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站在客房外守着的轩辕岳,在一日数诊的晴空自皇甫迟的房里走出来时,紧张地上前探问。
晴空微微摇首,“伤势还好,但他失血过多,真要把他失去的法力填回来,还得再等上一段时日才行。”
“得再去找什么灵草或是仙药吗?”连着数日都见皇甫迟苍白的脸色都没什么变化,轩辕岳愈看就愈忍不住想亲自跑妖界一趟,看看是不是能把那个听说医术高竿的狐王给拖过来看诊。
“那倒不用,不是那方面的问题。”晴空扳过他的肩带着他往外走,“你也不需那么担心,眼下只管让他好好养着就成了。”
里头躺着的皇甫迟,伤势其实已经覆元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迟迟未愈,最主要的原因是出在思虑过重丶长年来积郁成疾,因此当他一直强撑着的身子难得一垮,也就架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病况了。
陪着他走出院外,晴空正想返回自个儿的客院,却见轩辕岳拉着他的衣袖,一脸尴尬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什么事?”
“我……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因燕吹笛根本不敢来,藏冬又已出发前去栖霞山找郁垒商量了,因此晴空这方面,也只有靠他来求了。
“何事?”
他把头压得低低的,“你有没有你前九世的舍利?我丶我想要一颗……”wutu.org 螃蟹小说网
“我的舍利?”晴空盯着他脑袋瓜上的发旋,好笑地看他僵硬又不自在的模样。
“嗯,我师兄急着要用。”在他们的计划中,晴空可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项。
晴空想也知道燕吹笛拿他的舍利是想做什么。
“那你家师兄怎不亲自来找我要?老躲着我,这也太见外了。”这阵子来他天天和那小子玩老鼠看到猫的把戏,他很怀疑,他要是在这再多住上一阵,燕吹笛很可能就会连老窝也不要,连夜弃家出走了。
“你就别再吓他了……”轩辕岳也觉得家丑这光环,近来在他家师兄的头顶上是愈来愈闪亮了。
他呵呵轻笑,“看他抖着抖着很有趣。”
“那……”
“你们是为了皇甫迟?”
轩辕岳乖乖颔首,“嗯,我们想将皇后娘娘还给师父。”
“不错,孝心可佳。”晴空赞许地拍拍他的头,“明日我就派人拿给你。”
这么简单就答应给他了?连考虑都不需考虑一下?
“还有事吗?”
“还有件事……”轩辕岳支支吾吾了半响,“就是……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代我们去鬼界一趟?”
将他今日反常的要求都收在心底,并掐指算了算后,晴空笑意盈然地问。
“想要我去跟鬼后聊聊?”
强人所难的轩辕岳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对……”
晴空出乎意料的干脆,“也成,我挺久没上她那儿叙旧了。”说起来,鬼后闇缈她,在纪皇后这事上头……的确是做得太过火了。
没想到他会连连痛快的答应,轩辕岳笑得仿佛就像是见看了日后徒师一家和乐的美景。
“谢谢你!”
晴空一走,焦急无比的兰总管随即掩不住心急地上前拉过站在原地傻笑的轩辕岳。
“事情办得如何?”
“成了。”轩辕岳大大地点着头,“现下就看山神能不能说动郁垒相助。”
“那就好丶那就好……”兰总管心底也很期望那对师徒能够早日和解,而他思念已久的皇后娘娘,能够重回他们的身边来。
与他一块儿离开了客院不远,兰总管忽地眯着一双锐眼,四下搜了搜,老觉得这两日院落安静得似乎有些违反常态。
“岳儿,那只皮猴上哪去了?”
轩辕岳一一禀来,“大师兄昨日就出门了,他说他要去魔界找个适合娘娘的身子。”
“还特地上魔界去找?普通的不成吗?”
“他说不行。”轩辕岳也是听过解释才明白的,“因师父将一身的福泽都给了娘娘,若是寻来个普通凡人的身子,怕是容不下那一身的福泽,因此师兄才要去魔界找个能够容纳那些负责的‘器’”
“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找?”这小子也太小看他家师兄的能耐了。
“有什么不对吗?”他相信,各界交友广阔的燕吹笛,应当是会很顺当地办成这事的。
然而兰总管所担心的方向,却与他的略有出入。
“你认为那小子是个省心的吗?”
