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大吃一惊,“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三春道,“不用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您还不知道吧,翻了的那艘船就是季家大少爷乘坐的,原本还要靠它回金陵呢,这下可走不成了。偏偏季家大少爷身有要事,得立刻赶回去,好像与他同行的人认得顾大人,听说咱们就是往金陵去的,赶紧过来拜见,恳求顾大人带他们一程。顾大人没有拒绝,已经答应了。”
这也太突然了!
盛南锦有点儿不敢相信,又怕三春一个半大孩子打听得不真不实,马上将方管事叫了过来,吩咐他再去探听消息。
结果方管事回来也是一样的话,“季家大少爷也是倒霉,带的行李都落水了,要不是赶巧他不在船上,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声,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似乎是什么人下了吩咐。
盛南锦坐在船舱里,又等了差不多一顿饭工夫,船才拔锚启航。
片刻后,顾铭在门外求见。
盛南锦赶紧吩咐人将他请进来。
顾铭和惠仲文同辈,等于是盛南锦的长辈,因此也没有避嫌,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外甥女,走了一天,疲惫坏了吧?”
语气倒是异常的温和,让人一点儿都不觉得生疏。
盛南锦道,“一直坐在马车里,倒不怎么累,只是辛苦了张家的婆子,麻烦人家照顾了一路。回头我还得给舅舅写封信,请他出面替我向张家舅舅道谢才行。”
言下之意就是会将济南府的事情告诉给惠仲文知道,让他承张诵文这个人情。
顾铭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如此聪慧,想事情又是这样周到。
他笑着道,“张师兄和你舅舅亲如兄弟,不分彼此,从前在恩师门下读书的时候,属他们走得近,要不是恩师有令,怕是早就结拜为兄弟了。你倒不用和他客气,我们这些师兄弟都是一样的,不分你我,感情深厚。”
盛南锦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铭接着道,“有件事要跟你说。刚刚有位故人之子前来见我,想要借船与我们同去金陵。我早年在江西待过一段日子,这位故人对我颇为照应,如今他的儿子找到我面前,这是怎么也不能拒绝的,因此只能点头答应。只是委屈了外甥女,希望你不要介意。”
盛南锦轻声道,“顾舅舅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既然是故人之子,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您要是拒绝了,我反倒要怪您心狠不仁义了。”
一番话说得顾铭眉开眼笑,“哎,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外甥女,只怕也要像师兄那般当作宝贝疙瘩一样。你能体恤我的难处,做舅舅的先行谢过,我也事先交代了他们,让他们在船上小心行事,免得冲撞了你。若是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必介怀,只管告诉我,自有我出面与他们说去。”
盛南锦道,“舅舅放心,我也不是那多事的人。”她略一沉吟,将自己认识季寻汌的事情索性说了,“何况我与搭船同乘的那位季公子也有过一面之缘,他与我是同乡,我还曾去他家做过客呢。”
“这样啊……”顾铭顿时放心了不少,“那就好,我也能稍稍松口气。不过若是你有什么需要,也不许藏在心里不说,只把我当亲舅舅一样。”
盛南锦自然答应。
顾铭这才一脸轻松的出了船舱。
陈六儿媳妇在一旁道,“没想到能和季家大少爷同乘,倒是难得的缘分。”
可不是吗……明明白天才见过的……
等船婆送来晚饭,盛南锦便小声问道,“登船的那两位公子歇在了哪里,用晚饭了没有?”
这船婆和盛南锦朝夕相处的几日,知道她是个慈眉善目好说话的人,又得了赏赐,自然和她一条心,有什么说什么,“住在了船尾的两舱,晚饭已经送过去了,大小姐不必惦记。顾大人下了吩咐,让我们好好伺候,我们敢怠慢吗?”
盛南锦点了点头。
用过晚饭,盛南锦盯着白日里在济南府买来的布料出神。
季寻汌的行李都落了水,那他可还有换洗的衣裳?
盛南锦灵机一动,叫来陈六儿媳妇道,“你会做衣裳吗?”
“做衣裳?”陈六儿媳妇始料不及,还以为盛南锦突发奇想准备给自己做件新衣打发时间,便笑着道,“会倒是会,就是裁剪的工夫一般,怕坏了大小姐的好料子。不过您的衣裳倒是现成的,咱们比量着剪也就行了。”
盛南锦为难地道,“不是给我做。”
陈六儿媳妇不解道,“那是做给谁的?”
盛南锦小声道,“是……是……”
她犹豫了半天,始终说不出季寻汌的名字。
陈六儿媳妇看出端倪来,“您是要给男人做衣服吗?”
盛南锦的脸腾地烧红了起来。
陈六儿媳妇是过来人,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她不敢大声,生怕盛南锦的面上过不去,只得压低声音道,“是谁呀?我只给我家那死酒鬼做过衣裳,别人还真没做过。这衣服合不合身,裁剪最为重要,要是一剪子没裁好,衣服不是肥了就是瘦了,那可难看得很。”
那怎么办?
难道还能将季寻汌拉过来量尺吗?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盛南锦只得硬着头皮道,“季家大少爷的行李不是都落水了吗?我怕他没有换洗的衣裳……”
陈六儿媳妇恍然大悟。
她是个心思单纯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人,要不是机缘巧合得了盛南锦的青睐,这会儿还在地垄沟里爬着呢。
她倒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何况跟了盛南锦这么久,盛南锦的为人她还是很清楚的。
她一点儿都没有多想,轻声道,“就为这啊,我当是什么大事。刚刚我出门时见顾大人送了两套衣服去季大少爷那里,船婆收了换下来的衣裳去浆洗。咱们拿了季大少爷的衣裳比量着裁剪,试着做一套出来。就是不知道咱们这针线,季大少爷能不能看得上。”
季家门台高贵,季家大少爷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很讲究的人。
陈六儿媳妇并不是个很擅长女红的人,盛南锦更是个只懂穿针引线的门外汉。
两人商议了半晌,盛南锦定下主意,让陈六儿媳妇去跟船婆要衣裳,还特意叮嘱道,“别让船婆对旁人说,免得惹出什么闲话来。”
陈六儿媳妇道,“这是自然,我看她也不是多嘴的人。”
说完便出了船舱。
盛南锦则翻翻捡捡,在买来的布料中挑了半晌,最终选了一匹水洗蓝有暗纹的布料。颜色虽然浅了些,但却十分清雅,要是季寻汌穿在身上……
不知为什么,当季寻汌那清冷高贵的面容出现在盛南锦脑海里的那一刻,她竟然情不自禁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