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七节 气势

颉利可汗出兵十万,相助李唐!刘武周瞬间腹背受敌,形势大为不妙!

萧布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并不比窦建德要晚。眼下他坐镇东都,俯瞰天下,触角甚至都已到了辽东、百济等地,草原是他发迹之地,自然不会忽视。

旁人联络突厥,只因为突厥势强,又有战马。萧布衣关注突厥,只因为突厥势强,想着如何消灭突厥。

消灭突厥虽然比征伐辽东要容易,可眼下,有此雄心之人,只有萧布衣和李靖!

李渊老谋深算,知道眼下萧布衣势大,若再不借用突厥之力,只怕再没有机会。一个刘武周,就让他已疲惫不堪。

李渊和刘武周已僵持半年!李渊能忍,比萧布衣还要能忍,他也和萧布衣一样,珍惜自己手上的每一分兵力。他绝不冲动,因为最好的兵士,要站到最关键的一刻。

萧布衣、李渊二人都知道,平定各路盗匪、门阀、士族的反叛,均是开胃小菜。这些小菜用过后,才是争夺天下的盛宴。

李唐和西梁,终究还要惊天一战!

不过两家对决,其实从萧布衣认识李玄霸就已经开始。不过谁都不是先知,所以伊始的时候,他们还是朋友。就算天书,只怕也写不出西梁、无论哪个输赢,他们在后世的历史上,都已留下惊艳的一笔。决不可能抹杀!

萧布衣早明白这点,更知道,眼下他地历史,早非记忆中的历史。这种错乱,这种混乱。让他恍惚,让他恍然。

李玄霸要知道今日,只怕当年就要杀了萧布衣。因为那时候,萧布衣在李玄霸手上,甚至过不了三招。萧布衣要知道今日,恐怕当年马上就要宰了李渊,可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今时今日。

命中注定,他们以往的擦肩而过,命中注定。他们还会再度重逢。

窦建德感慨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李渊、萧布衣也明白,自己绝对没有了退路。要知道眼下天下三分,天下人都有选择。争夺天下,没有退路的只有三人。

萧布衣、李渊、窦建德都知道,退就是败,败就是死,降亦是死。他们都有极高地威望,可号令一方。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这样的手下存在。\就算他们就算不死,亦是生不如死!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环望群臣,轻咳一声。大殿中。数百文武,鸦雀无声……

“今日本王召诸大人早朝,是想商议应对河北窦建德一事。”萧布衣说到这里,脸色凝重。北军已攻到家门,当然要先解决门口的问题再说。

他没什么士气,甚至给人的态度是,大家等河北军再打到家门口好了。群臣议论纷纷,殿上不安情绪弥漫。

见无人上前,萧布衣又道:“河北军凶悍,眼下不但取了黎阳,兵逼河内、长平,而且过黄河,围攻东平,看起来马上有过济阴、攻击荥阳的企图……”萧布衣竭力把形势说的严重些,却不知道无意中道破了罗士信的企图。古往今来,预言家均和萧布衣仿佛。不过萧布衣明白,就算形势如此严重,他也不怕,他其实希望,窦建德攻的更猛一些!

河北军攻地越猛,东都百官越是团结,中原百姓越是厌恶,他前方东平得到的支援愈多。

千万不要小瞧百姓的力量,萧布衣对这点心知肚明。

见群臣沉默,萧布衣提议道:“贼势凶猛,百姓受苦,若是下诏,让这些郡县的百姓退守荥阳以西,不知道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西梁王,万万不可!”一人挺身站出,正是马周。马周几年历练,狂傲虽敛,性情不减。

萧布衣心中欣喜,装作肃然道:“黄门侍郎有何高见?”

马周正色道:“想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幸得西梁王坐镇东都,才解天下百姓于倒原才定,河北又乱。诸郡百姓虽是征战多年,却不忍遽去,何也,对故土之眷恋也!动乱征战十数载,不能让他们忍心离去,难道河北军为祸,就让他们舍弃苦守多年地家园?西梁王不考虑为他们解除苦楚,出兵相救,反倒想要一纸宣召,让他们放弃故里,岂不让天下百姓为之寒心。”

马周说的铿锵有力,眼有泪痕,群臣不由为之动容。

天下百姓累,因为自从杨广大业伊始,百姓就没有安歇的时候,天下百姓苦,因为自从杨广征伐辽东后,百姓就没有喘气的时候。可就算再苦再累,他们也是不忍舍弃家乡,马周出身寒门,当然明白这点,一切以百姓为重,可这般出言顶撞声势日隆的西梁王,让人实在为之忧心。\

萧布衣脸色阴沉道:“魏御史,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征上前道:“下官赞同马侍郎所言,也觉得西梁王建议不妥。天下百姓等西梁王解之倒悬,此刻西梁王不思进取,小胜则安,如何平定天下?”