“……”
“你见他哪日不捅楼子来着了?”
“……”
“你肯定他这回不会又拖着麻烦回家?”
“……”
如同真知灼见的兰总管所料,此时此刻燕吹笛正在魔界里……忙着逃命。
终年瘴气密布不见天日的幽暗密林中,燕吹笛两手紧抱着一副由透明水晶所打造的小梓棺,脚下一步也不稍停地疾速往前飞奔,而在他后头,正有大批自魔界圣域里一路追来的各路魔兵。
眼看后头追击的人马愈聚愈多,前方收到急讯赶来支持的魔兵也快速地朝他这个方向靠拢,再过片刻就能将他给团团围困住,燕吹笛索性一脚踩在一截枯木上,奋身直直往上一跃,突破了上头枝枝纠结的林叶,趁着犹在空中之际,手中的七星大法使劲地朝地面印下去。
霎时林间金光大作,强大的佛法带着魔兵们无法匹敌的冲击力,将前来拦堵他的魔兵们给击飞了一大片。
“闪开闪开!”
再次落地后,燕吹笛大刺刺地踩着满地的伤兵们继续往前飞奔,打算赶在日落之前冲出已被魔界全面封锁的边境。
已连追了他两日的大部分魔兵,见燕吹笛又再次像只滑不溜丢的泥鳅跑了,且还精力十足愈跑愈快,转眼间又再次将他们给远远扔在身后,着实已提不起精神也没力气的他们,只能或坐或躺在地上,咬牙望尘兴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魔界边境已俨然在望,燕吹笛才想稍稍放下心,这时一阵狂袭而来的旋风已刮抵他的面前,他连忙止住脚步瞪眼一看,没想到来者居然是前阵子三不五时就猛跑他家串门子的申屠令。
已经接掌魔界多时的申屠令,在接到下属来报,说是圣域里的镇界之宝遭某个擅闯魔界的偷儿给盗走了,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他赶忙下令动员全魔界的魔兵去拦阻,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向天借了胆没事乱踩地盘还盗宝的,竟是令他不惜放下自尊,老是腆着脸上门去讨好的自家儿子。
“怎么是你?”狭路相逢的某对父子,互扬起一指指着对方的鼻尖。
无尽的沈默伴着寒风在他俩之间嘲笑地路过,以为他是特意来探父的申屠令,缓下了心神,又是惊喜又是讶异的问。
“你怎跑魔界来了?”
“闪边去,别碍着我的路。”燕吹笛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说着说着就举脚要绕过山道上的他。
申屠令这时才看清楚他怀里正抱着什么东西。
“你不要小命了?居然连这也敢偷?”搞半天原来那胆大包天的毛贼就是他。
燕吹笛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我这不是偷,是抢。”
“……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一个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个是正大光明。”这是素质问题。
申屠令被呛了呛,“你还有理了你!”
“有理没理也是我的事。”燕吹笛才不理会他气跳跳的模样,拽个二五八万地问:“你拦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把这拿回去?”
“我当然要把它拿回去。”申屠令很想掐死这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抢的是什么?”
“知道啊,前任魔界之首火魔画楼的独生女嘛。”这可是他耗费法力千挑万选,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器”,虽然在来到魔界知道她的身份时,他也曾稍微有过一丝犹豫。
“知道你还抢?”以魔界众生对前魔界之首火魔的敬仰与怀念,光是偷盗火魔之女这一大罪,就足以让这小子被追杀个上百年。
“反正我有用处就是了。”为了皇甫迟,抢了就抢了,他没那个心思去反省。
“你还能有什么用处?”申屠令气急败坏地想上前夺回梓棺,却被老母鸡般护着的他给避了过去。
“不告诉你。”
申屠令伸长了两手拦住他,“不行不行,这是魔界的镇界之宝,你赶紧把她还回来。”
“本大爷偏不。”
“你丶你……”
燕吹笛瞧了瞧天边的落日,“别啰嗦了,我赶时间,没工夫理你。”
“给我站住。”申屠令的坏牌气也被他给撩了上来,说什么都不让步,“今日要嘛你将她留下,要不你就得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然日后我要怎么去向魔界众魔交代?”
