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算是好事吗?我无法断言。起码对我自己而言,如果有的选,我会更希望当一个普通人,不,应该说,正常人。】
……
【那个异化根,还真是神通广大。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已经被封在了房间里,却还是通过各种方式从外面骗人进来。我和老杨分析,又给大壮打了个电话讨论,都觉得这多半是从它原本的能力发展而来——这家伙作为[根],主要能力就体现在对讯号的模拟和操控上。
【在它还不会动的时候,大壮就经常把它当联络器用,来向怪谈外面的人沟通求助,也能用来寻找和锁定被困在怪谈内的人。现在看来,功能基本没变,只是从定向寻找,变成随机捕猎了。
【……这样看来,这似乎也算一种电信诈骗?
【好在问题不大。那个异化根小孩虽然能骗人过来,但本身无法突破房间的限制。老杨说,只要尽可能完善楼内规则,将被骗来的人送出去就行。当然,为了避免活人的气息刺激到楼内的其他住户,也要尽可能避免他们之间接触。
【提到这个问题,我又忍不住忧心。我还是觉得将一群死人聚到一起并不明智。不过老杨觉得,她的尝试已经初见成效,为了应对怪谈未来的变化,这种有风险的尝试是必要的。既然她这么坚持,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又向她要了一个包包。】
……
【情况似乎有些失控了。
【有住户来找扒手汇报,说看到其他住户带着误入者的首饰……我们这才意识到,或许不是所有的误入者,都顺利走出了这栋楼。
【异化根已经被控制住了,但其他的住户并没有。扒手试图从虚空中阅读线索,但失败。我们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大清扫,并且加大对这栋楼的控制。
【这事爆出时,老杨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但这种时候,再去追究责任也没用,如果真的有死者发生了变化,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封住他们。
【只是这样一来,我和扒手也没法再轻易离开这里……我在老杨封楼前给大壮打了电话,她没接。只能托人递给口信过去。
【希望等她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稳住了吧。】
……
【为了加强对这栋楼的控制,我、老杨还有扒手,都不得不拿出了自己所有压箱底的道具。
【扒手手中有一个根,效果是可以通过光照撒布压力和恐惧。这玩意儿这回派上了大用场。他将根的衍生物融进了电表箱和感应灯里,勉强控制住了局面。老杨则用自己根的能力,往楼里安装了不少[门]……但做完这事后,她精神一下差了很多。所以后续的管理还是交给了扒手。
【我在限制行动方面没什么能力。只是身边正好带着其他人以前给我的衍生物,就直接用上了。
【几张[福]字,越相信它,它就越能给人以庇护;还有一把茱萸,这个是以前进怪谈时用的,拿着它不容易迷路,但也可以用来给怪物施加[回家]的规则,只是这样更消耗道具的寿命。
【这些都是我问别人要来的,以前进怪谈时都扣扣搜搜舍不得用,这回几乎都拿出来了。按说至少还能再换个包包,不过看老杨那病蔫蔫的样子,这事还是之后再说吧。
【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太喜欢用[根]。在所有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能接触根,却从来不用的。
【我总觉得这种东西用起来叫人不放心,有些还好,是明面上让你支付代价,可有些看似无害的,难道就真的无害吗?说不定它也早已暗中支付了价格,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不方便。大壮也这么认为,她说每次进怪谈都要带一堆东西,特别麻烦,尤其她现在还有小孩,她是真的不想让养女接触这些。
【我进来之前,我们曾经约着搓了一次麻将。当时大壮还说呢,要是能把所有的根都压缩在一起就好了,做成手机程序一样,想用哪个就点哪个。扒手却说不如做成书本的样子,这样用的时候就像在翻魔法书,拉风。
【不过这管我什么事呢?我又不用这些。
【扒手说,我不用根,可能纯粹是我用不着。这倒也是。毕竟当你能靠自己的拳头痛殴看到的一切东西时,所有的外力,都变成了花里胡哨。
【这也是我给自己起代号叫[悍勇者]的原因。其实本来就叫[勇者],但其他人都叫三个字的,我没办法,只能多加一个字。大壮倒是曾说过,这种见谁打谁的能力,不如叫流氓或者恶棍……她真的不会起名字,换我就叫恶棍侠。】
……