萧布衣皱眉不语,有马周、魏征两人开头直谏,刑部侍郎薛怀恩跟随上前,沉声道:“河北群盗虽是气焰嚣张,但不得民心,冒然而进,根基不稳。东都若出正兵,当可击退河北军。”

大理寺卿赵河东接道:思定。河北军逆天行事,自取败亡,恳请西梁王出兵痛击,还河北以安宁!”

卢楚上前道:“恳请西梁王收回成命,出兵伐匪!”

众口一心,几人上前。慷慨陈词,群臣见状,躬身施礼道:“恳请西梁王收回成命,出兵伐匪。”

萧布衣坐镇东都以来,就算攻击李密。都没有万众一心之时。见到殿中群臣躬身施礼,黑压压地一片,再无二心,知目的已到,拍案而起,振然道:“本王若非诸位大人提醒,险些酿成大错。诸位大人说地不错,河北军逆天行事,自取败亡。本王当以天下之忧为忧,带兵出征,平定盗匪!”

最后几句,他为鼓舞士气。运出内劲传出去,殿外黄钟都是嗡嗡作响,势不可当。

群臣骇然又兼振奋,齐声道:“谢西梁王!”

众人一口,声音激荡。远远的传开去,从殿中到了内城。从内城一直传到外城,军士怒吼。百姓***……

只是半天地功夫,东都百万军民都已知道。西梁王就要亲征河北,平定盗匪。还天下安宁!

萧布衣决定亲征之后,声势造足。想出征最忌众口不一,若是万众一心,那股力量的凝结,无疑是可怕至极、无坚不摧!河北军很久,他也等了很久,他是西梁王,他要为兵将负责,他要为百姓负责。他一直等待最佳地机会来对战河北军,本来万事俱备,只差气势。可经过他以退为进之法,已重振东都血战之心。

这股气势,已和当初背水一战李密不相上下。\

声势已足,萧布衣当机立断,整顿三日,领兵出征。

徐世绩、魏征等人早等今日,早准备了不止三个月,早定下这个策略不止三年。江南大局已定,中原万众一心,他们本来就准备先下荆襄,再取东都,平定江南,再攻河北。

等到河北平定地时候,挥兵径取关中,平定突厥,征伐辽东,还天下一统!

他们地策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他们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现在对决关中,就是要对战突厥。突厥已援助李渊,他们若不想和李唐一样奉表称臣,自称儿皇帝,任由突厥兵肆虐中原,留下千古耻辱,就要对决突厥。战突厥、战关中,本来就是二而一之战。

很多人都有远志,可坚持下去的人却是万中无一。萧布衣、李靖、徐世绩从杀朱粲、攻襄阳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坚持。

虽有波折,但从未改变。

他们一直在等,可眼下,就算李唐得突厥兵相助,可败刘武周,转瞬可能和窦建德联手,但是他们也要攻河北!他们并不畏惧,他们也从来没有畏惧,谨慎和懦弱完全是两回事!

主战场不在河南,不在关中,或许河北平定之时,就能知晓天下的归属。

李靖早就敏锐的知道这点,萧布衣清醒的意识到这点,所以他们要以雷霆之势去攻河北,或许不能短期攻下,或许李渊也要出兵河北,可他们已不再畏惧。

窦建德根本不笨,相反他尤为聪明,他当然已看出了这点,王伏宝不明白,众将领不明白,但他和罗士信都已经明白。就算他不攻萧布衣,萧布衣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河北,而不是关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又有什么选择地余地?

他伊始想要左右大局,均衡势力,借以求生。可李渊、萧布衣哪个都是老奸巨猾,怎么会让他左右?无论对李渊还是萧布衣而言,河北要平!李渊联合了突厥那一刻,河北军振奋,觉得李唐若败刘武周,必定联手河北,攻击东都。可窦建德已然明白,李渊从未真心和他联手,李渊显然最重的还是突厥大军,李渊要联手的亦是突厥大军。\他窦建德不过是个过河小卒,被李建成所骗,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可此种骗术并不复杂,他有任何破解地方法,就像滚滚洪流之下的落叶,除了依附随波逐流,就要被洪流吞噬湮没。他沉默无奈,心力憔悴,可还让手下看到他的淡静自若。

他以李唐出兵鼓舞河北军士气,可心中却已如黄昏惨烈的落日,古道西风的瘦马。无奈凄凉、寂寞疲惫。

窦建德无论是否出兵,都已是萧布衣攻击地目标,李唐等着渔翁得利,西梁却想着速战速决,既然如此。他窦建德何不堂堂正正的一战?

