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师兄,你确定要用她来当娘娘的身子?”他就知道,他不该太相信这位让兰总管深感绝望的大师兄。

“确定。”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自魔界抢回来的。

“不觉得年纪太小了点嘛?”问题那么大,难道他都没瞧见?

“年纪小可以长大。”燕吹笛丝毫不以为意。

轩辕岳额上青筋直跳,“你打算再让师父养个孩子嘛?”他们是想让那对有情人重聚,好填补以往不能相爱的遗憾,而不是再让皇甫迟苦苦等上十七八年的!

“呃······”

位于天问台的某件密室里,某对师兄弟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同看向地上庞大法阵中的小女孩。

在密室外头等了好半天,却迟迟没听见什么声响,藏冬不耐地闪进室内。

“我说你们两个究竟在磨磨蹭蹭些什么?晴空和兰总管快拖不住你们家师父了!”都怪他们,说什么要给皇甫迟一个惊喜,所以要瞒着他,他们以为与佛是天敌的修啰,是能够聊出个什么亲戚朋友来吗?

轩辕岳的拇指朝地上一歪,“你自个儿瞧。”

自开始进行计划后,藏冬就一直与他们分开行动,因为他并不清楚燕吹笛究竟是找了个什么尸身,直到他的两眼滑过法阵中那个面孔甚是诡异,且身躯出乎意料较小的女娃。wutu.org 螃蟹小说网

藏冬定了定神,“我说燕家小子,这女娃多大?”这小子怎么找来个无脸的娃娃啊?

燕吹笛搔搔发,“听说是······三岁。”这女娃一张脸平板得跟张白纸似的,啥也瞧不出来,他也是从魔兵那边打探来的。

“······你想要有个三岁的师娘嘛?”这下可好,皇甫迟又要当养父了。

“没法子,我找不着比她更合适的身子了。”他容易吗他?还不都是皇甫迟那一身几千年福泽惹的祸,害得他想找个尸身都难。

“都因要容纳那些福泽的关系,尸身方面他不得不讲究些,偏偏人间的装不下,妖界的因为爱美一个比一个长寿,鬼界的早死透了不必考虑,神界的个个命长得完全没指望,佛界的都往西天去了根本不可能,修罗道的都是公的,他要是敢找来他被皇甫迟打死比较快,在这情况下,他不上魔界找他上哪儿弄来?他哪还有空管她几岁,是女娃还是老太婆?是个女的就不错了!

轩辕岳总觉得计划还没成功,就可能已经预见了失败的远景了······他两手环着胸问。

“现下怎么办?夺舍这事还做不做?”一个没脸的女娃娃······他一点都不想要有个这么惊悚的师娘。

“做,怎么不错?”赶时间的藏冬两手一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总之先让人活过来在说,其他的事······反正丶反正日后你们家师父肯定会解决的!”既然徒儿不长进,也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万能的皇甫迟身上了。

轩辕岳一脸的怀疑,“你确定?”他怕他家师父会先把她当成妖魔鬼怪给收了。

“倘若事情不成,顶多到时你们不是被皇甫迟给逐出师门,就是被兰总管他老人家抽一顿屁股而已。”藏冬摆摆手,才不管他人的瓦上霜。

满心后悔的轩辕岳,与一脸不安的燕吹笛,双双瞪向怂恿他们的祸首。

“行了,都别瞪了,我先去外头设个结界,免得有人闯进来坏了事。”藏冬两掌朝他们背后一拍,“燕家小子,赶紧动手别再拖了。”

燕吹笛大步来到法阵前,深吸了口气,也不管会有生命后果了。

“贼船都上了,眼下反悔也来不及了,总之做过再说。”他边说边小心翼翼自怀中取出个泥陶俑,再把手伸向轩辕岳。

轩辕岳认命地取出一只绣袋,将那颗晶莹的舍利搁在他的掌心上。

备妥了尸魂命三要素后,燕吹笛走入阵中盘腿坐下,闭上眼两手不断结着手印,并喃喃背诵出这阵子才恶补过的法咒。

几个时辰过去,浓重的夜色下,密室内置于四个角落处的法灯,伴随着燕吹笛始终都没有间断过的咏诵声,将他的身影映照的绰绰晃晃,亦照亮了他额间密布的汗珠。坐在室内一角的轩辕岳,小声地问着也进来等待却等得昏昏欲睡的藏冬。

“山神,你说我家师兄究竟行不行?”以往看他家师兄还魂,似乎从没耗时这么长也没这么辛苦过,怎么这回夺舍要这么久?