【目前来看,情况已经被大致控制住了。这是好兆头。不出意外,下周我就能完成我的报告,到时必须让老杨放我出去,我一定要抢到所有名词的命名权。
【对面的异化根现在也安分许多。不再房间里胡闹哭嚎,骗人的频次也大大减少。只是有时会站在玄关处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怪叫人无奈的。】
……
【等一下。我在写什么?它的房门不是被封住的吗?为什么我会看见它站在玄关里?】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
【情况好像又变得不对劲了。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个异化根正在变得更强大,我不知道为什么,它明明没有接触任何东西,但它就是在变得更强大。明明门一直被封着,电表箱和感应灯也一直在运作,可它好像对这些都视若无睹,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间屋里。
【我试图去和老杨扒手商量对策,可老杨的状态更差了。她把自己关在门内不肯见人,我隔着门都能听见很重的咳嗽声。扒手看上去也有些急躁,他说楼内其他的住户也受到影响了,有人莫名其妙过来打了他一顿,转头却好像完全忘了这事。
【似乎也完全意识不到自身的异变。
【老杨闭门不出,我只擅长单挑,而且没有道具,压力一下来到了他身上。他说自己会努力再放大根的效果,并且在尽力[读读]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提示。
【我发誓,如果他这次真能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绝对再也不叫他扒手了。而且在我的报告里,我绝对会给他的能力起一个更加拉风的名字,比其他所有人的都拉风。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挂心。
【在我离开扒手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问我这两天有没有做梦。我问他做哪种梦,他说,梦到[那个]。
【我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们好像都有梦到过,但我没有,真的从来都没有。我只是听他们说过。
【扒手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梦到[那个]的频率明显变高了,看得也更清楚。我想问明白,他却不愿意多说了。】
……
【扒手的状况也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古怪的狂热里,总在研究他带来的根。但同时,那个根的效果确实在加强,我亲眼看见那个异化根被突然亮起的感应灯逼回了房间里。他还给了我两根小手电,说也是用他的根做出来的,可以起到和灯光差不多的效果。但有时限,用完就没了。
【这东西帮了我不小的忙。那个异化根又骗了人进来,这次还真的将人拐进了屋里。我冲进去将人带走,结果差点被它撕掉一条胳膊,它甚至追出了门……还好有扒手给的新道具。
【也是我大意了。因为这家伙平时很少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所以我有些疏忽。它似乎还在进行着找家人的游戏,管这次的误入者叫[新哥哥]……难道说,是因为这次误入者已经被它当做了家人,所以带走对方时,它的反应才格外强烈吗?
【我想和扒手再讨论下这事。但这两天他也开始不出门了,只通过特殊的手机与我联系。我想上去找他,可对面的异化根又给我很大压力。老杨则是彻底失联……真叫人不安。
【不知道大壮收到我的信息没有。希望外面的人能帮着想想办法吧。】
……
【扒手彻底失去消息了。
【他最后给我留下的,是一条意味不明的信息。他说,他现在不用做梦也能看到[那个]了,他想好好地去看,叫我不要打扰他。
【他还提到,他已经通过自己的特性,找到了破局的方式,线索已经转交给了老杨。根的功率也开到了最大,所有防御措施的运作都将继续保持,叫我不要担心。
【……他是傻子吗?!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换你朋友在鬼屋里突然说想找个安静地方自己待会儿,你会觉得他脑子正常吗?真就有病!
【没办法,我必须上去看看了。好在就像他说的,电表箱和感应灯都在妥善运作中,那个异化根暂时出不来。这总归叫人放心了些。】
……
【……*%*#[划掉]#¥!%&*%[全部划掉]】
【好了,我觉得我稍微冷静下来了。我必须冷静下来。现在我很可能是楼里唯一还能留下清醒记录的人了。田将明,你现在赶紧冷静下来,冷静!冷静!快点冷静啊!
