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只觉得莫名其妙,“绒姐儿和缎姐儿的婚事自然有父亲做主,哪有我插嘴的余地?”
何况她什么时候在家里这么重要这么有话语权了?
盛时心烦意乱,缓缓闭上了眼。
窦姨娘不安地向盛南锦瞄了两眼。
盛南锦没有吭声,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安静得有些吓人。
过了一会儿,盛时忽然道,“如果我想留个女儿在家里招赘,你觉得谁更合适?”
这是在问谁?
窦姨娘一脸诧异,还是附和着道,“要说招赘,自然是大小姐……”
话未说完,就被盛时冷冷地打断了,“没问你。”
窦姨娘讪讪地闭上了嘴。
盛南锦觉得盛时挺奇怪的。她不解地道,“家中大事,自然都由父亲做主,您说留谁就留谁,我们是没二话的。您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们也能帮着想一想。”
盛时睁开眼看着她,“当真?”
盛南锦点了点头。
盛时道,“如果我留缎姐儿呢?”
盛南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留她在身边也的确最合适。
盛南锦没有意见,“缎姐儿老实憨厚,有她陪在您身边,您晚年的日子肯定能安心顺遂,我们也不必牵挂惦记,再好不过。”
盛时没想到盛南锦如此好说话。
难道她真的对家业没有丝毫的觊觎?
盛时想从她表面的情绪中察觉出一丝端倪。
盛南锦大概能理解盛时的心情,她语气轻快地道,“您放心,不论您留谁在家,今后若是遇到了难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绝不会推辞看热闹的。”
盛时心中苦涩。
敢情自己防备了这么久的人,压根就对家业没有丝毫的兴趣。
也对……她有惠仲文撑腰,将来要什么没有?何况他也给了四万两的添箱,这笔银子不论放在谁家,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盛时对窦姨娘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就把缎姐儿留在家里吧。绒姐儿那头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你就先看一看。”
窦姨娘没想到事情定得如此痛快。
她更没预料到盛南锦会同意将盛南缎留在家里。
在她眼里,盛家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地方了。有父母在跟前儿撑腰,自己又能当家做主说了算,不比嫁到外人家去看婆婆的脸色好吗?
这么大的馅饼,就落在自己女儿头上了?
窦姨娘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盛时有些累了,再次闭上了眼。
盛南锦和窦姨娘缓缓退了出去。出了门,窦姨娘不安地道,“老爷怕是糊涂了,怎么能留缎姐儿在家里呢?怎么看都是大小姐最合适,等我明儿再去和他说道说道。”
盛南锦却面色平静地道,“既然是父亲思虑再三定下的,就按他的意思办吧,我没什么意见。”
至于她,从来也没想过要留在盛家。
窦姨娘总算反应过来——原来大小姐压根就没想到在家招赘啊。
难道是有了心仪的对象?
窦姨娘悄悄留意着盛南锦的神色,笑着道,“可这么好的事儿落在她头上,那不是便宜她了吗?大小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盛南锦淡然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窦姨娘自然不信。
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丢掉这块香饽饽?
她试探着道,“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得为自己筹谋筹谋。虽说舅老爷圣眷正隆,可您的青春却是耽误不得的。早些定下来,大家也都能安心。”
盛南锦对于自己的婚事满心茫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和窦姨娘分开后,她沉默地回了澄碧堂。
隔天孔冉来拜访她。
盛南锦打起精神来招待,孔冉却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盛南锦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
孔冉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我都不瞒你。为了我的婚事,家里现在乱成了一团,我实在待不下去,跑到你这里躲个清静。”
盛南锦能理解她的难处,轻声道,“那还不容易吗?我这里总是方便的,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住上个十天半月的也不成问题。”
孔冉闻声很是高兴,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盛南锦道,“说话已经清楚多了,就是身子还是不好用,吃饭喝药都得有人伺候才行。”
孔冉道,“中风就是这样的,得慢慢地静养,单靠药物不怎么管用。若是有懂针灸的人不妨请到家里来,多少能有些助益。”
盛南锦记在了心上。
吃过午饭,两人在回廊下发呆。
孔冉道,“谁敢想,日子一晃就入秋了,这一天一天的,可真不经过呀。”
盛南锦道,“是啊。不过现在这个气候是我最喜欢的,不冷不热,过几天入了冬,冷的人不想出门。真不知道那些赶考的人要怎么挺过来,听说贡院考试用的屋子都是敞篷的,四面漏风,身体稍差些的,怕是连这三天都坚持不下来。”
孔冉道,“咱们县今年有十多名学子去赴考呢,除了季大少爷之外,其他几位的才华也不错,我爹说,要是句容能出个状元就好了。”
经她一提,盛南锦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季寻汌。
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抵达京都了吧?
两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傍晚孔冉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临别之际,盛南锦还和她约定过两日去隆昌寺上炷香。
孔冉以为她是要让菩萨保佑盛老爷早日康复,盛南锦心里却想着季寻汌。
自己欠了那么大个人情,怎么也要弥补一下才行。
求菩萨保佑他金榜题名,也不枉他辛苦这十年寒窗。
等到了当天,盛南锦穿戴一新去了孔家。
孔太太原本不同意孔冉出门的,可听说是盛大小姐邀约,她这才松了口。
孔冉知道她是见季太太等人都垂青盛南锦,因此才答应的,心里不痛快地道,“我和阿锦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若论关系,除了嫁人的阿玲之外,只有她跟我最亲密。您可别把世俗的那一套用到我们的身上来!”
孔太太无语地道,“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只有你清高,我才是最粗鄙世俗的那一个,行了吧?可现如今这世道,谁不是这样活着呢?谁不愿意巴结好的,非要去接济那些差的?除非是脑子有病!”
孔冉知道说不通,索性不理母亲了。
孔太太送她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交代,“路上若是遇到了哪家太太,记得上前打个招呼,好歹给人留个好印象,知道吗?”
为了自己的婚事,母亲已经魔怔了。
孔冉无奈地道,“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孔太太道,“我知道你是嫌我啰嗦,可我又是为了谁?阿玲都出嫁了,你还能等多少年?女儿家的好年华就这么几年,眨眼的工夫就蹉跎过去了,可不能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