藏冬揉着睡眼,“行吧,这类勾当他干得很熟练了,都算得上是专业户了。”

“······”

坐在阵中的燕吹笛专心地结着法印,一整夜下来,一身的大汗早就湿透了他的衣裳,他却丝毫不敢分神,一心一意想将夺舍这事做得尽善尽美,无奈这具听说能容下任何魂魄丶且能长出与魂魄同样容貌的尸身,实在是太不合作,任凭他怎么施法号令,就是吃吃不肯打开五窍容纳新魂。

感觉身上所有的法力即将耗竭,而这场夺舍也将告失败,燕吹笛豁出去地将牙关一咬,飞快自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用力拍在自个儿的胸口,硬是逼出体内所有魔力顶上耗竭的法力。

当下骤然的剧痛令他昏了昏,他赤红着眼,在魔力一涌而上时紧紧本书掐住时间,发狠地将魔力灌向不听话的尸身,趁它因同类的魔力而迷惑并因此而稍稍放松时,强行将魂魄给硬塞进去。

燃烧了一夜的法灯悄然熄灭,形容枯槁的燕吹笛抖颤着手,用最后一丝魔力结完三千个法印中的最后一个,并牢牢封上五窍稳定住魂魄,接着他两手一松,眼一闭,整个人再也支持不住的往后倒下。

等待多时的轩辕岳随即上前将燕吹笛拖出法阵,他两手揽着剧烈喘息的燕吹笛,目不转睛地看着阵中还是没什么反应的尸身。

“成了?”藏冬在燕吹笛浑身乏力时端来一碗水。

“大概······”他大大灌了两口,继续靠在自家师弟的怀里休息。

“怎么没动静?”

“不知道······”他闭上眼,尽情享受轩辕岳温暖的怀抱。

轩辕岳两眼扫向藏冬,“你不是说这事他很熟练?”

藏冬推了推躺在温柔乡里偷吃豆腐的某人,“喂,先别享受了,告诉我魂魄真进去了吗?”

“我应塞进去了······”

“······”硬塞?这样可以吗?

“娘娘会不会因此有大碍?”轩辕岳以袖擦了擦他满头的大汗,喂了他一颗恢覆体力的金丹,再把软绵绵的他扶起来坐好。

燕吹笛也不是很有把握,“难说,得等她睁眼开才能知道······”

就这样,两人一神眼巴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女娃,直到黎明破晓时分已至,东方蓝色的天际穿上层层霓裳,法阵中忽地迸发出刺目红光,宛如烈焰般的光芒似潮水般地迅速自法阵中汇集至女娃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舞动的火焰中,过了一会儿,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汇集而来的火焰,一道红色的光芒自她的胸口射出冲破房顶,呼啸地窜上天际划破晨曦。

异常的天像在天边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待所有人终于能睁开眼时,阵中女娃小巧的五指动了动,轩辕岳紧屏着呼吸。忙扶着燕吹笛一块儿来到她的面前坐下等待。

透过房顶破洞纷纷洒下的晨光,他们看见,原本的无脸女娃在红光消散后,有了一张五官与纪非十分肖似的脸庞,此时她正着长长的眼睫,一副将要睡醒的摸样。

“娘娘?”轩辕岳启口轻唤,看着那张久违的熟悉脸庞,不知怎地,一股湿意泛上了他的眼眶。

燕吹笛则是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彻底呆住了,他紧紧握住轩辕岳的手,鼻酸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他觉得以往已经消失无踪的从前,那段天真无忧的日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丶她小小的动作,都将回到他们的身边来,而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皇甫迟,似乎也可以褪去一身的冰冷回到最爱的人的面前······

