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朕是哥哥

万历面带笑容的将张居正叫到御前,从身上取出昨晚让孙海连夜制作的牙牌。

牙牌非常精美,那十二件事、三十六字被工匠用金线细细錾刻,周围也雕刻着精美的纹饰。

“张先生,这上面是朕定下的十二件事,这牙牌就交给先生保管了,若是以后朕不能做到这十二件事,先生可用此牙牌来规劝朕。

天地君亲师,先生是朕的老师,朕虽为皇帝,但也要懂得尊师重道。”万历一脸真诚的看着张居正,语言之中满是热切。

张居正稍稍愣了一下,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感到后悔,皇帝虽然年幼,可尊师重道,有着常人不曾有的赤子之心,遇到这样的皇帝,真是三生有幸。

张居正从万历手中接过牙牌,后退数步,居中而站,手中的笏板高高举过头顶,朝着万历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大礼。

“臣,谢恩!”张居正声音洪亮,与之前相比,多了一些柔和与温暖。

万历笑道:“张先生快起来吧,大明可需要先生呢!”

张居正站直身子,目光愈发坚定。

朝会缓缓而过,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万历回到了乾清宫。

根据张居正的安排,视朝的时候可以不用学习,忙完事情之后,可以放松歇息,是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可对于万历来讲,此时还不能休息。

在乾清宫中稍作休息,换上常服后,万历去了李太后那里。

刚一进门,万历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李太后心情不错,坐在房间中,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玩耍。

“圣母大人今日心情不错啊,孩儿给圣母大人请安了!”

万历笑着走到李太后面前,行了一礼。

李太后看到了万历,笑容比之前灿烂许多。

“皇帝这是下朝了?今天感觉如何啊!”李太后笑着问道,又连忙招呼朱尧娥、朱尧媖、朱尧媛和朱翊镠向万历拜见。

“见过皇帝哥哥!”

这几个小孩子凑到万历面前,脆生生的喊着,他们眼睛清澈,天真无暇。

万历一一扫过自己的这些弟弟妹妹,心中感慨。

这些孩子中,就属朱尧媖命运最惨。

年纪轻轻,被冯保这个老家伙卖给一个肺痨鬼,结婚不到两个月,肺痨鬼就死了,朱尧媖也时常受到太监、宫女们的讹诈欺负,也早早的死去,据说,永宁公主朱尧媖终生不识闺房之事。

万历的这几个弟弟妹妹都长得白白嫩嫩,长相姣好,尤其是朱尧媖,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让人心疼。

万历的目光在朱尧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轻叹一声,又冷冷的撇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冯保。

这把冯保吓了一跳,连忙回忆今天有没有冒犯到万历。

“哈哈哈,你们想要什么就给哥哥说,哥哥绝对能满足你们!”万历挥舞着大手,豪气干云。

“哥哥好棒棒,妹妹想要个布娃娃!”朱尧媖眉开眼笑,脆生生的喊道。

李太后瞪了朱尧媖一眼,低声喝道:“你哥哥日理万机,你就知道给你哥哥添乱!”

李太后最受规矩,对女儿的培养也主要以“女德”、“女训”为主,朱尧媖问万历要布娃娃,就是添乱。

七岁的朱尧媖被李太后吓了一跳,躲在了朱尧娥身后,怯生生的看着李太后,不敢再说什么。

万历哈哈一笑,对着李太后解释道:“圣母大人,小孩子家家的,都喜欢玩些玩具布娃娃,我是哥哥,照看点弟弟妹妹也是应该的,没啥添乱不添乱的!”

“你不也是小孩子家家!”李太后白了万历一眼。

万历挠着头笑了笑,道:“我不一样,我是皇帝啊!”

李太后没再说什么,看向朱尧媖他们:“还不赶紧谢谢哥哥!”

朱尧媖他们又急忙跑到万历面前,大喊着:“谢谢皇帝哥哥!”

“哈哈哈哈,我回去就吩咐下去,每人一件新玩具!”万历豪迈的说道。

李太后看着眼前这温馨的场面,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姊妹姐弟往往是皇帝的敌人,李太后现在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自己教导出来的皇帝,是最好的皇帝,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

张居正回到内阁不久,赏赐就下来了。

崭新而又端庄的坐蟒服被张居正穿在了身上,大红色彩映照着他那微笑的脸庞,他迈着四方步,走在内阁衙门中。

这身坐蟒服的意义巨大,这代表着皇帝对他信任。

张居正平时不苟言笑,此时也露出了笑容。

内阁次辅吕调阳走在他身旁,脸上多了几分羡慕。

“万历朝第一件赐服,就落在了元辅的身上,这等倚重,这等信任,羡煞旁人啊!”吕调阳羡慕的说道,“真合身啊,这是量身定做啊!”