【#¥%&$[大量撕页与涂抹痕迹]】
【行,那还是,就,老天我该从哪里开始……对,上楼,就在不久前,我上了楼,想去找扒手。
【四楼也变得很奇怪。不知何时多出了不少……不少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总之,我上了五楼,但我没有找到他。敲不开他的房门。没办法,我只能去敲老杨的房门。老杨是楼长,不仅有单元楼大门的钥匙,还有所有房子的钥匙。我知道她不舒服,但我需要她帮我开扒手的门。
【老杨的门一推就开了。里面没有开灯。我进去,看到了……应该是老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它在说话,它用老杨的口吻和我说话。它说,它知道扒手正在干什么,因为类似的事,它也干过。
【他们都能梦到[那个]。而当靠近到一定程度时,不需做梦也能看到,再靠近一点,他们甚至可以进入。
【我问它,进入哪里,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说我或许是他们中最幸运的。我的直觉让我待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但同时我也错过了很多。我不想知道我错过了什么,完全不想知道。别让我知道。
【它告诉了我扒手最后[阅读]到的线索。线索是,[心脏伸出细细触须,分泌古怪的激素。石头都变成肠胃,在它的催动下蠕动]。
【我没懂这个意思。它却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吓人。
【它说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那个异化根越来越难控制,为什么楼里的其他人都慢慢变成了怪物?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
【心脏是指那个异化根。触须也是指它。
【在我们尚未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异化根已经将自己化为了这栋楼的心脏,并将其他人一点点同化成了能为它供能的器官。所以它从来不猎食,因为它不用,它只要得到其它[器官]的供能就好……
【可激素又是指什么呢?我想不明白。
【那个用老杨口吻说话的……说话的东西,告诉我它也还没想明白。不过它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它说它以一个很大的代价,和[那个]进行了交换,换到了一条拥有绝对优先级的强制规则。只要这条规则生效,就可以用来对付那个异化根。
【但想要这条规则成立,它必须知道那个异化根的称呼,一个有效的称呼。但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它管自己叫玲玲,大壮以前则管它叫[天线宝宝],但这两个称呼都无法让规则成立。
【它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从它那里拿走大门的钥匙,直接逃出去。要么,最后再帮它一次。帮它找到可以让规则成立的名字,只要找到,它就能用那条规则彻底抹杀异化根。
【我当然不能直接离开。这楼已经完全乱了,相当于一个独立的怪谈。如果放着不管,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所以我选择了第二种。然后我就回来了。它说它已经没法离开房间了,但它会一直在那里等我,直到等到答案为止。
【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它。我既希望它不是老杨,又希望它是。这样它至少会一直在那里。
【我本来还想再等等,看大壮会不会来。但我不知道还能再耽搁多久,所以还是决定冒险一次。
【接下去,我会将这份记录收在密盒里。能打开这个盒子的,除了我,还有大壮、丽丽、小黄。不出意外的话,我想现在正在翻阅这本笔记的,就是上述中的任何一人。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姑且问声好吧。
【如果你翻页后,看到后面还有记录,那就继续读下去吧,既然你能看到这本子,说明我人早没了,能多记一点都是赚到。如果没有,请继续我未完成的工作,我相信五楼的那个还在等着。如果它是老杨的话,它一定会等的。
【以及,如果你能离开这儿,请把我的报告带出去并上交。拜托了,谢谢。】
“……”
至此,又是一页内容结束。
许冥盯着面前页面上的文字,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将本子再次翻过一页。
后面,只有一片空白。
第八十七章 (捉虫)
望着眼前的空白页面, 许冥久久都没有回神。
或许是因为这个有去无回的结局太过无声且凄凉,又或许是因为,那薄薄一本册子里包含了太多暂时无法消化的信息。各种情绪与疑问混在一起, 满满地撑在脑袋里,让人一时完全理不清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轻声开口, 语气中犹带着几分茫然:“所以,那个, 到底是什么?”
这并不是她最想知道的, 只是她随便从脑子里的众多问号里揪出来一个, 说话时也更接近于喃喃自语,并未指望有谁能够回答。正越过她肩膀探头看日记的鲸脂人倒是配合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