魂魄停留在新的身躯里后,纪非甫睁开眼帘,就看到两张有点熟悉的脸庞朝她压过来,还不得很清醒的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正在回想这两人是谁,此时旁观的藏冬走过来,拉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某对师兄弟,再蹲下身子将她扶坐起来,并探了探她的脉象,顺便将她全身上下检查过一回,这才对燕吹笛他们点点头。

回想起鬼界一切,与郁垒来到鬼界时曾对她说过的话,纪非总算是清醒了,她低首看向自个儿胖胖短短的小手臂丶白嫩嫩的小脚丫子,大致上明白了后,她擡起头,瞅着眼前这两个一脸要哭不哭的青年,唇边绽出一笑。

“小皮猴,你长大了。”

藏冬听了转过身来掩嘴闷笑,而听到这久违称呼的燕吹笛则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娘娘······”有必要从小叫到大吗?她不会又想拿他来玩吧?

她再转过头看向轩辕岳,“小美人,你愈来愈标致了。”

对于她这类的调侃,多年来轩辕岳早已练就金刚不坏麻木不仁,他微微躬身。

“恭请娘娘金安。”活着就好,嘴巴再坏都不是问题。

“免礼。”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睁看迷蒙的大眼四下探看,“你家师父呢?”她还以为让她活过来的是皇甫迟呢,没想到居然是他徒弟。

“呃,师父他·····”他俩一怔,这才想起他们好像都忘了那号人物。

“就快闯进来了。”藏冬懒声应着,微微侧首看向那扇无辜的房门。

早在异象发生时,皇甫迟就已察觉到山顶上所凝聚的大量魔力,他刚走出客房房门,立即在庞大的魔力中发现到一缕刻骨也难忘的气息,他怔楞了一会儿,随即拔腿往密室的方向飞奔。

是纪非,一定是她······

他是知道这阵子那两个徒儿在山神的带领下,偷偷摸摸地进行着某些不愿让他知道的事,但他也去探究,一来时因为法力尚未全面恢覆,难得生病的他也总是觉得疲惫,二来则是因那个远比平日话唠十倍不止的兰总管总是拦着他不让他出门,加上还有个老是不请自来的晴空,三不五时就往客房一坐,莫名其妙与他叨叨谈起如何保养身体和养孩子经,也不管他愿不愿与这尊天敌闲磕牙。

然而在纪非的气息出现后,他时都想明白了,他总算知道那两只兔崽子这些天来在搞什么鬼,他只是不懂······魔界的火魔不是死了有几千年了吗?这强烈的魔力怎又回返人间了?

一鼓作气冲至密室前,皇甫迟随即遇上了藏冬所设下的结界,随着火魔的气息消散殆尽只剩下纪非的气息时,他也不管身子是否痊愈,急切地将法力灌至两掌,一拳一拳地砸碎神界牢固的结界。

随着结界告破,脆弱的,门扇也应声告碎,还好事先有防范的藏冬适时挡下了满天飞散的木屑,这才没伤着金贵的娘娘,屋里正在叙旧的三人齐齐回首,就见脸上犹带着病色的皇甫迟喘着气,站在门边瞬也不瞬地看着纪非。

“还杵在这做什么?你也是,快别在这碍事了。”藏冬赶在皇甫迟情绪失控前,一手拎起呆楞的轩辕岳,一肩扛起还没法动的燕吹笛,大步带着这两个虽是大功告成,但事后可能会被修理的徒儿先躲为上。

在他们走后,纪非扬首轻笑。

“傻鹰,我回来了。”

剧烈的感情在皇甫迟的眼底窜动,他的嘴唇抖索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有着她脸庞的小女孩,就坐在晨光中对他微笑······

他又多少年没再听见她唤他傻鹰了?

又有多少年,没再见过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笑靥了?

