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姜汤放到浴缸边,托盘底接触浴缸发出轻响,繁华眼皮动了动,没有睁眼,只说:“出去。”
我当然没有出去,而是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
没声音。
我便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指尖一触到心里就是一惊,滚烫的。
这时,繁华抬起了手,一把推过来:“滚!”
痛!
我惊叫一声,身子也难维持稳定,头朝下栽进了浴缸里。
来不及闭气,直接就大大地呛了一口水。
晕头转向之际,一股力量将我提出了水面。
我拼命地咳嗽,突然感觉胸口一凉。
潮湿的衣服被剥开,我赶紧按住他的手,问:“你干什么!”
繁华撩起眼看了我一眼,手腕一动,挣开我的钳制,又往下扯了扯,问:“谁打的?”
我肚子上有一小片青紫。
刚刚他推的力气不大,若不是正好推在这片青紫上,也不至于这么痛。
我说:“你姐姐打的。”
繁华没说话,重新闭上眼。
我也不指望他会说什么,拢了拢衣服,准备从浴缸里出去。
这时,腰上突然揽来了一条手臂。
我毫无防备,脚下就是一滑。
浴缸很深,水的浮力令人失控。我好怕再掉进水里,手忙脚乱了一阵,最后被按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呼……
好累。
“不会游泳的小兔子。”他胸膛震动,声音沙哑。
我说:“兔子是会游泳的。”
“你这只不会。”他懒懒地说着,手掌抚着我的头发。
“我也会。”我说,“但你不能总这样吓我。”
繁华撇撇嘴角,发出一声冷哼:“这话你自己收着吧。”
我愣了一下,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
没声音。
我抬起头,见繁华正垂眸看着我。
目光有些怪异,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
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说:“我打开窗户就是想透透气……再说要是从这么高跳下去,也没必要救了……”
他忽然按住了我的头。
我被迫抬起头,望着他的脸。
他定定地看着我,声音不高,且一字一顿:“你就是个白痴。”
“……”
“只会欺负我的白痴。”
他盯着我,眼里的冷光仿若利剑。
我有点生气:“这话你也自己收着吧。”
繁华微微眯起了眼。
我预感不对,紧张得直冒冷汗。
突然,繁华松开手,我倒是想跑,然而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他就猛地一翻身,将我困进了水里。
浴缸好深,后背探不到底。我慌得几乎要叫了,别无选择地用力巴住繁华的身子,尽可能地仰头呼吸。
然而刚喘了两口气儿,他便低下头,堵住了我的嘴。
我的头当即便被他压进水里了一半,头发全部浸透,只剩脸还露在水面上。
水面无规律地晃动,在我的鼻翼附近徘徊,我好怕它涌进我的鼻子里,拼命地仰着脖子,汲取唯一的空气。
耳朵里也进了水,整个耳膜中只有嗡嗡的流水声,以及被放大后的,动物品咂同类皮毛时的细微动静。
这感觉……无限濒临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松了口。
我又累又害怕,但已经没力气再巴着他了,忍不住松了手。
这时,繁华身子一动,卷着我躺了回去。
我又趴在他身上了,但也没力气动,只能像条被巨浪冲到岸边的鱼一样,张着嘴巴麻木地呼吸。
身上的衣服不知哪儿去了,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不过这样也好,湿透的衣服又冷又粘腻,没了反而暖和了许多。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忽然,繁华发出了一声笑:“爽么?”
“……”
他伸手托起了我的脸,微微地眯眼瞧着我:“泡在水里爽不爽?”
“……”
“哼,”他冷呲,“还‘没必要救了’,怎么不直接说‘你活该’呢?”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嫌我刚刚的话不真诚。
我只好说:“我不是说你傻,而是说……你物理肯定很好,不会不知道这么高掉下去一定会死,所以……”
他微微挑起了眉。
我住了口。
这话好像怎么解释都有点不对劲……
繁华睖了我一眼:“所以就不用收尸了,是么?”
“……”
“你物理也不错,”他挑眉,冷冷道,“来你说说看,不给你收尸是什么后果?”
我顿时感到了一阵反胃,捂住嘴说:“你不要说这个了……”
“不要?哼,”繁华露出一抹邪笑,“我告诉你。你会现在水里泡几天,过几天就浮起来,成为一具浮尸。”
“……”
“你见过浮尸么?”他眉飞色舞地说着,还用手比划,“就像个大气球,你这张脸,会变的这么大,眼珠会膨出来……”
十分钟后,淋浴间。
繁华歪在椅子上,脸色潮红,神色萎靡,一只手撑在脸颊上,活像个骄奢淫逸的昏君。
我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手巾仔细地擦净了他的身子,说:“擦干净了。”
繁华伸直了腿:“腿。”
“腿已经擦过一遍了。”我说,“一遍就可以了,又没吐到腿上。”
“你是没吐到腿上。”他阴恻恻地瞧着我,“你是吐进了水里!我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我捂住嘴:“不要说了……”
繁华立刻闭上了嘴。
虽然是他说讨厌的话在先,但我的确结结实实地吐了他一身,便又按照要求仔细把他的腿擦了一遍,劝他说:“你还发着烧,不能洗太久淋浴。”
没听到声音。
我抬起头,见繁华正半敛着眼,大概是因为发烧终究虚弱,目光雾蒙蒙的瞧着我。
对上我的视线时,他动了动身子:“穆容菲啊……”
“……”
“你干活儿太粗了,一点也不仔细。”他拐弯抹角地评价。
“要不……”我试探着问:“换个女佣?”
“自己的男人怎么好让别人看?”他闭上了眼,“仔细点,也是为了你好。”
要求真多……
我再度拿起手巾,擦的同时忍不住嘀咕:“说得就好像没别人看过似的……”
说完便感觉头顶上传来压力。
我缩了缩脖子,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