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彭玲盖着红盖头由自己的哥哥背出了门。
盛南锦站在角落里看着那抹艳红消失在眼前,心情十分的复杂。
从此彭玲踏上了未知的旅程,面对她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盛南锦只能打心眼里祝福她从此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直到女儿的花轿离开娘家,彭太太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众位太太围着她安慰道,“家家的女儿都有这一天,要不怎么人人都喜欢养儿子呢?儿子是娶人进门,女儿是要嫁人出门,辛辛苦苦养了这些年,最后却是别人家的,谁的心里能舒服?可咱们哪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姑爷一表人才,岳家在徐州又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喜的日子,快别哭了。”
彭太太渐渐止住了眼泪,张罗着让众人去花厅吃席。
盛南锦原本想找个安生角落坐着的,没想到季太太却在人群中向她招了招手,“你挨着我坐,正好帮我盯着阿溪,免得她胡闹。”
盛南锦自然应是。
就有那眼热地聚在一起悄声议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季太太也是这样势利眼的人,一看盛家大小姐的舅舅得了势,对人家马上就热情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从前她可是不出席这种场合的,如今也喜欢来了,可见季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有人听不过去,出声道,“你们胡说什么?季太太待谁都是这样客客气气的,惠大人当初没入京做官时,季太太对盛大小姐就很好,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了味道?”
背地里非议旁人,又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季家,几位太太不敢再说,掩着面灰溜溜地散开了。
盛南锦跟着季太太坐了主桌。
同桌的除了苗太太外,还有几位在句容县颇有身份脸面的富家太太。
盛南锦没有放在心上,开始寻找孔冉的身影。
季太太见状便道,“是在找孔小姐吗?我瞧着她刚刚还在的。”
她这样一说,彭玲的嫂子赶紧将孔冉拉了过来。
季太太笑道,“有日子没见着你了,最近在读什么书?”
孔冉落落大方地道,“在读《素问》。”
季太太道,“哟,那不是医术吗?难得你有这个喜好,又喜欢钻研,回头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就只找你了。”
孔冉道,“季太太福运兴旺,百病不侵,哪就用得上我了?不过帮您配些滋补养颜的方子倒是没问题。”
孔太太远远地见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有季太太这番话,女儿的名声算是闯出去了。
季太太道,“你坐到这边来,我还有事要请教你。”
彭玲的嫂子不等她说完就把凳子搬了过来。
孔冉在盛南锦的一旁坐了。
满桌子的太太看她的眼神又不一样,纷纷笑着道,“这可好了,咱们身边也有位女华佗了,以后有些不方便给男大夫看的病,就可以拜托孔小姐了。”
孔冉道,“医学博大精深,我只不过略学了些皮毛,可当不起诸位太太推崇。回头要是丢了人现了眼,父老乡亲面前,怕是门也不敢出了。”
她像是开玩笑似的,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她又不是医婆,为什么要给穿门进户的给旁人看病?
众人被她逗笑,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苗太太趁机道,“不是我夸口,我这位外甥女读过的书,怕是比我见过的都多。她要是个男子呀,肯定是要考科举走仕途的。”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从侧面证实了孔冉博学多才。
吃过了酒席,季太太带着女儿告辞。
彭太太感激她赏脸,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外。
有季太太起了头,其他太太也纷纷起身。
盛南锦随着大流离开了彭家。
结果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打听盛南绒和盛南缎的情况。窦姨娘惊喜万分,也顾不上家务事,赶紧跑来见盛南锦。
盛南锦笑着道,“一家养女百家求,两位妹妹年纪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行事也规规矩矩,许是被人给瞧中了也说不定。”
窦姨娘虽然高兴,却也没忘了盛南锦的人情,“要不是大小姐带着她们露脸,就是在家里搁臭了也没人知道。”
盛南锦道,“不知道是谁家来打听的?家世怎么样?”
窦姨娘叹了口气,“我还没顾得上打听这些。您也知道,如今老爷正病着,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好。绒姐儿和缎姐儿的婚事,终归要他点头才行的。”
盛南锦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那就这两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父亲商量商量,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窦姨娘无奈地道,“我听包姨娘的意思,老爷最近的脾气有些大。就是孙先生去了,老爷也没个好脸,他这是把所有人都怪上了。”
盛时是个自负要面子的人,如今落得口齿不清,半边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场,他当然无法接受。尤其是休养了这么久,药也吃了很多,却始终不见好后,恐惧便渐渐浮上了心头。
他该不会下半辈子都这副德行了吧?
盛时简直不敢往下想。
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又该怎么办呢?
从族中过继一个儿子?还是留个女儿在家里招赘?
以盛家的角度来考虑,自然是过继最为妥当。只不过他的情形已经不适合去教养儿子,若是过继个成年懂事的,与自己又没什么感情,到最后家业落到人家的手里,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以盛时的角度来考虑,自然是留女儿招赘最恰当。女儿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哪怕他下半辈子真的卧床不起,女儿也一定会善待他。将来生下的孩子,身体里留着他的血脉,总比便宜了外人的好。
想到这里,盛时拿定了主意。
只是……留谁好呢?
按照正常的思路,当然是盛南锦最合适。她是嫡长女,身份高贵,生母虽然早亡,却也是盛家明媒正娶的太太。尤其还有惠仲文这么一位显赫的舅舅……只是自从父女间有了嫌隙之后,盛时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变得十分复杂,心底十分忌惮,可又不得不碍于情势仰仗她。
只是留她在家,自己今后能有多少话语权,那可真不好说。
何况她的婚姻大事,还要问过惠仲文的意见,自然是十分的麻烦。
绒姐儿和缎姐儿虽然是庶出,但贵在听话懂事。窦姨娘的娘家也没什么势力,不怕他们将来有野心霸占坑害盛家的家产。
这样一想,似乎两个庶出的女儿更合适。
盛时正纠结呢,没想到盛南锦和窦姨娘双双找过来,主动说起了盛南绒和盛南缎的婚事。
盛时看了盛南锦一眼,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盛南锦被问得一脸懵。
自古儿女婚事大事都有父母长辈做主,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做姐姐的指手画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