一颗冰凉的泪珠自皇甫迟的眼角滑下,在他苍白的面容上划下一道多年来难以诉说的悲伤长痕。

他一步步走上前,不敢相信被困在鬼界中的她已经回来了,在月鬼后结下仇怨后,他原本都已做好了等上百年丶千年的打算,纵使发丝白了,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他仍像个拖不动拉不走的蜗牛,静静候在钟灵宫继续过着无味的日子,等待着给了他承诺的她可以归家。

这些年来他拖着疲惫的躯壳,在回忆的路上俯身一一捡拾她的青丝丶他们共有的过往丶她留给他所有的残恋,以为依靠这些温暖,他就能度过没有她的馀生,可他没想到,在这一日清晨,上苍给了他什么样的希望。

他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记忆中的眉眼,恍然间,他忽地忆不清这七年多来那些没有她的日子他是怎么捱过来的,那些曾经有过的泪水和伤心,好似一夜的狂风骤雨,天明时只剩叶梢上露水的晶莹剔透,无声反射着朝阳的耀眼与影。

久久,他哑声道。

“有时我会想,我是不是疯了······”

“不是要你好好等着我嘛?”纪非拉下他的大掌,将凉凉的掌心贴在颊上,闭上眼感觉他的体温。

皇甫迟骤然将她拥入怀中,紧抱住她小小的身子不放,失而覆得的激越令他浑身抖颤不止,他忍不住埋首在她颈间,任由她小小的掌心在他背后轻轻拍抚着。

“我懂得七情六欲了·····”

“嗯。”

“我明白什么是爱与恨了······”

“嗯。”

“我很想你······”

“我也是。”

“你绝不能再抛下我······”

“不会了,往后再也不会了······”满满的愧疚令纪非硬咽难当,她敞开了怀抱使劲抱紧她回来人间唯一的原因,一想到上一世不惜一死也想要在一起的渴盼,她不禁要感谢她与他都有坚持到底。

得到她这句话后,皇甫迟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地落了下来,他松开她,两手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庞,深深看进她的眼底丶她的灵魂深处,触目所及的,还是像往日一样烈焰般火热的光芒,还是能轻易撩动他的心,不曾因时光的走远而有改变,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中的纪非。

为此,他伏首在她的掌心中,任由泪水无声地在她的指间中滑落。

纪非轻轻伏在他的身上,“日后,你不必再苦心孤诣地守看这座人间,也再不会寂寞了,你有我来爱你,我终于可以这么说了。”

“弥答应我的······”

“嗯。”

当璀璨的朝阳慢步升至夭际一方时,一束束金色的日光透过残破的屋檐投射进屋里,皇甫迟静坐在地上,怀里抱看倦极又睡看的纪非,他张开嘴,无声地一遍遍轻唤着她的名,用身子感受她确实的体温,用掌心确定她稳定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感谢她又再回到他的身边。

按藏冬他们事前的估算,在纪娘娘夺舍成功,带看原本的记忆归来之后,皇甫迟这座永不融化的冰山,应当是会龙心大悦,接着对燕吹笛大方网开一面丶不计前嫌,然后再来个师徒圆满大和解······

只可惜,估算只是估算。

以上皆纯属燕吹笛他们美好的想像。

实际上,纪非是回来了没错,可当那天早上她沈沈地在皇甫迟的怀中睡去后,接连着三日,她就没再清醒过。

“纪非。”皇甫迟坐在床边俯下身子,轻拍看她的面颊,又一次试图唤醒她。

躺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的纪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他,偏首就又合上眼再接着睡过去。

“国师大人······”焦急等在一旁的兰总管,看得是满头大汗。

“去问问那小子这是怎么回事。”不知燕吹笛究竟是如何夺舍的,等了数日的皇甫迟不敢冒然下手,只能暂且捺看性子。

“是。”

他擡起头,目光阴鸷得可怕,“还有,纪非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老奴明白。”经他两眼这么一扫,兰总管的小心肝乱跳了两下,他干干地咽了咽口水。

“去吧。”

当逃命似的兰总管赶至燕吹笛的房里,揪出等着师父来找他已等得望穿秋水的某人后,他板着一张老脸问。

“燕儿,你可知娘娘昏睡了几日?”