轰轰烈烈地对决天下无敌的西梁军,人生又能几何?

或许就算败,或许就算死,但他总不负手下地一番厚爱,有时候,爱也是害!他是长乐王,他是河北地希望,他是众兄弟地定海神针,他就算战死。也没有投降的可能。

终究要和西梁军对决,这根本不是阴谋诡计所能阻挡,这根本就是大势所趋。

窦建德明白,所以他只能倾力一战。不负河北军地厚爱!

萧布衣三天之内,点齐精锐骑步兵十万,内城祭天后,分为三军。三军出了东都,一时间兵甲铿锵。蹄声隆隆,彩旗蔽日。声势逼人。

一道黄尘冲天而起,遮住晴空。咆哮奔东而去。

西梁军浩浩荡荡的出了东过洛口、虎牢,赶赴荥阳。救援东平,终要和窦建德见个分晓。

对于李唐和突厥的联手,萧布衣心中惊凛,却是付之一笑。

河东还有他的铁骑三千,还有尉迟敬德这个兄弟,他只是将情况告诉张公瑾、单雄信和尉迟敬德。他吩咐张公瑾,形势不好,就要考虑撤退,千万不要死拼硬抗,毕竟突厥铁骑名不虚传。对于尉迟恭,他没有任何吩咐。

每人都有自己的抉择,尉迟恭也不例外,而他萧布衣现在着重要考虑的是,如何击败眼下地河北军!

如今的河北军,两次入侵河南,已让中原百姓憋着一口气。他们盼安定盼了太久,可没有想到,李密死后,窦建德又来作乱。

得知萧布衣大军西进,征伐河北之际,百姓欢呼雀跃,夹道相迎。\

天下大乱数百年,隋朝一统江山数十年,从未有一战如今日般受到百姓的拥护欢迎。从东都到荥阳,数百里之路,有数十万百姓前来送行。

有就在左近,有百里赶来,有翻山越岭,有跋山涉水,有拿出全家的口粮,有献出才摘地野菜,有抱着家里的母鸡,有赶着养着的牛羊……

母鸡咯咯,牛羊眸咩,这数百里的道上,***喧嚣中,带着如山如岳般厚重的期冀。见百姓前来,只说了一句,本王必不负乡亲所望!

斜阳暖照,落在萧布衣马上伟岸地身躯上,泛着淡金的光芒,古道百姓,莫不心情激荡。萧布衣知百姓心意,不忍拒绝,只分出一队人马,专门接待百姓,以钱帛换取物资,可其余兵士行军速度不减。

萧布衣催马前行,金盔金甲,白马铁枪,背负铁铸巨弓,望着如潮地兵士和百姓,没有意气风发,却有沉凝浩瀚般的稳重,这一阵,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败。

他雄兵十万,可仍如履薄冰。

他能到今日地地位,和他小心谨慎不可分割。他遥望苍山雄拔,白云飘渺,知道这时候,长乐王窦建德或许一样的做法。

行军到偃师之际,他就得到了前线地消息,窦建德改变策略,不再死战东平,而是顺黄河而上,借黎阳地利,径直攻打东郡、济阴两郡。

东郡、济阴均在东平郡之东,却没有重兵把守。

萧布衣就算手下雄兵百万,可毕竟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将重兵集中在荥阳、东平、长平三地。荥阳作为后方,东平、长平却用来遏制住李唐、河北和徐家军的杀到。

荥阳到东平地几个郡县,却少有兵力,除了固守几座大城外,其余均暂时放弃。,可一路却是高歌猛进,连破两郡的县城,一路杀到酸枣附近。窦建德暂缓进攻节奏,驻扎在酸枣县左近,以运河为天然防线,等待后继援兵。

