一边偷偷地看上几眼。倒是李清河一直在注意她,见她偷偷看自己,也是心中好笑,趁着王思瑶看自己的时候,突然对她眨了眨眼睛,害得王思瑶羞红了脸。
荆春见自己女儿突然红了脸,也不知道是为何,只当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于是不再继续,而是把李清河介绍给了王思瑶:“这位李娘子是爹娘为你请来的护卫,在中都这段时间,李娘子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晚上就睡在你这外室。你若要出去,也要请李娘子陪着你一起外出,可听清了?”
王思瑶轻声回道:“女儿知晓了,阿娘您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
荆春微笑着拉着李清河的手说道:“李娘子,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最近这中都城也不太平,我们又是不懂武功的人,有你这样的高手陪着思瑶我才放心。”
最是天下父母心。
李清河收起心态,郑重地对荆春说道:“夫人放心,清河必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