“呃······”燕吹笛一顿,僵硬地擡首看向兰总管笑意渐失的恐怖模样,当下满脑门的冷汗是怎么抹也抹不完。

“已足有三日。”国师大人没冲出来宰了他已经算是奇迹了。

“师兄?”身为同夥的轩玫岳紧张地看着他。

“不该有问题的呀······”燕吹笛苦恼地蹲在地上,两手捧着脑袋瓜,怎么想也想不透。

兰总管隐喻地道:“倘若娘娘再不醒来,只怕······”现在还好说,至少娘娘除了睡觉外本身没什么大碍,若是真让皇甫迟逮着毛病,他想,以皇甫迟期待的心情来看,这小子就算不死大概也差不多了。

“我这就去想法子!”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般,燕吹笛一骨碌跳起来就忙着想跑。

兰总管眼捷手快地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给拖回来,“等会儿,你先同我仔细说说娘娘夺舍这事的来龙去脉,法子由国师大人来想就成了。”

“是······”

听完兰总管打探来的报告,明白燕吹笛这个本身半人半魔的半调子,瞒着他在暗地里都干了啥好事之后,气得睑色铁青的皇甫迟一掌重拍在桌面上,登时粉碎了一张上好的黄花梨木楼雕木桌。

“那个做事不经脑子的蠢蛋”

什么不好用,偏用火魔之女来当她的身子?

怪不得那日火魔的气息会重临人间,而他身为修罗的福泽在与魔力相互冲撞之后,两者互不相融甚至彼此有意吞噬掉对方,这才会引起剧烈的天象······那小子根本就是胡来!

他也不想想晴空给的是佛舍利,他还去找个魔类的身子来?佛与魔天性本就极度不合也就罢了,再加上修罗的福泽下去搅和,这根本就是三方不合的属性全都凑在一块儿对着干了,纪非身为凡人的魂魄没被这三方撕碎是走运,他居然还用塞的把她给硬塞进那身子里。

也难怪轩辕岳要怀疑夺舍怎会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昔通的夺舍也不过是片刻的事而已,偏偏燕吹笛就是用上了三种不合之物硬凑在一起,别说是花上一整夜的工夫夺舍,它竟然还成功了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此外······

用塞的?那小子竟敢用塞的?

想要夺舍不会叫他这个正牌修罗来做吗?不是修罗就别胡乱还魂或夺舍,臭小子这方面的术法也不知是打哪儿偷学来的,他以为他那个半调子能总是好运得顺风顺水吗?这回是纪非走运,一想到若是不那么揍巧,那么纪非的魂魄很可能被那小子给弄得魂飞魄散······

强大的寒意缓缓自皇甫迟的周身散开来,兰总管瑟缩地抖了抖身子,光看他这反应也知道燕吹笛这回又捅了多大的楼子。

“国师大人,您消消气,息怒息怒……燕儿他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您也知道,他人小脑袋呆,他定然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他的气了。”

“兰······”皇甫迟极力捺下出去掐死那个不肖徒的冲动,“去准备丹室与丹炉,本座要炼丹。”

“老奴这就去办。”他点点头,才转身走没几步,又踌躇地走回来,“那个,国师大人,有件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说······”

“何事?”皇甫迟一手抚看胸口,努力试着调稳气息,因一股子的火气还卡在他的胸臆里上不去下不来。

兰总管一手指向窗外,“燕儿在外头跪有好一会儿了。”

皇甫迟微眯着眼,透过半敞的窗扇看向外头,那个知道事情闹大了的徒儿正认罪地跪在地上,两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腿上,一颗脑袋也垂得低低的,就像小时候做错事时一样,总是先跪先赢,打算先借此软软他这师父的心······

兰总管两眼充满了期待,“国师大人······”

“本座现下没工夫收拾他,去叫他把皮给本座绷紧!”忙着去炼丹的皇甫迟恼怒地扬手将窗扇合上,转身去抱来犹睡得人事不省的纪非。

“是······”就知道苦肉计在这当头是不会管用的。

满心叹息的兰总管在离开客房后,先是照皇甫迟的吩咐把事办妥,这才赶到客房大门处去解救那个还木木跪着的燕吹笛。

“燕儿。”

燕吹笛擡起头,还想不出是哪儿出了岔的他,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国师大人已闭门炼丹,你就甭跪在这儿了。”兰总管摸摸他一脑袋杂草般的乱发,“反正他又瞧不见,你就别折腾了,乖,先回房去歇着吧。”

为了夺舍,这孩子耗尽了法力和魔力,直到现在脸色还是这么差,就算要打要骂也得先让他养足了力气来。

“我······”本还想用苦肉计的燕吹笛犹豫地看看客房紧闭的大门。

兰总管拉起他,顺手替他拍了拍衣袍,“眼下国师大人所有心思都在娘娘身上,明白吗?”

