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道治所陇县,以及陇县周边的几个县,所卖的书籍,都是出自他们的作坊。
听陈然的意思,这一次张顿前来,就是要在陇县中卖书。
这不是抢他们的生意?
这谁能忍!
陈然肃然道:“如果老夫不来,你们就是他首要找的卖家啊。”
“开什么玩笑!”
其中一个豪商怒声道:“我们就是卖书的!”
“这不是从岭南进荔枝,拉到成都府卖吗?他事先不知道成都府也产荔枝的?”
为首豪商神色凝重道:“陈兄,你说应该怎么做?”
陈然招了招手,“你们附耳听来。”
六名豪商走到他身边,仔细听完他的谋划,纷纷点了点头,为首豪商肃然道:“就按照陈兄说的办!”
三天之后,陇县城外,上百辆牛车,载着一个个木箱,缓缓的驶来。
牛车周边,足足上百名披坚执锐的府兵护卫着。
最前面是一辆马车。
此刻,马车车帘被人从里面撩起,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张顿、长孙无忌、杜淹三人。
“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哟。”
杜淹揉着腰道:“张少尹,用得着这么赶时间吗?”
本来大半个月的路程,日夜赶路下,十天就到了城外。
牛车、马车受得了,坐在马车上的人却有些遭不住折腾。
张顿笑着道:“早一天办完事,咱们早一天解脱回长安城啊。”
长孙无忌好奇道:“咱们直接去找当地的豪商?”
张顿摇头,“不找。”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那就找寺庙和道观?把当地的方丈和道长,都请过来?”
张顿再次摇头,“也不找他们。”
长孙无忌纳罕道:“那咱们来干什么?”
“卖书啊。”
张顿笑了笑,从马车上走下,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道:“走,咱们先进城,找个热闹的地方再说。”
杜淹、长孙无忌相互对视了一眼,将信将疑的下车跟在他身后。
在陇县城内兜兜转转了小半个时辰,最终来到陇县集市。
“这个地方不错。”
看着集市上人潮涌动,张顿满意点了点头,找了一个空地,对着跟来的韩兴和王奉道:“韩副将,把倒数第二辆牛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
韩兴抱拳应了一声,和王奉一起,带着十几名府兵,从牛车上卸下五个案牍,摆放在张顿挑选的空地上。
长孙无忌眉头紧皱着,“你不会是要在这卖书吧?”
张顿反问道:“不行吗?”
长孙无忌眯着眼眸,“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问题是格局小了啊。”
杜淹也有些不情愿,“就是,咱们大老远过来,是当小贩的吗?”
再怎么说,他们也一个是御史大夫,一个是吏部尚书,还有一个京兆府少尹。
在长安城跺一跺脚都能让京城震三震的大人物,跑来一个陇县充当小贩?
传出去不得被同僚笑话?!
杜淹沉声道:“再不济,也应该在城里找一些商贾,咱们把书卖给他们,岂不是省心省力?”
“若是能这样做,我也想啊。”
张顿摊开双手道:“但我估计行不通。”
杜淹困惑道:“为何?”
张顿耐心解释道:“晋阳县的陈然,还有那十几个豪绅,咱们印书的那些天,我一直让韩副将观察他们的动向。”
“那些人已经离开晋阳县了,比咱们动身还要早三天。”
他肃然指了指脚下,“他们应该已经在陇县。”
“说不准,这几日他们还在和陇县县内的那些商人,吃着饭喝着酒,等咱们过来呢。”
杜淹、长孙无忌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若是如此,找他们是真没用。”
杜淹迟疑了一下,道:“张少尹,不能找当地寺庙和道观的方丈和道长来帮帮忙?”
张顿叹了口气,“卖竹具,可以找他们,假借开光之名来吸引人。”
“但是卖书,却不一样。”
“要是跟读书人说,咱们卖的书是经过佛祖和吕祖开过光的,你猜他们会认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张顿耸了耸肩,“读圣贤书的人,不吃这一套。”
“所以,我打算另辟蹊径。”
他笑吟吟看着二人,指了指空荡荡的案牍,“卖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假他人之手啊。”
“只要东西够好,就不愁卖。”
说着,张顿看向韩兴道:“韩副将,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看看陇县的书,怎么个卖法。”
“诺。”韩兴肃然抱拳,转身快步离开。
张顿又看向王奉,“王副将,你帮着将书卸下来一些。”
说完,他语气顿了一下,瞅了一眼眼睛忽然发亮的长孙无忌,沉吟道:“后面那几辆牛车,装的书是我的,就别卸了。”
王奉抱拳道:“诺!”
“……”长孙无忌眼神深邃看着张顿,语气颇为不爽道:
“张少尹,这个时候你还藏着掖着,防贼呢?”
其实是防你呢。
张顿心里默默说了一声,笑吟吟道:“还没到时候,不着急。”
书籍刚刚摆满五个案牍,韩兴也适时回来。
“张少尹,陇县的书,价格都最低也是一贯钱。”
张顿微微颔首,“和长安城的书价差不多。”
“那咱们可以开卖了!”
他手掌轻轻拍了拍放在案牍上的书,嘴角微微翘起道:“咱们一本书,卖九百文!”
————
“姓张的已经到了?”
“他们在哪?”
鼎香楼,刚刚在雅间中坐下的陈然,听到六名豪商带来的消息,蹭的一下站起身。
为首豪商肃然道:“来了三个人,一个年轻的,连个头发半百的,年轻的那个应该就是张顿。”
“他们一个时辰前来的,拉来了上百辆牛车,招摇过市!”
“这会儿,他们在集市上卖书。”
说着,为首豪商语气一顿,神色出奇凝重道:“姓张的不来找我们,怕是已经知晓陈兄你们来了。”
陈然沉默了几秒,他的谋划是基于张顿找豪商谈生意,现在张顿不来找豪商,也意味着他的算盘全都打空了。
想了许久,陈然方才开口道:“他不来找你们,你们可以去找他!”
为首豪商困惑道:“找他?找到他后我们怎么做?”
“他不是在集市上卖书么?”
陈然冷笑道:“他卖,咱们也卖!抢生意,谁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