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开封府的山道上,陈然和郑镖头带着镖队前进。
队伍很短,陈然和郑镖头都是身穿劲装,陈然骑着一匹马,郑镖头骑着一头驴。身后跟着三个拉着骡车的伙计。
陈然的马是镖局的牌面,郑镖头的驴则是为了省钱。
后面的骡车上装满了货物,用麻布搭着,里面都是雇主委托给他们送往开封府的绸布。
骡车十分老旧,在山道上一边走着,一边发出‘吱呀’的声响。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这个道理,少东家您肯定是懂的。”
郑镖头手里拿着烟袋,一边跟跨下的倔驴较劲,一边对陈然谆谆教导道:“按理说,咱们走镖的,路过一个门派,上去送点礼,打点一下,以后这条道便走得顺,这是咱走镖的常有之事。
但是有些门派,您真没办法跟人家攀交情。就比如说少林寺这种大派,咱跟他们实在是错的太远了。
咱们镇上,最大的那个镖局飞马镖局您知道吧。他们的总镖头马如良,人称多臂拳王。别说在咱们二郎镇。就算是整个中州,都是赫赫有名的。他的授业恩师还是少林寺的一名俗家弟子。在这样一层关系下,他想去跟少林寺攀交情,都还排不上号。您说您贸然上少林寺,还想进人家山门,能讨得好去吗?”
陈然叹了口气,说道:“郑叔,这一路上,这事情你都跟我说了八百回了。”
“我就是想跟您说,您这次能囫囵个走下少室山,纯属侥幸,以后千万不能这么任性了。咱就老老实实走镖,结交一些当地豪绅,绿林盗匪,就够咱们生存了......”
陈然不想听郑镖头唠叨,转移话题道:“郑叔,咱这一趟,能赚多少钱啊。”
这种生意上的事情,郑镖头早已心有有数,侃侃而谈道:“咱们从洛阳城出来的时候,带的是绸布和五千两白银。按照抽成,大概能分得两百两。等到了开封府,雇主薛老板的分号会往回寄一些山货和棉布。大概能分得一百两。这一来一回,净赚三百两。除去咱们来回的路费和餐宿,大概还能剩二百五十两左右。”
“听起来,倒还可以。”陈然满意点点头。
他之前为了获取能量点,每个月差不多要吃二十两左右的药补。他本来以为这种花销相当败家,老爹能支持自己也是颇不容易。
但是现在这一趟竟能赚二百五十两,陈然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过保守了,以后的药补看来要翻倍了。
要是翻倍地吃,说不定能量点早就够易筋经所需的点数了。
不过,却听郑镖头继续说道:“这二百五十两,只是明面上的帐。实际上,可能落在手里不足五十两,甚至可能亏本。”
“哦?那是为何?”陈然有些疑惑。
郑镖头轻叹一口气,说道:“少东家,你可知从洛阳到开封府,总共要经过多少个山头,多少条水路?”
“不知道。”陈然摇了摇头。
“出洛阳,过登封少林,经密城,抵郑县,到中牟。最后,便是开封。这期间,要经过五个山头险滩,这些地方都有势力占据,凡路过一地,必定要准备银子打点。少则二十两,多则五十两。”郑镖头语气透着一股无奈。
“好家伙。”陈然一听,顿时有些愕然:“那咱们这二百五十两利润,还不够打点那些土匪的?”
郑镖头道:“有些山头咱们逢年过节常有孝敬,不会打我们的主意。有些弱小的山头也不会招惹我们镖局。怕就怕,那些刚刚得势不讲规矩的新匪,惹恼了他们,说不定连保的货都给你吞了嘞。”
“那照郑叔这个说法,咱还保个屁的镖,一不小心连货都折进去了,咱还得赔给雇主。”陈然没好气道。
郑镖头摇了摇头道:“还是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山贼火并那种情况还是很少的。大部分镖局只要跟那些山匪搞好关系,只当他们是抽税的关卡即可。所以少东家要记住,咱们吃这碗饭,最要紧的不是练武,而是搞好这三川五岳的人情,这可比什么都要紧。”
陈然听到这句话,沉声道:“郑叔,你这句话我就不太赞同。如果练武练到将他们这些山贼的实力完全碾压了呢?那不就可以一劳永逸,将他们全部解决了?”
郑镖头扭头,一副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陈然,说道:“这些山头,多有藏龙卧虎之辈。哪个镖局能把他们全部解决?少林寺那些高僧们还差不多。不过他们那种名门正派,放眼的是整个江湖,谁会来管这些山匪?这种话,少东家以后万不可再说了。”
两个人随口聊着,车队慢慢前进。
行到一条山道时,一旁的郑镖头突然低声道:“少东家,这里已经到了青龙寨的范围。那大寨主张龙一身横练的功夫,须要小心在意。”
陈然望着眼前的崇山峻岭,只见山道险阻,密林悠悠,果然是一处十分凶险的地方。
“这个青龙寨张龙,跟我们有交情吗?”陈然轻声道。
却见郑镖头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嫌我们长林镖局资格不够,不跟俺们攀交情。要是倒霉碰上了,按照江湖规矩,估计要送出去五十两的过路费。”
“五十两?!”陈然顿时有些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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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黑了吧。
进入山道之后,郑镖头和身后的五个伙计都警醒起来,右手握住腰刀,大拇指扣在刀柄处,做好随时准备。
随着队伍慢慢行进,转过一个弯去,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道上,大概七八个劲装大汉围在一辆马车一旁。
在马车的不远处,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趴在地上,身体僵直,下面一摊血,显然已经毙命。
在尸体的旁边,一个女人正抱着一个娃娃失声痛哭,姜庆注意到那个娃娃身上也满是鲜血,被妈妈紧紧抱着也不哭闹,显然也是凶多吉少。
而围在马车周围的那些大汉,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身穿天青色锻袍,看起来倒甚是华丽,只是头发却乱糟糟的,胡子如野草般杂乱丛生,脸颊上还有一行老大的刀疤,整体气质粗俗,与所穿的衣服极不相称。
这几个大汉围在马车旁,看着女子哭得那么伤心,脸上都带着轻浮戏弄的笑容。
很显然,这是一个山匪劫财害命的案发现场。受害者应该是一家三口,目前的生还者仅剩一个女子,看情况,这些山匪还要劫色。
郑镖头转过头,对陈然低声道:“少东家,前面那个虬髯大汉就是寨主张龙。”
此时,那个叫张龙的匪首已经注意到了陈然一行人的到来,高声喝道:“嘿,前面的,是谁家的队伍?”
“洛阳城陈家的,长兴镖局。”郑镖头高声招呼道。
他轻轻拍了拍陈然的肩膀,示意他放心,然后走上前去,一手握着烟袋,拱手道:“在下长兴镖局老郑,见过张大当家。”
那张龙斜眼看了下郑镖头,搓着手中黄橙橙的两个大金胆,说道:“老子轻易不下山,一下山便碰到你们长兴镖局,倒是有缘啊。”
“是,是。果真是有缘。”郑镖头走上前陪笑道:“东家常说张大当家的勇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说着,郑镖头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塞到张龙的手里。
张龙抛了抛手中的元宝,咧嘴笑道:“倒也懂事。过去吧,别扰了老子的兴致。”
他挥了挥手,让山匪们给镖局队伍让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