意思就是皇甫迟根本就没工夫理会他······他演给谁看去呀?

燕吹笛沮丧地低下头,“知道了······”

“师兄······”看看他失望的模样,轩辕岳有些不忍。

“我没事。”他摇摇头,垂头丧气地拖看步子慢慢踱走,活像只垂看尾巴的流浪犬似的。

相较于燕吹笛这个半调子,身为修罗的皇甫迟,办事能力则远远比他可靠多了。

两日过后,皇甫迟成功地炼制出丹药,并出手整合纪非体内一身乱七八糟的乱象,终于将佛丶魔丶修罗三方属性成功地融合在一块儿,而她的魂魄这也终于稳定了下来,没再被那三方给试图挤出身子去。

“娘娘······”在她服下了皇甫迟所炼的丹药后,兰总管兴奋地看看总算从睡海里游出来的美人鱼。

睡得脑袋晕呼呼的纪非揉着眼,满心睡意的她,很不情愿地在床上坐起来。

“发生了何事?”怎么他一副劫后馀生的模样?

兰总管小心地瞥了瞥脸色还是很难看的皇甫迟,见他没反对,这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她。

岂料纪非的反应却是一楞,接看不好意思地搔搔发。

“纪非?”皇甫迟将她抱过来置在腿上,并擡起她的脸蛋查看。

“其实我就是没睡饱而已。”是她对不住那只小皮猴。

“啊?”

她在皇甫迟的怀里伸了个大大的懒顺,并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

“整整七年啊,我同缈那女人斗了整整七年,日也斗夜也斗,时时刻刻都努力找她磕丶给她下绊子丶到处给她制造麻烦,还逮着空就去奈何桥那边赌赌看有没有机会过桥,或者在躲过那些老跟在后头的鬼差后,就试着溜去转生台看能不能投胎······七年了,你们说我能睡饱才有鬼!”

兰总管楞楞的,“所以娘娘您只是······”

“补眠。”

“······”某人也跪得太冤了点。

“咳。”皇甫迟在兰总管指责的目光缓缓飘过来时,动作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睑去。

于是在皇后娘娘再痛快地大睡上三日,终于睡了个饱后,不但皇甫迟心上的大石终于卸了下来,燕吹笛他那有点冤枉的罪疚,也在兰总管的开释之下,一脚被他给踢至床底下去,只是,燕吹笛还是高张不起来。

这日一大清早的,藏冬在吃完晴空特制的早斋后,打算陪晴空去客院那边看看那几个诡异的一家子。

晴空边走边问:“醒来了?”

“醒了。”师父出马果然与众不同,比那不牢靠的徒儿管用多了。

“既是醒来了,那对师徒还不和解?”晴空一手指着那像个怨灵般,连着好几日都徘徊在客院外头的燕某人,以及眼班岳和老是杆着当背景的兰总管

已经放弃的藏冬,一副随便他们去的模样。

“他们别扭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只有钟灵宫才会出产这等特异品种了,他再去当和事佬他就是吃饱撑着。

走至客院外头的大门处收住步伐,顺着燕吹笛偷窥的目光往大门里头看去,清晨的阳光下,皇甫迟抱着怀中的纪非正在雪地里散步,他面上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只要拥有了她,就拥有了整座夭下,什么都再也不需要了般。

藏冬现实地长叹,“唉······有爱人就不要爱徒了。”

“可不是?”晴空有些同情趴在门边看得眼巴巴又酸不溜丢的燕吹笛。

站在燕吹笛身后一直拉着他衣裳的轩辕岳,很想阻止自家师兄偷窥狂的举动,让他别再这么丢脸了,可他又劝不走这个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师兄,于是他只能也躲在这儿陪着他一块儿丢睑。

“哪,眼红不?”藏冬有些坏心眼地问向某人。

燕某人甩过头,“谁说我眼红的?”