他一点面子也不给,“谁有空管你怎么去交代的?”
“臭小子,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爹?”
岂料近来原本对他态度已有所软化的燕吹笛,在这当头却是朗眉一挑,一句话就将他的心给冻得拨凉拨凉的。
“谁是你儿子?”
备受青天霹雳的申屠令掩着胸膛倒抽口气,“你……”
说实在的,燕吹笛并不怎么同情眼前这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魔,因他本就不是个有九曲心肠的人,性子又冲又耿直的他,腹里没那些弯弯道道,说的做的向来就是一路直肠通到底,再直接不过。
若是之前没把皇甫迟接至天问台也就罢了,现下在他既已知道了皇甫迟过往是如何爱护他这徒儿,又是如何尽心尽力扶养他长大成人,要他再蒙着头不去承认皇甫迟这师父兼养父?他还没那么恬不知耻。
就算申屠令近来有心想认回他又如何?现下的申屠令虽是主动倒贴上门来的,但以往对他却是全然没半点父子之情。狠心将他弃之也就罢了,还根本就不肯承认这身半人半魔令他鄙夷的血脉,哪怕明知他就在钟灵宫,也从没想过要去认他这个儿子,或是讨回他将他接去魔界。
而皇甫迟呢?
虽然各界都说皇甫迟他坏,身为修罗的他也的确残忍得够彻底,可皇甫迟胜就胜在那颗心够简单,爱了就不会更改,对皇后娘娘如此,对他们师兄弟亦如此,纵使高居国师之职对每个人都不假以辞色,还一副死了谁都不在乎的拽样,可确确实实是最疼爱他的。
就算是修罗又怎样?不过就是血统稀奇了点身份特殊了些,这又碍着谁跟谁的眼了?
只要在心底比较一下这些年来的生恩与养恩,那么这个“父”字,究竟该落在谁头上,他还能不明白?还需要去考虑?
申屠令万万没想到,就快要到手的儿子……居然说撇就这样撇得一干二净。
“你这没良心的--”
燕吹笛凉凉地打断他,“我说这位大叔。”
大叔?
身份一降再降,还直接掉价落到了成为与他没干系的人?
“你抱过我丶哄过我丶养过我?”他问得很是慢条斯理。
“没……”申屠令猛地心虚了一下。
“那你教过我丶疼过我丶宠过我?”
“也没……”数不尽的愧疚自天而降,将他砸得满头包,还跑都没法跑。
“你曾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拔大,还授了我武功和术法,用心用性命保护我整整十九个年头?”
申屠令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说我是你儿子?”燕吹笛稳稳踩住一个理字,扬起下巴对他说得堂皇光正。
什……什么不是他儿子?这小子他明明就是!
“下回少在路上随便拦人乱认亲戚!”他将衣袖一甩,也不理会申屠令的心都碎了一地,继续横冲直撞地跑路去。
遭人抛弃的申屠令颓然伸出一掌,似想在虚空中唤回那抹一溜烟就不见的人影,他张大了嘴,任下颔开开合合了好几回,却终究是吐不出半点像样的挽回字句。
哪有这样翻脸不认魔的啊?
他今儿个出门前是没烧高香,还是忘了翻黄历?
再不然就是遇上藏冬那夥人之后,回家时他忘了过过火炉和用抽叶水洗擦一番?
倘若以上皆不是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大致上自我反省完后,神荼面无表情地瞪着莫名其妙把他自门里拖出来,还一开口就说要借道去鬼界的前任同僚。
“……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
郁垒的神情很严肃,“这很难说。”
神荼先是看看堵在眼前的郁垒,再瞧瞧那个明显拦在大门处的晴空,发现他被困在燕吹笛客院房里哪儿也去不了,接着他二话不说就转身关上客房里间的门扇,并性急地开始施法。
“你干啥?”眼见情况不对,郁垒忙打断他。
“叫凤舞拖你回家吃晚饭!”能打发一个是一个,后面还站了个笑得温柔过头的晴空准备找他麻烦呢。
“那就不必了,离用膳的时辰还早。”郁垒一把将他给拎离门边,省得他开溜。
神荼先发制人地扬起一掌,“我先说清楚,我是真的不会开鬼界之门!”
