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忽地变得更大!
一阵风刮过,大量的雾气涌上,水边的洗衣石板上,余秀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脸色一变,坠河了?
快步往前,走至河边,水面安安静静,哪儿有坠河的迹象。
哭声还在持续,我才冷不丁地反应过来。
她都还在哭,哪儿可能坠河?
只是,哭声从河边,变了方位,竟像是从我身后传来。
我骤然转过身,雾气中,赫然站着一人。
不正是小小年纪,外貌还稚嫩无比的余秀吗?
白色的麻布孝服,给人一种极为哀伤悲怆的感觉,余秀跌跌撞撞地朝着河边走去,像是没有瞧见我一般。
当她走到那石板位置时,又蹲坐在了石板上,哀伤地哭泣。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眼前的事态上,是在重复?
重复余秀走到河边哭的过程?
可这过程中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老刘被困在自身一段噩梦中,是因为那阴阳先生说了许多话,对他造成了深刻记忆。
余秀就走到河边哭,既没有起因,中途也没有人……
难道是她跳河?
我紧紧地看着余秀,视线不敢有丝毫转变。
她哭了约莫一两分钟,忽地,风又变大!
这一次早有准备,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入目所视的,是余秀凭空消失了……
而后,又是一阵哭声从后方传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再扭头看去时,整个人都头皮发麻,心头骇然到了极点!
余秀……变了……
不,她还是余秀,可她有了分外明显的变化,高了得有半个头!
依旧是那身白色的麻布孝服,依旧是那顶尖尖帽子,依旧是哀伤的哭脸。
余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河边,蹲坐在了石板上。
我才明白,先前不对劲的来由!
先前的余秀,一样是有变化的……
比最初的那稚嫩小女孩儿,稍稍也高了一点,只不过,那太细微。
这第三次出现的余秀,身高就比最开始的余秀,高了太多,才让我一眼发现!
哭声还是稚嫩的,哭着哭着,又是一阵风吹来,余秀再度消失……
这不是记忆的循环,这就是一段记忆!
让余秀格外痛苦的记忆!
每一段时间,都会有某件事情发生,都会让她苦痛无比地走到河边哭泣。
余秀,第三次消失了。
第四次,她再走至河边。
她不哭了,变得很沉默,一直怔怔地看着水面,痛苦的表情,却带上了一丝丝笑,是煎熬,挣扎,像是如坠地狱一般的艰难笑容……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
余秀越来越大,已经和跟在我身边的她无二了。
她的神态愈发麻木。
后边儿两次,我就发现了,余秀的脸上多了妆容。
是那种特别喜庆,特别好看的妆,似是女孩子出嫁。
她身上的孝服遮不住身下衣服,袖口露出一些凤栾图案,同样鲜红而又喜庆。
只是那喜庆的红和孝服的苍白,形成了格格不入的对立。
雾气,好似散开了一些,视线中能瞧见村子整个牌楼,能瞧见挂满硕果的村路旁果树。
更能瞧清楚,孤单而又悲伤的余秀。
我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什么。
八败寡妇……
何来八败?
……
七次哭泣,七身孝服。
头先,或是余秀年纪小,并没有嫁衣加身。
等到了年纪,余秀长开了,有了女人模样,便穿上了嫁衣。
红嫁衣的喜庆,还是改不了她身上的晦气。
第八次,余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河边,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拼命地捶地,锤得她手掌血肉模糊。
此刻,她身上并没有孝服,也并没有红嫁衣!
“秀秀!”
“秀秀!”
“你在哪儿秀秀!”
清朗的话音从村子深处传来,带着焦急,又带着喜悦。
“秀秀,你不要躲着我!我不怕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顶天立地才是好儿郎,若好儿郎撑不住那些流言蜚语,护不住妻子,又算什么大丈夫!?”
“宾客齐至,你得换上嫁衣,咱们要回去拜堂了!”
那声音分外熟悉。
我耳边,却莫名又冒出来一个声音。
……
“哥,你舒坦吗?”
“那里躺着你的女人,这里躺着你的女人,你要和我抢一个脑壳不好,记性不好的婆娘。”
“你良心坏啊!”
……
“我三书六聘,她瞧不见眼,你想享齐人之福,你心那么野,要遭反噬啊!”
“我容易吗我?背井离乡,就想接着她回去。”
“她不走,我死了。”
“我死了,回不了家,归不了根,下不得葬,投不去胎。”
“我也不甘心啊!”
耳边的声音,就像是在尖叫,在呐喊!
……
“滚!滚呐!”
更尖锐的尖叫炸响,让我瞬间醒转过来。
余秀猛的站起身,她双手不停地滴血,她死死的睁大眼睛,看着村里的方向。
她痛苦,她愤怒,她悲伤……
因此,她哭泣得更凶。
“我是个寡女!”
“他们说,八败寡妇,要克死八个丈夫!”
“我不要你!”
“你滚啊!”
猛然间,雾气中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黑漆漆的衣服,头戴着黑漆漆的圆帽子。
那黑衣并不显得阴森,胸前还有一朵大红花,分明是嫁娶时候的礼服,帽子也给人一种干净庄重的感觉。
一眼我便认出来,那不正是吕阚吗?
不过,是神清气爽,眼神格外坚决,坚定的吕阚!
他驻足在余秀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余秀拼命挣扎,用力捶打他的后背,想要挣脱。
“我不走的!”
“我死也不会嫁,也不会走的!”
“你家不是我家!”
“我不想害人了!求求你,求求你……”
哭声愈发煎熬。
那股子悲怆的感觉,竟像是一记记重锤,打在我胸膛上。
我闷哼一声,像是一口闷气堵着,又像是一口逆血压在心头。
画面,再一次突变!
吕阚消失不见,河边的余秀消失不见,怨毒的尖叫从村内炸响!
“死!都该死!”
“全部都该死!”
这尖叫声,赫然是余秀的!
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来。
是吕阚死了?
余秀,第八败结束,成了货真价实的八败寡妇!?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忽地支离破碎。
浓郁的青红色雾气,一瞬间遮掩了所有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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