河北军倾力而下,再加后援,已近二十万之众。

这些兵力,除了守住黎阳外,王伏宝、刘黑闼二人负责牵制东平大军。不让张镇周断其后路,其余兵力尽数纠集,已有十数万之多。

萧布衣得知这个消息后,并不慌忙,他虽还在行军。可消息却已源源不绝的送到。他一定要确定河北军的主力在哪里,这才能倾力一战。

从偃师到虎牢地时候,萧布衣又得消息,窦建德纠集兵力,已过运河,进攻郑州、荥阳两地,可均无功而返。

两城守将知道西梁王马上就到,均是拼死抵抗,河北军虽是攻势如潮。可西梁军仍保城池不失,避而不战。

萧布衣听到这里的时候,哂然一笑。他心中甚至有点振奋,窦建德从乐寿出兵。取黎阳,到郑州,从河北杀到河南,战线已扯的太长。

这么长的战线,十数万大军。最薄弱的地方当然就是粮道,他现在就已瞄准了窦建德地粮道。

河北军气势汹汹。可一路急进,已是周身破绽。萧人在虎牢城头。知道窦建德已移兵板渚,背倚黄河的时候。萧布衣毅然下令,“兵发汜水!”

这时候,正是清晨。衣不想再退,他也无需再退。河北军已纠集兵力,来势磅礴,可西梁军亦是整装待发,气势如虹!

他看地出来,窦建德想和他一战。

这种情形下,若要求稳,当要固守虎牢,坚壁清野,断河北军粮道,伺机攻击河北军。可萧布衣已不想求稳,河东形势瞬间万变,他要求尽快击败河北军,再与李渊决战。

若是等李渊击败刘武周后,就算不能和窦建德齐心,可多路攻击,东都危矣。

萧布衣见过突厥铁骑的骁勇,难以想像十万铁骑蹂躏中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望着明亮的河水,不舍昼夜的流淌,萧布衣突然有种奇怪的念头,窦建德是否也了解他的想法,这才纠集兵力一战?

窦建德知道李渊出兵,所以给萧布衣决战地机会,当然,窦建德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二人似乎不约而同,只想这时候做个了断。

窦建德若胜了,不但可以打击西梁军的士气,逼东都军回缩,而且可对张镇周的东平歼灭东平大军,无疑会给东都重创!

而河北军若能重创西梁军的近二十万兵力,当可扭转颓势,甚至可以真正地做到三分天下,而不必受制于人。

东都如果一口气损失这么多兵将,那打击就算萧布衣都是无法承受。

毕竟对萧布衣而言,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大隋训练出的铁血府兵!萧布衣的西梁军能战无不胜,却要得益于大隋本身的府兵根基。

窦建德只要击败萧布衣,逼他退守虎牢,然后就可开创一个新局面,若能再败张镇周,只要李唐出兵,突厥南下,东都转瞬就被几路大军合围,难图发展,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取其余各地。

窦建德不想再龟缩河北,任由别人打到家门口,就是想要背水一战。窦建德这般魄力,可说是抓住扭转形势的唯一突破点。

窦建德虽然性格从容,不急不缓,可生性就好冒险,更喜孤注一掷,这从他只带二百多人奔袭薛世雄地大军可见一

萧布衣想到这里,虽被铁骑隆隆激的心中热血***,可头脑更是冷静,这场仗,自己不能败!这场仗,亦是他全力击溃河北军最佳地机会!

兵出虎牢,铿铿锵锵,晴空被杀伐之气所掩,红日似乎都已预见兵戈的残冷,拉住云彩遮住了眼。隐,远空,已阴沉一片。

西梁军知道大敌当前,振奋精神,列方阵前行,不急不缓。远山、大城、流水、落花纷纷被步伐震撼,不停地颤抖。

空寂的四野中,只响着轻微飘逸地马嘶,沉重凝练的脚步声。西梁大军默然前行,气势酣畅,涌起黄尘滚滚。

两翼游弋骑兵来往反复,不停的禀告军情。萧布衣人在马上,只听着游弋使急告。

河北军已出板渚!

河北军已到牛口!

河北军过了牛口峪,兵锋北靠黄河,南临鹊山,已近汜水!

军情紧急,萧布衣却不等禀告,已见到远方黑土翻滚,遮盖天日。河北军几乎和西梁军同时到达汜水岸边,黄尘黑土,交相辉映,激荡在空中,狰狞凶猛,铁蹄隆隆,却渐沉隐。等到只余风声阵阵,汜水两岸,早就布满了无数精兵。长枪如云,甲泛寒光。两军默然对望,此刻黄尘黑土这才飘然而落,撒向汜水,撕开了两军对决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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