“竈君告诉我的。”
“就知道那个管厨房的舌头特别长!”亏他在得了灯后,还特意塞了几盒糖给那个爱吃甜食的老头子,拜托他千万别把消息传出去,结果呢?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
郁垒不客气地摊手朝他勾了勾,“知道就快把灯草出来。”
“说,这回你去鬼界的理由又是什么?”他以为鬼界是能随随便便去的吗?当他是去逛大街的啊?”
“还人情债。”郁垒老早就想帮凤舞把欠的债还清了,“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把通往鬼界之门打开,我保证那些家夥短期内不会再来找你开门。”
学得很乖的神荼打死也不上当,“你说得好听!”
“你开是不开?”
“不开,天帝知道会宰了我的!”这哪还用想?
“哪会那么严重?”郁垒皮笑肉不笑的,“顶多就是又罚你去扫扫星宿山而已。”
说到那笔陈年烂账他就有好气,“你还知道我为了你扫了多少年啊?”
“咳咳。”晴空静候在一旁扮作局外人已经很久了,他含蓄地向郁垒示意。
“知道了,我这就搞定他。”
“你休想!”神荼抄起一把椅凳架在胸前,打算来个宁死不从,“我好不容易才求天帝开恩派来个新门神帮我一块儿站在门上守门,这回我说什么也不会再为了你这没道义的前同僚去背什么黑锅!”
郁垒瞄了瞄他手中那没什么威胁性的武器,“反正你都背过那么多个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差别。”
“你想害得我连门神也当不成吗?”
“我都这么客气的请你开门了……”郁垒敛去了面上刻意装出来的和善,一步步地逼近他,扬掌就击飞了那椅凳还将它摔个粉碎。
神荼盯着近摆在眼前的拳头,“有你这么陷害同僚的吗?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就不能改一改?”
“给我开!”郁垒冷眸一凛,本就不具耐性美德的他,一拳便将神荼耳边的墙面击穿了个大洞。
于是……长期苦于暴政压迫的某门神,再次含着眼泪委屈兮兮地同流合污。
他自衣袖中掏出那盏牡丹灯,低首在灯芯上轻轻一吹,不久,一朵摇摇曳曳的绿色焰火便照亮了他的脸庞,这时他再施法将焰光笼在门扉上,静心等待不过一会儿,一阵阴寒至极的冷风便自门缝底下钻了出来。
“早这样不就成了?”他又何必老是非暴力不合作?
“麻烦你了。”晴空就有礼貌多了。
神荼忿忿地推开门扇,“这门最多只能开一个时辰,快去快回!”
此时位在鬼界的皇宫中,日子过得十分惬意的纪非正横卧在贵妃椅上,拈了颗底下鬼差们自人间偷渡过来的葡萄放进嘴里,眯着眼享受那甜美的汁液。
“来人,掌扇。”
静候在椅边的鬼差们纷纷打起扇子,徐徐吹散又自隔邻忘魂殿那边飘过来的浓重怨气。
“今儿个忘魂殿又收了多少新魂?”纪非略坐起身,倚着身后的香枕,慵懒地问。
“回娘娘,足有五千。”负责窥探忘魂殿的鬼差立即向她禀报。
“调个一千过来。”
“是。”他顿了顿,“不知这些新魂娘娘想派用在何处?”
“筑房建屋,造桥铺路,耕田种稻,养鱼植桑……”她早就想好下一步该怎么整鬼后了,“不是本宫要说,这鬼界环境实是太差了,众鬼的生活层次有大大改善的必要。”
那些冤魂入鬼界是来受苦受罚,不是来跷着二郎腿享清福的!她改善个头!
无奈众鬼差不敢怒亦不敢言,动作整齐划一地弯着腰,嗫嚅地在底下交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一个敢挺起腰杆来阻止她在鬼界的倒行逆施。
纪非懒懒地把玩着指甲甲套,“对了,再拨一千人手去记川。”
“记川?”
“水漂儿本宫打厌了,明日起改捞川中回忆,并将回忆天天一一送返失忆冤魂的身上。”
“娘娘!”她想坏了鬼界千百年来的规矩秩序吗?