“你就装吧你。”看他还能忍多久。

轩辕岳的语气无比哀怨,“山神,当初是你说只要把娘娘还给师父,就有可能修补他俩之间师徒情谊的······”

“我哪知你家娘娘魅力这么大?看看你家师父,眼底不只是没那小子,连我们都不存在了。”藏冬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顺道还称赞了里头的某人两句,“瞧瞧,皇甫迟抱孩子抱得多顺手啊。”

身为偷窥狂之一的兰总管,自傲地扬高了下颌。

“那是,国师大人可是有练过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某个被练过的人,直把燕吹笛看得睑上气血十足红光满面。

“我也该告辞了。”晴空笑笑地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出来意。

轩辕岳连忙走过来,“晴空,我师父的身子······”

“放心,他痊愈了。”有了那位娘娘,皇甫迟什么心病都好了。

“多谢。”

“那我也--”在这客居够久的藏冬才跟着想开口,院内的皇甫迟忽然朝外一唤。

“兰!”

不明所以的兰总管匆匆跑进院内,恭谨地听了一会儿话后,突然讶异地扬高了声调。

“什么?现在就搬家?”

“去收擡一下。”皇甫迟也不管他在脸色难看些什么,怀中的人儿要他做什么,他便依着她的意思照办。

“是······”兰总管皱着白花花的眉毛,偷愉瞥了眼被打击得整个人顿时变得很灰暗的燕吹笛,再转身急忙去做搬家的准备。

大门外的几名看客,在听清了兰总管说的话后,无一不把目光集中在燕吹笛的身上,轩辕岳拉着他的衣袖,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师兄······”他都期待那么久了,没想到师父他······

燕吹笛蹲坐在门边,两手抱着膝盖动也不动,半晌,他才闷闷地低问。

“······住这儿不好吗?”他是短了吃的还是少了穿的?无论想什么要什么都立即送到,虽不敢说无微不至,但也自认是殷勤备至了,更何况,他都还没同师父好好说上一句话呢,没想到他们竟然要走。

眼看他都落寞成那副德行,藏冬的心肠再硬也看不下去了,他干脆打开客院大门大声往里头问,直接帮燕吹笛讨个理由。

“国师大人,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突然要离开?是天问台有何不周到吗?”

“住不惯,太小也太旧了。”皇甫迟看了他一眼,同时也注意到燕吹笛失望到整张脸都快埋进膝盖里了。

得了皇甫迟的回答后,藏冬以指戳了戳燕吹笛的肩头。

“你家师父他······是不是拐弯抹角在暗示你家太破,供不起皇后娘娘这尊金枝玉叶?”也只可能是这样了。

燕吹笛一睑茫然,“太破产”一整座山头都是他家哪,这还小?且有楼有院有池有林,屋龄不超过七年,这······这还供不起娘娘她老人家?

“我觉得挺好的呀······”轩辕岳也是无法理解,明明这儿再住上两打人都还有得剩。

当一头雾水的三人组还在面面相觑时,纪非拍着皇甫迟的肩头示意他将她放下,接着她提着裙,摇摇晃晃地走至燕吹笛的面前,笑意盈然地道。

“小皮猴,你何时才要兑现诺言?”

燕吹笛觉得脑袋更是空了,“什么诺宫?”

她扳着手指替他回忆,“当年你四岁时曾说,等你长大了,要盖幢像钟灵宫一样大的宅子,然后一间给师父住,一间给岳儿住,一间给你······”

燕吹笛连忙喊停,“等等,我说过这种事?”

“当然。”她得意洋洋地挑离了黛眉,不疾不徐地抖出他的底细,“你还说过,你没长大前都要跟师父一块儿睡。”

当下原本凝重的气氛一扫,所有人都神情怪异地瞅着他瞧。

闹了个大红脸的燕吹笛忙想捂上她的嘴,却又不敢造次,他有些气恼地问。

“娘娘,您怎么知道这回事?”都八百年前的年幼往事了,她打哪儿去挖出来的?这要是让师弟误会了他的清白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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