“咳咳!”

张居正轻咳一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沉稳:“吕兄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等臣下只有努力做事,哪有祈求赏赐的道理?这是万历朝的第一件赐服,这也代表着陛下对我的看重,千钧重担压在我的身上,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思虑再三!”

“是啊,就不知道我什么能有这样一身坐蟒服。”吕调阳羡慕的道。

“哈哈哈哈,吕兄说笑了,以后会有的!”张居正哈哈大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吏急匆匆的从外面跑到了张居正面前:“大人,楚滨先生求见!”

楚滨先生本名游七,是张居正的大管家兼私人助理秘书,是张居正沟通朝野、江湖和市井的重要桥梁。

“让他去我的厅堂等我!”张居正说道。

这小吏又急匆匆的跑下。

吕调阳也极为知趣,朝着张居正拱拱手,“元辅,我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就先告辞了!”

张居正回了一礼,便大踏步的往自己的厅堂走去。

刚走进门,游七就满脸堆笑的朝着张居正跑了过来。

“家中已经知晓陛下的恩典,特谴我来向先生贺喜!先生乃国之柱石,如今深得陛下看重,日后定能大展宏图。”游七停在张居正面前,笑呵呵的行礼,说着吉祥话。

张居正面带微笑的摆摆手,道:“唯有一心报国,才能不负陛下恩典。不过,你现在来,应该不止此事吧!”

游七收起笑容,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后,凑到张居正身旁,小声的说道:“先生,今日一早,胡涍便来到了府中,说要等先生回来,好好报答先生的恩德。”

胡涍被万历削职为民之后,张居正想再努力努力,没有让他回老家,一直留在了京师。

在万历决定重起胡涍时,张居正就在第一时间,让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胡涍。

胡涍这人虽然迂腐,可也有几分眼力见,于是急忙前来拜见张居正。

张居正眉头微皱,“这个胡涍实在不长心,这大白天跑过来,要是被人看见,平白落人口舌。你回去告诉他,以后要有什么事,先通知你,我根据情况再做情况。对了,你告诉他,让他写一份悔过书,呈送陛下。”

“明白!”游七拱拱手,就准备离开。

“等等!”张居正看着游七即将消失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

游七连忙返回,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张居正稍作沉思,道:“你待会去找找雒遵、韩必显和景嵩,告诉他们,放衙之后过来一趟。就这件事,去吧!”

“明白!”

游七领命离去。

……

深夜降临,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家宅中坐着三个人,他们就是福建道御史景嵩,吏科都给事中雒遵和山西道御史韩必显。

游七端着一壶茶,从外面走进,给这三人填茶。

景嵩率先坐不住,他站起,问道:“楚滨先生,可知元辅大人找我们什么事吗?这么久了,心里一直没有一个底啊!”

正在添茶的游七说道:“这我也不知道,大人自有安排,你们且先等等,大人马上回来!”

“景兄,又何必着急呢?!”韩必显不动如山,悠哉乐哉的品着茶。

“是啊,元辅大人日理万机,自然忙碌!”雒遵端着茶杯,劝道。

几人说话间,稳健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抬头一看,只见张居正站在了门口。

议论的三人立刻闭上嘴巴,恭敬的来到门口。

张居正扫视一周后,走进了书房,反手关上了房门。

落座之后,除了游七端着茶壶出去之外,剩余的三人凑到了张居正面前。

张居正端起书桌上的茶杯,放在灯盏之下仔细的端详。

这是成化年间的斗彩鸡缸杯,放在后世是价值万千的珍品古董,也是当今宫中的御用之物。

是万历刚刚登基不久,为了稳固局面,赏赐给张居正的。

杯子里面的茶水摇曳,张居正缓缓喝下,随后看向三人,声音低沉:“今日早朝,兵部尚书谭纶咳嗽不断,有碍朝政,影响圣听!”

景嵩率先反应过来,他眼冒精光,道:“明白!”

其余两人也反应过来,说着明白。

大幕,彻底拉开了!

张居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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