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管事满口答应,亲自去了一趟悦来客栈。
而大胜而归的盛南锦却丝毫不觉得开心。
明明查出了最想知道的真相,明明让卫姨娘受到了惩罚……
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她也只能在别人的身体里活着。真不知道这是老天的眷顾还是一种变向的惩罚。
盛南锦沉默着回到了澄碧堂,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第二天更是烧得迷迷糊糊,甚至说起了胡话,半梦半醒间叫起了盛南锦的名字……
陈六儿媳妇被吓了一跳,急忙吩咐三春去请了甘妈妈和甘兴媳妇进府,几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七八天,盛南锦的烧才总算退了。经过这一病,她又清瘦了不少,倒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甘妈妈心疼得直抹眼泪,“大小姐想吃什么?我亲自给您做去,瞧瞧这小脸,瘦得都没有一点儿肉了。”
盛南锦嗓子嘶哑,说话费劲,喝水都疼,哪还能吃得下什么东西?她笑着摇了摇头,关心起了家里的事。
甘妈妈道,“大小姐放心,如今家里的事都有窦姨娘做主安排,事事井井有条,我瞧着比卫姨娘管家时还有秩序呢。”提到卫姨娘,甘妈妈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这个黑了心的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大小姐的头上,当初太太还在世时,她可是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可见这人啊……要真是包藏祸心,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幸好大小姐福大命大,要是真遭了她的毒手,以后我还哪有脸去见太太哟?”
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卫姨娘不是省油的灯,就这么败下阵来,心里肯定不服气,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后招呢。
盛南锦哑着嗓子问道,“卫姨娘那头有什么动静?”
甘兴媳妇在一旁道,“她如今就是只过街老鼠,家里谁能瞧得起她?何况老爷下了令,她连房门也不敢迈出半步。倒是三小姐听说了消息,跑到老爷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结果脸上落了五个手指印哭着跑到澄碧堂门口来撒泼,被我用水泼走了。”
盛南锦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甘兴媳妇如此的泼辣。
甘兴媳妇轻蔑地道,“要按我的意思,就该把她按到水塘里,让她也尝尝水塘的滋味才行。不过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咱们做得太过分了,老爷的面子上过不去。听说为了这件事,您已经当面顶撞了大老爷,要是再这么闹下去,老爷怕是真要动怒了。虽说舅老爷那头步步高升,可盛家终究还是老爷的天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得好。”
她说得句句在理,也是真心实意为盛南锦考虑。
盛南锦微微一笑,眼神里全是满意。
甘妈妈道,“大小姐的年纪也到了,要是有合适的人家,用不了几年就该出嫁了,到时候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用再在盛家煎熬着了。”
这个词儿用得可真好,就是煎熬。
盛南锦轻轻叹了口气,“盛南纱在咱们这儿吃了亏,就此老实了吗?”
甘兴媳妇撇撇嘴,“她不老实还能怎么办?卫姨娘不能帮她出头,老爷又正在气头上,她就是只没牙的纸老虎,还敢叫阵不成?”
盛南锦点了点头,“她的婚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她有些担心窦姨娘会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收拾盛南纱,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到时候真闹出什么笑话来,丢人的还是盛家。
甘妈妈猜到她的心思,轻声道,“大小姐就别瞎操心了,窦姨娘是个八面玲珑的主,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犯错呢?她早就叫了包姨娘和邹姨娘一起为三小姐的婚事张罗了。虽然不敢说东西全都是最好的,但也一点儿没亏待了她。”
那就好!
看来窦姨娘果真是个聪明的,倒是自己多虑了。
盛南锦放下心来。
甘兴媳妇抿嘴笑道,“这种面子功夫,谁能做得比窦姨娘好呢?花的是家里账上的银子,又不动她一丝一毫,到时候得好名声的人是她,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不开呀?再说了,她下头还有两个女儿呢,三小姐的婚事办得好,以后家里的小姐出阁都会按这个规格来,她这不是在给自己女儿铺路吗?”
这倒也是。
甘妈妈道,“何况老爷虽然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了窦姨娘,又让她来办三小姐的婚事,焉知不是在试探她呢?要是窦姨娘在这件事上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老爷对她的管家能力也不得不重新考量。包姨娘和邹姨娘虽然不是什么顶出色的人才,但说到底也不是死人,硬抬起来并非不能用。窦姨娘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微妙,自然不敢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存私心了。”
说来说去,整个家里还是都在相互试探,相互掣肘,相互利用罢了。
这还能算是个家吗?
盛南锦觉得心累得不行。
她养了两天,觉得身子好了不少,又把三春和尺素叫了过来,“马道士的法事做完了吗?”
三春道,“早就做完了,就在大小姐病着那几天,马道士便被请到家里做了法事,后来又起了二小姐的棺椁,重新选了处风景秀丽的风水宝地安葬了。外头人对此议论纷纷,马道士却非常的会说。不说家里闹鬼不消停,而是说老爷心疼女儿,先前草草下葬也是因为犯忌讳,如今破了忌,便想让女儿有个舒心惬意的地方长眠。外头的人听了,纷纷夸咱们老爷是疼爱子女的人,这让老爷非常的高兴,前些日子才赏了马道士一笔银子,高高兴兴地将他送出了县城。”
这马道士能言善道,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此一行不但赚了钱,还收获了不少名声,倒也没有白来。
盛南锦听说盛南绫重新安葬,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算是卸下了。她轻松地道,“知道墓地的地址吗?等将来我好了,也要去祭拜一番才行。”
尺素道,“那地方可好找了,紧挨着季家的祖坟。要不是季家出面,事情还未必如此顺利呢。”
“啊?”盛南锦有点儿傻眼,“怎么还扯上了季家?”
尺素道,“大小姐仔细想啊,县城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风水好的地方早就名花有主了。马道士这才看中的地方,早些年就被季家买入手了,不过季家听说了咱们家的事情后,二话没说就原价出让了,这才解了燃眉之急。事后老爷要方管事去多送些银子,季家还不肯要呢。”
甘妈妈听了道,“不愧是季家啊,这心就是比旁人善。”
可这人情将来要怎么还啊?
盛南锦在家躺了几天,孔冉和彭玲前来探望她。
彭玲一进门便皱着眉头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身子怎么越养越差,没有请好大夫来吗?”
盛南锦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