她美眸一扫,“叫魂哪?”
“不丶不敢……”
自旁接来一盏新沏的香茗,纪非淡淡问起仅有几步之遥的邻宫芳邻。
“今日鬼后可又暴跳如雷了?”怪了,往日这时辰也该听见她摔杯砸盘的声响了啊,怎还没动静?她修身养性了不成?
“回娘娘,今日还没有……”众鬼差也觉得今日世界太和平了些。
她幽幽轻叹,“唉,让一界之后如此寂寥难耐,是本宫之过。”
“……”她可以再过分一点。
“你,去鬼后那儿告诉她,第七殿的阎王老爷在酒后不经意说溜了嘴,说他爱慕鬼后已是好几千年,他那可望而不可得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纪非扬起纤指,直指向最靠近玉阶处的鬼差,不由分说就为她安排好了新差事。
“啊?”这是哪一出?
她继续另点人手,“你,去告诉那位老爷,其实鬼后私底下偷偷绣了有他容貌的帕子,还藏在枕下,夜夜枕之以求郎君入梦。”
“……”好吧,他们知道她日子过得闲了,还闲得不拿鬼后来刷刷就不快活。
纪非犹不尽兴地继续再道:“还有你,去告诉孟婆,鬼后暗地里早就不满她的汤水做得不地道了,眼下正打算让没了牛角的牛头去取代她的差事。”
“娘娘,这……”
“而你呢,则去告诉暗恋孟婆的马面,说牛头为夺所爱,不惜万金贿赂鬼后,你实是不忍看牛头丝毫不顾同僚情谊,故才特意告知。”
撩拨完了鬼后,接着倒霉的就是鬼后旗下的得力人手。
她还有完没完哪?一套接一套的,一日没能将鬼界翻过来她就一日很遗憾是不是?
“娘娘,请您三思啊……”
“我的祖宗,求您就别再闹了……”
“娘娘……”
通过鬼门而来,特意避过大批鬼后耳目,以及层层严守把关的重兵之后,此时郁垒与晴空正远远躲站在大殿殿门一角,看着殿里头的众鬼差又是喊冤又是求饶的。
想想藏冬当初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再看看里头的情况……某一神一佛,忽然都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我瞧她过得挺自在的。”郁垒怀疑地转首问向晴空,“你确定要把她捞出去?”
“……确定。”
郁垒粗略地数过殿上聚集的鬼差人数,觉得这差事也不难办,于是他偏首向晴空示意。
晴空不多哆唆,“我这就去陪鬼后叙叙旧,你把握时间赶紧将她拎走。”
冰凉刺骨的冷风拂过郁垒的面上,他闲适地倚在柱旁,等着外头新一轮的巡防鬼卫们巡查完皇宫的外头,当拖拖拉拉的那班鬼卫总算走了,他正想进殿去找那个逍遥皇后时,就近在一旁的忘魂殿忽地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擡眼看去,就见忘魂殿殿顶被炸了个大洞,霎时激起层层烟尘冲天不散。
也不知晴空究竟搞了什么鬼,郁垒没时间去探究,趁着殿上一乱,自柱后走出正要踏进殿内时,就刚巧撞上了听到声响正想去邻殿查看的守川人。
她一头雾水地指着郁垒那张她从没忘记过的脸庞。
“郁……郁垒?”是她被纪皇后操劳太过产生幻觉了吗?
“是你。”郁垒想了一会儿,才忆起这个当初曾在鬼界帮过凤舞的守川人。
她躲躲闪闪地把他拖到一边去,“你又来鬼界做什么?”
“抢皇后。”
“又抢皇后?”守川人怪声怪气地扬高了音量,又飞快压下声音,“那个只会捞回忆的不是早就被你带走了吗?”
郁垒一指遥遥指向殿上作威作福的女人,“这回我抢的是皇甫迟的。”
“纪娘娘?”也不知怎地,在幢幢鬼火的映照下,守川人的脸孔看来格外扭曲狰狞。
“怎么,想拦我?”他一点也不把她这拦路蚂蚁放在心上。
守川人因狂喜而激动得久久不能成言,直朝他拚命摇首,她感激涕零地抓起郁垒的两掌摇了又摇丶握了再握,眼眶中热泪泛滥成灾的她,差点就地叩首朝他三大拜了。
“不,不不不……你弄错了,我怎么可能会拦着你呢?”
