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掌教 (.)”!
“我老伴儿,前年的时候,力气健硕,下地干活还能担百斤的谷。可是这两年开始,日间总是头昏,晚间睡得不好,梦中常有不知名者追他,惊醒后,浑身是汗。两手两脚如冰,然后总是易饿,不论吃什么都容易饿,口干的厉害,常需饮水。”
“唉!”老妪说起来,便不停叹气,说的话有些琐碎,最后道:“今年开始,病的更厉害了。甚至连眼睛都开始发昏,尤其是这几日,看他意思,头痛的厉害,夜晚也难眠,我真怕……”
老妪欲言又止,看了看老头,老头虽不能言,耳朵倒很是聪慧,听见老妪的话,对她笑了笑,混不在意的模样。老妪似是得了鼓励,才继续道:“我真怕他大限将至,就想请道长慈悲,给诊一下,他到底是何病。”
“若…若真是药石罔效,也请道长直言告知,我们好早做准备。”老妪最后说道,这时的言语倒变得坚定了许多。
我心里有了点数,安慰老妪道:“您不需忧心,我看面色上,大爷还好,不至于短时间有命丧之危。”然后对老人家道:“老爷爷,您坐下,舌苔给我看看,然后我给您诊个脉。”
“这,是小道长你给诊病?”老妪有些惊讶,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眼师父和合意道人。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给看病的是我这个毛头小子。
都说看病喜欢找老中医,这是有道理的。一般的医生,即使天资过人,幼年学医,往往也需要拜师学艺,然后跟着师父耳濡目染,从诊脉,到抄药方,跟在师父身边至少十年以上,才能独立坐诊。
跟在师父身边时,师父坐诊,学生也试着诊,最后把诊断跟师父说,逐渐接近师父了,还要抄师父开的药方,学习师父治疗的思路,这些都差不多了,才能出师。在这个过程中,古时医家圣贤的经典也需熟读。
出师以后,还需要常年坐诊,时常诊病,观察诊治后的效果。病患见得越多,手才越熟,治疗起来了才能更加得心应手,早些时候经验不足,用错了药,诊错了方向,患者就可能不治而亡。
所以古人云,医家治人,却是在无数不治之人的基础上,才能治人愈多。能为良医者,殊为不易。对于病家来说,自然越老的医生,越有可能是良医。
如今我一个像是孩子般的毛头小子在这里坐诊,老妪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
师父正要出言解释,这回我却抢在师父面前道:“我是徒弟,这是我师父。师父是让我先看,诊的对不对,师父给我把关,您放心吧。”
师父听到我的话,顿时犹豫了一下,他应该是想直言相告的。我背对着老妪和老人家,对师父挤眉弄眼。这大概是我拜师以来,最大胆的一回,我简直是疯了,居然让师父配合我。
好在,师父理解了我这番心意,点头道:“让劣徒先给老人家诊断,若是他有误,我自然会制止,那边还有郑载道友在,不会由得小孩子胡来,只是让他先试试。”
听见师父的解释,老妪总算放宽心,笑了笑道:“那就有劳小道长了,小道长年纪轻轻就已经能独立坐诊,将来必定是一方名医,真是百姓之福。”
老妪的赞赏朴实无华,说出来却让我心里更是不安,压力更大。如此的信任我,我怎么能不好好给老人家诊治呢?
老人家伸出舌头,我一看,舌苔厚而黄,还极为粘腻,说明内热炽盛,甚至集聚已久,怕是有痰湿阻滞脾胃,使神昏而心神不安。
“老爷爷,您手伸给我,我给您诊脉!”
左右手依次过脉,左手脉细数而沉,右手如弦,正是痰湿滞涩之象。
心里有数以后,我对两位老人家道:“这位老爷爷年龄已大,常年劳累,受感外邪,身体机能已近衰落,正气不足,气血不够。一方面表现为阴虚而火盛,口津不足,表现出的就是消渴,却尿多,脾胃虚弱,痰湿滞涩,自然吃得多却不能将其运化,就总是会饿。”
“那头痛呢?头痛又是怎么回事?”老妪急问道。
“我接着道,外感热邪而正气不固,肺金燥伤,则神气虚竭,心神不得稳固。加上近日寒热交替,应该又没休息好,就头痛欲裂,我猜应该是在午时时分最重,到晚间反倒会消一些,可是却沾枕难眠!”我自信的道。
老爷爷听后,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赞道:“小道长果真医术高明,我老伴儿头痛正是如此。还请小道长开方子吧。”
这时,我却有些为难,喃喃道:“这病由来已久,不是一时半会能好。我可以先开方子,配合施针,可暂缓头痛。但日后还需用方子调理,配合日常的休息,调理才行。可是我们和郑载前辈……”
我话没说完,其实意思就是要治这位老爷爷,暂时症状缓解可以,但真要治好,没有个数月之功,怎么可能把他这些年的损伤治回来?那这就不是医术,是神术了。
“守一道友,这你无需担心。郑载师伯昨晚就跟我说了,只需症状明显缓解,且诊断思路无误,就算是可以。不需彻底治愈,后续的调理,他来做就行。”合意道人一眼便看出我在忧虑什么,直接在一旁笑道。
有了他这保证,我马上写方子。这热盛邪侵,首先要清其热邪,便以石膏、知母为君药,加山栀子清热却邪,再佐以熟地、麦冬、牛膝补益肾精,加党参以补其气。
写了方子以后,我对合意道人道:“就按这个方子抓药,先给老人家服下,然后我给老爷爷施针,应该今日就能缓解头痛。不过这个方子太凉,是暂时逐热邪所用,内经说热者凉之,为在纠偏。等暂时病情缓解了,我一会再写个方子,后面日常使用,以便长期调理。”
接着,我对老妪和老爷爷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以后不能过于劳累,要注意休息。一会我教你们一个养生六字诀的法子,可以回去学着,时常吐纳修习,注意饮食规律。这总梦见有人追,未必是犯了鬼神,应是肝虚所致。古人说肝藏魂,这肝气虚,魂就不安,外邪乘机而入,心神就不定,睡得也不踏实。最好能用灵芝煎水来治,若是没有,就只能靠方子慢慢调。”
“灵芝倒是不难找,山上也有,只是这山栀子、熟地两味药,郑载师伯这里也没有,得去山下镇子里买,守一道友,可有替换?”合意道人突然插话道。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这个方子并非我所创,乃是在古人基础上所写,山栀子祛热邪极重要,根本不能替换。
“要不,道长先给我老伴施针,等下山后我们再抓药吧。”老妪很体贴的在一旁说。
我没有答应,她说的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施针以后确实马上会缓解,但是我本意是用药祛邪,用针则是理脉清热,虽然用针后马上头痛就能缓解,按理说郑载道人这关就过了,可是未祛邪先清热,反倒会损伤正气,对日后的调理治疗极为不利。
但眼下,若是先去购药,怕是一时半会根本找不来,郑载道人那边的治疗,绝对用不了这么久。
眼下,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我该如何选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