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季寻汌简直不知道他那个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一脸无奈地道,“你有这功夫,不妨多看几页书,免得回去被先生问起露了馅。”
杨晗道,“怎么,听你这口气,倒好像是胸有成竹,全然不担心了呗?”
季寻汌道,“我平日里也从不担心这些。”
他一副轻松做派,把杨晗看得眼青,“你这个人,好好的话到了你嘴里也要变味道。算了,我懒得理你,回房看书去了。”
季寻汌‘嗯’了一声,“好好读,可别三心两意,过目就忘。”
杨晗重重地将舱门关上了。
季寻汌微微一笑,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
世上的事还真是有趣,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挤到盛南锦的船上来。
谁又能料到两人会在济南府遇上呢?
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不知道她此刻在忙些什么?
思绪就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丢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旦散开,就再也抑制不住。
季寻汌满脑子想的都是盛南锦的影子,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种异样的情愫正在心底慢慢生根。
而此刻的盛南锦正在船舱里仔细地做着衣裳。
季寻汌出身大户,吃穿用度肯定更为讲究,盛南锦生怕他瞧不上自己的手艺,嫌弃着不肯穿。
她格外纠结,几度想要终止。
陈六儿媳妇却全然没放在心上,做得格外来劲儿。没用上两天,一件全新的外衫便做好了。因担心尺寸不合适,船婆还特意拿了季寻汌换下来的衣衫比了比,严丝合缝,居然没有一点儿出入。
陈六儿媳妇对盛南锦道,“还是太赶了些,要不然在领口绣些清雅的花样就更好了。”
盛南锦有些烦躁地道,“这样就很好了,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这些讲究。”
说完又犹豫着让谁去送好。
陈六儿媳妇道,“这种事,自然还是方管事出面比较妥帖。”
盛南锦这会儿仍不能十分信任方管事,万一他要是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可得多难堪?以后她与季寻汌都没办法做人了!
盛南锦沉吟了片刻,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尺素和三春。
两人抱着衣服愣了片刻,“让我们去见季大少爷吗?这可怎么开口?我们说什么呀?”
盛南锦道,“什么也不用说,将衣服给他就行了。”
三春和尺素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退出了船舱。两人来到季寻汌的舱门前,壮着胆子敲了敲门,里面响起季寻汌贴身小厮的声音,“是谁?”
两人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此时,舱门居然从里头打开了,季寻汌的小厮露出半张脸来,“咦,怎么是你们两个?可是盛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尺素毕竟在内院待过一段时间,最先回过神来,“我们给季大少爷送东西。”
送东西?
小厮一怔,转身向内望去,似乎在等候季寻汌的吩咐。
季寻汌轻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小厮这才打开门,将尺素和三春让了进来。
两人规规矩矩地向季寻汌行了礼,双手奉上装了衣服的包袱,“这是我们家大小姐让送来的。”
季寻汌没太放在心上,以为只是些简单的吃食,随意道,“放下吧。”
他的小厮赶紧上前,将包袱接了过来。
入手软绵绵的,并不像吃食一类的东西。
小厮心中暗暗猜测包袱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尺素见状便要告辞,没想到季寻汌忽然问道,“你们家大小姐都好吗?”
尺素茫然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季寻汌忍不住一笑,“是吗?那就好,你们回去吧。”
尺素拉了拉三春,两人正要退出去,没想到三春突然来了句,“这可是我们家大小姐亲手做的。”
就在季寻汌惊愕的功夫,两个人已经出了船舱,便顺手关上了门。
门外尺素埋怨道,“你干吗多嘴?怎么将大小姐的事情给说出去了?”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在盛南锦手下当差,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三春道,“怎么了?我又没有撒谎,难道那衣裳不是大小姐亲手做的吗?为了做它,连熬了两夜,眼睛都红了。咱们又不是那神仙圣人,干吗做了好事不留名?我偏要说出来,故意让季大少爷知道。”
尺素一想也对,遂不再争论,两人一齐回了盛南锦跟前儿复命。
盛南锦道,“季大少爷可说了什么?”
尺素和三春齐齐地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把东西放下就让我们出来了。”
盛南锦很是失落。
一船舱的人都看出她情绪不对,紧紧盯着她不敢言语。
盛南锦失魂落魄了一会儿,忽然察觉过来,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行了,咱们也算携手完成了一件大事,这两天都累坏了,可得好好地歇一歇,短时间内也不想碰针线了。”
气氛这才轻松起来。
而另一头的季寻汌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袱。
看到里面那件崭新的蓝色长衫后,他先是一愣,随后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小厮在一旁道,“哟,原来是件衣裳。到底是女孩子心细,连这种事都想到了。肯定是盛大小姐得知咱们的行李落水,担心您没有换洗的衣裳,所以才抢着做出来的。大少爷,您赶紧试试合不合身。”
季寻汌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话也变得如此多起来?”
小厮赶紧闭上了嘴。
季寻汌摸了摸衣裳,轻声道,“收起来吧。”
“啊?”小厮傻了眼,“盛大小姐一片好心,您不穿吗?”
正因为是好心,所以才不能糟蹋了。他们非亲非故,这样大剌剌的穿着女孩子做的衣裳招摇,万一传出什么闲话来,对盛大小姐的名声会有很大影响。
季寻汌没有说话,将衣裳直接包了起来。
小厮自然也不敢再说。
盛南锦期待了几天,一直暗中留意着季寻汌的动静,听说他去了甲板,与顾铭等人垂钓,又听说他们月下对饮,作诗论道。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穿自己所做的衣裳。
盛南锦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陈六儿媳妇看出她情绪不对,小声安慰道,“或许是没有恰当的机会穿……”
盛南锦微微一笑,平静地道,“人情我送出去了,至于别人接不接,那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算了,这件事不用再想了。”
之后果然不再纠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