郁垒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你这么合作?”
“只要你能把那个搞得全鬼界鸡飞狗跳的女人弄走,无论何事在下都万死不辞丶万死不辞哪……”守川人不仅极力表明自己的立场,还不忘替同僚们击鼓呜冤,“相信我,殿上所有的鬼差这回绝不会有半个拦你,更不会与鬼后通风报讯,求求你就开开恩快些把她带走吧。”
“……”皇后当到这份上,算是一种才能吗?
“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你可千万别走啊,我马上就回来!”她眼巴巴地望着鬼界期待已久的救星,话一说完就飞快地撩起裙摆往殿里跑。
殿上的纪非在吃完一盘葡萄后,将一双素手伸进宫女们捧在手上的水盆里净手,突然间,本是安静的殿上传来阵阵骚动的涟漪,紧接着欢呼声在殿上此起彼落丶一波高过一波,她不解地擡起螓首。
总算是苦尽甘来的鬼差们,在短暂地庆贺过后,开始喜极而泣,哭得那叫一个涕泪纵横啊,他们边擦着眼泪边整齐地向左右散开挪出一条通道,让某名脸生的不速之客,不费吹灰之力,即畅行无阻地笔直走至玉阶之下。
纪非一脸兴味,“你是何人?”
“郁垒。”他并不打算多费唇舌,直接道出姓名与目的,“我来这,是因我欠燕吹笛一个人情。”
笑意瞬间凝结在纪非的脸上,她怔楞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记忆中那个又怕她又老是被她捉弄的孩子,不但已长大成人,还打算将她自鬼界拯救出来。
“你要……带我离开此地?”
“燕吹笛说,皇甫迟在等你。”反正藏冬是这么转告的。
仿佛记忆中乘着云朵自天际降下的银袍男子,在这一刻,又重新回到了纪非的眼前,滚烫烫的热泪在她的眼底翻腾,她不敢置信地以双手掩住颤抖的唇瓣。
见她犹楞着,郁垒催促道:“走不走由你”
“当然走!”她速速跳下贵妃椅,喜不自禁地三步作两步奔下台阶。
郁垒自怀中掏出个藏冬转交给他的泥陶俑,将它对准纪非的眉心,把她的魂魄收进陶俑之中,接着便准备离开此地。
守川人急匆匆地挥着手,“快走快走,我们什么都没见着,你们千万别再回来了!”
来到这儿非但没动到手,还累积了种种郁闷于胸……郁垒情不自禁地对他们翻了个白眼。
不过……算了,反正事情顺利就好。
“回人间啊?顺路顺路,一道走吧。”早在殿外等着他的晴空,见他事情办成了,热情地邀请他一块儿跳上终年不见阳光的鬼界夜空。
乘云而去之际,郁垒百思不解地问。
“你方才究竟与鬼后聊了些什么让她气得掀了房顶?”
晴空笑得甚是无害,“只是一些关于女人年老的话题。”
“……”够毒了。
须弥山上缭绕的雾气像件轻纱,缥缈地穿过长年空寂冷清的大殿,雾气中,殿上四周丛丛燃烧的火把,摇曳的光影被衬托得氛氢淋漓,很容易让人产生种如坠入五里迷雾中的昏睡感。
只是今儿个殿上的修罗们,并没有以往的好心情欣赏此景。
“轩辕小子。”藏冬揽着他的肩头,一手指向对面的修罗们,“来,口叫师伯。”
“师伯。”轩辕岳一板一眼地躬身致意,嘴上叫得恭谨异常。
“……”有没有他们这么不要脸皮的啊?
