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对峙

京营,是一个旧有的利益集团,想要改革,就需要打破这个旧有的利益集团。

可这样危险性太大太大,大到有时候会丢掉性命。

除非,能像商鞅那般,培养出一个有利于国家的新的利益集团出来与之对抗,不然,改革会很难很难。

当年的正德皇帝也培养出了一批新的利益集团,那就是调边军入卫。

正德皇帝是个天才,他想到了用军功来武装这支新的利益集团,于是亲领兵马出关作战。

效果是显赫的,新的利益集团获得很多军功,也存在了很久。

要是正德能一直活下去,这支新的利益集团,将会成为忠于正德的利益军团,可惜,正德皇帝死的太早了。

万历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凶险,所以才会同意张居正的选择,让王崇古来对京营进行改革。

王崇古不止一次的构思过如何改制京营,可时至今日,他始终想不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任何改革,都会引起旧有利益者的反弹,如今的京营也是如此。想要改革,就需要安抚好那些旧有利益者,然而这一切都需要钱,如今大明的国库,可不支持。

王崇古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头喝着。

游七也不好说什么,也跟着喝闷酒。

......

皇宫之中,乾清宫内,张溶站在万历和李太后的前面,规规矩矩,俯首帖耳。

张居正、内阁阁老、海瑞与六部尚书,站在张溶的旁边。

张溶看了一眼这些文官,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厌恶。

在他看来,这些人跳的最欢。

贪污腐败的是他们,改革新政的也是他们,一天天的内斗不断,从来没安分过。

现在又想拿京营开刀,简直可恶到了极致。

“陛下,太后,臣以为,抚宁侯造反之事,应该慎重考虑,应该从长计议,应该严加审查。”

张溶站在那里,一幅公正的模样。

英国公一脉在明朝那是受尽殊荣,基本上每个皇帝登基,都会赏赐他家。

所以,英国公的话,在朝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万历并没有说话,李太后先接过话茬,说道:“有没有造反,这事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今儿威胁皇帝,威逼皇帝,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忠心不忠心,要看怎么做,空口白牙的说忠心,恐怕无法服众吧。”

“英国公,以下犯上,本就是大不敬之罪,陛下年幼,难道就可以受到这种欺辱吗?你也是老臣了,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应该比我清楚吧。”张居正冷眉横对,冷冰冰的看着英国公。

英国公眉头一挑,一脸不满的说道:“抚宁侯性格火爆,说话不加思索,比较直接,不能因为这些事,就说抚宁侯造反谋逆。抚宁侯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谋逆的大事呢?他是忠臣,若是误判,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胡言乱语!”

一道怒斥声从旁边传来,海瑞怒视着张溶:“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君父在上,任你如何巧舌如簧,都不可能改变抚宁侯谋逆这一事实。

陛下年幼,抚宁侯以厉言呵斥,其意欲何为?又逼迫陛下,意欲动手,又当如何?岂非行刺陛下?如此狼子野心,何不为一逆臣?!”

海瑞的声音很大,铿锵有力,目视着张溶,发尽上指冠。

张溶不愿意搭理海瑞,在他看来,这家伙就是一个疯子。

敢骂嘉靖的人,又能是什么善茬子,和这种人说话,有理也能变没理。

张溶想了想,忽略掉海瑞的话,再次说了起来:“陛下,太后,抚宁侯一脉至今已有一百余年,其先祖于关子口抵御也先,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下来,一直以朝廷马首是瞻,怎么可能会造反谋逆!”

万历听着张溶的话,不由冷笑起来。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勋贵和皇帝一体吗?

或许是一体,可如今,这一体会要了大明的命。

万历并不打算下场说些什么,有张居正这位大佬在,万历只需要装个小孩就行。

“谋反是否,不是你我说了算,当审讯过后才会知晓。此事,朝廷自有法度。”张居正正色道。

张溶并没有直面回答张居正,而是看向了太后。

对于他来说,太后才是重中之重,如果太后说放,那张居正也无法处理。

当务之急,应该取得太后的同意。

“抚宁侯入宫,是为了京营之事前来,怎么可能会是造反呢?!”张溶说出了抚宁侯入宫的来意。

只有把抚宁侯从谋反之事上扯出来,把争议引出泥潭,才能有所效果。

这让李太后微微有些诧异:“京营怎么了?他入宫要干什么?!”

一旁的张居正站如青松,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泥塑菩萨。

张溶解释道:“戎政尚书在京营中胡作非为,所以抚宁侯他们才会入宫。”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李太后被张溶牵着鼻子走。

张居正也明白了张溶这话的意思,他看着张溶,眼睛半眯着,构思着该如何驳斥。

李太后说道:“这是政务上的事,你应该去找张先生,找皇帝干什么?难道,你指望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解决这事吗?”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懵了。

张居正心中大喜,这话对他极为有利,直接把张溶怼了回去。

是啊,指望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张溶心中一沉,暗骂:“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村老婆娘!”

这话把所有的后路全部堵死,也就是说,抚宁侯这伙人根本就不应该来找皇帝,从一开始,目的就不纯。

坐在李太后身后的万历,不由的给李太后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回答,高!

李太后可不会管这事,在她眼里,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突然被抚宁侯这么一吓,心中怨气横生,就算抚宁侯不是真心实意的造反,那也要好好整治整治,不然,引起他人效仿当如何?

李太后安坐如山,她轻瞥了张溶一眼,说道:“朝中自有法度,造反与否,应看后续调查。总归是他不敬在先,若朝廷毫无作为,莫不是认为皇帝可欺?莫不是英国公也如此认为,觉得皇帝年幼,可以欺辱?或许,英国公心里就这么想的?什么时候,会如同抚宁侯那样?”

这话把英国公吓了一跳,连忙回话:“臣不敢,臣忠于陛下,毫无二心。”

被李太后这么一说,张溶偃旗息鼓,不再说什么。

张居正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眼睛半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海瑞时不时的打量着张溶,一副心机很深的样子。

这大殿之内,所有人心思各异,都在想着自己的事。

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张溶的眼神时不时与张居正对上,火花四射。

黄昏渐渐来临,众臣退出了皇宫。

李太后在乾清宫中寸步不离,张诚带着宫中侍卫,一直护在周围。

万历独坐在书房中看书,思考着破局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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