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一早,皇甫迟觉得自个儿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法力也因补回了流失的血开始渐渐回笼,不想继续客居在天问台的他,便起了个大早,没告诉半个人便径自拎走了被某对师兄弟照三餐轮流伺候的无酒,准备把无酒扔回须弥山后,就回去钟灵宫解决关于新皇的事。
就在他走后不久,早起到柴房草柴火准备烧饭的轩辕岳发现关在那儿的无酒不见了,到客院一看,自家师父也不见人影,于是担心又焦急的他便拖来了两眼都还没睁开的藏冬,十万火急地往修罗道赶。
皇甫迟没料到他俩会因此而追来,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轩辕岳不但没对他的不告而别有半点介怀,反而在将手边一同带来的大氅轻轻覆在他的身上后,便拿着怀中的药包,自行跑去殿内的小厨房熬了碗早晚皆要喝的汤药。
坐在殿上一边喝着药的皇甫迟,看着那个行为轻佻的山神,竟拉着他家的徒儿去认什么师伯,而无酒他们对这两人主动贴上来认亲的举止,似乎也是唾弃得很,为此,他不禁皱了皱眉。
“岳儿”燕吹笛交的这是什么朋友?尽带坏他的岳儿。
闻声的轩辕岳小跑步来到他的身边,微笑地草过他手边喝空的药碗,再帮他把大v紧了紧,免得气色还不是很好的他会受凉。
“师父,您在这歇会儿,山神很快就会把事办好了。”
“办什么事?”
藏冬边打呵欠边插嘴,“闲事。”
“咳。”轩辕岳睨了他一眼提醒他。
“好吧,是燕家小子托我来做件小事。”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来,不过架不住某只担心的猴子老把鞋底往他的脸上招呼,他就是不想来也得来这走一趟。
“不敢劳烦。”皇甫迟冷着脸便想拒绝,“岳儿……”
哪知道轩辕岳趁那当头早走到对面去了,他将两手拢在袖中,含笑地看着前几天还被他揍得面目全非的无酒。
“师伯,您的伤势好点了吗?”
“还不都是你们师兄弟揍的?”无酒本是想破口大骂的,不过被殴伤的嘴角还裂了个大大的口子,再加上一身的内伤也令他没什么力气。
轩辕岳倏地变了个脸,阴沈地道:“看来是还没好利索。”
一道影子遮去了无酒顶上的光线,轩辕岳蓦地上前一掌牢牢按住无酒的后颈,暗藏在拳心里的金刚印,再次亲密地贴上他的胸腹,几拳下来便将他揍得憋红了脸。
“您该再躺着多歇个几日的。”轩辕岳轻轻放开他,还状似关怀地把他扶回椅上坐好。
“唔,你卑鄙……”无酒没想到他居然用身子挡住皇甫迟的视线,私底下给他来这种暗招。
轩辕岳一转过头,再次恢覆了温良恭谦的模样,笑笑地走至也被藏冬所伤的无欲面前。
他拱手深深一揖,“师伯,小侄来给您请安了。”
“少拉关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可从没承认过你是他的徒弟!”看过无酒的下场,高度防备起他的无欲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
“师伯怎这么见外?您这么说可是会让小侄伤心的。”轩辕岳一个箭步上前,擡脚一绊丶掌腕一翻,一记近来重新苦练过的七星大法,便结结实实地印上了他的背后。
“你……”无欲紧掩着胸口,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都在翻滚着。
总算睡醒的藏冬抓了抓顶上蓬蓬的乱发。
“那个……轩辕小子,稍微克制点啊。”真要都打死了他怎么去向晴空交代?
偏偏轩辕岳就是要曲解他的话意,“你是说我方才的礼数不够周到吗?是我的错,我这就重新再请安一回。”
还来?
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吗?不就是伤了他们的师父嘛。
看样子在轩辕岳没消除完满腹的火气之前,是啥事都不必做了,藏冬摇头晃脑地来到皇甫迟的身旁坐下,正大光明打量起正望着殿外出神的皇甫迟。
感受到一旁热烈的目光,皇甫迟微微侧过身。
“你是战神?”一身强大到难以掩藏的神力,放眼神界,也就只有那几个出名的神仙了。
“是山神,在下不干战神已有几千年了。”
不想解释的藏冬摆摆手,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他瞧,“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向你请教。”
“什么问题?”
“听说你养孩子的方式就是随便他长?”难道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教坏孩子让孩子长大后去祸害别人,是件极不道德的事吗?
“有何不对?”皇甫迟至今还不知他的教育成果。
“不对,大大的不对!”藏冬指着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