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他就说来这儿打扰皇甫迟不好,轩辕岳偏不信……

午膳时分,不请自来的师兄弟二人坐在饭厅里,因眼前不可思议的光景而有些失态。

这……这真的是他们的师父吗?

望看对面几人的动作,轩辕岳一径捧着饭碗发呆,燕吹笛则咬着筷子发楞。

饭桌的另一头,纪非靠坐在皇甫迟的左手边,勤快地夹起一块香喷喷的红烧鱼肉喂至皇甫迟的嘴边,而皇甫迟就像是没发现饭厅里多了两个徒儿似的,二话不说地乖乖接受纪非的投喂。

纪非满意地看他咽下鱼肉,随即再以小汤勺舀了一匙蛋羹。

“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来,张嘴。”

面无表情的皇甫迟,再次毫无异议地张口吃下,并任由纪非以袖帕拭去嘴边的渍迹。

“小姐,你别光是让神仙大人吃菜。”春嬷嬷帮皇甫迟添来第四碗饭,暗地里早下定决心要把这几年过于清瘦的皇甫迟给补回原样。

“来来,国师大人用些汤……”兰总管盛了碗热汤,笑意可掬地递至他手边,“您瞧,春嬷嬷还记得这是您最爱喝的。

眼看看皇甫迟一连用完四碗饭了,一直被晾在一边的某对师兄弟,各自挖空了脑袋中的记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往年视吃食为畏途的皇甫迟曾有过好胃口的一日,他们更加不知的是,皇甫迟……竟是这样由看人伺候用餐的?wutu.org 螃蟹小说网

一顿饭下来,燕吹笛只光顾看啃筷子去了,同样没食欲的轩辕岳也是米粒没扒进几颗,在皇甫迟明显有点吃撑时,轩辕岳这才逮看了开口的机会。

“师父……”

“宅子盖好了吗?”皇甫迟正眼也没看他一眼,正忙着拒绝纪非递过来的第三碗汤,以眼神向她表示他正式收工了。

“呃,还没……”

“盖好再来。”推拒完另两个还想塞食物的老仆后,皇甫迟赶紧拉看纪非远离这张每回都让他吃太撑的危险饭桌。

“……”意思就是没盖好前别来这打揽他?

轩辕岳无语地与燕吹笛对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盛满了不耻与无奈。

怪不得要他们盖宅子,现下皇甫迟幸福美满的日子……是神仙也不换吧?他当然要把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赶得远远的。

也跟着转移阵地的师兄弟俩在来到大厅时,很快即发现娘娘大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此时她正坐在皇甫迟的怀里给他剥葡萄。

“吃水果。”

“这是哪来的?”皇甫迟微皱看眉,盯看小桌上那一大盘很可能也要塞进他肚子里的葡萄。

“春姨夏日存在冰窖里的。”她拈着去了皮的葡萄,不容拒绝地搁在他的唇畔,“尝尝。”

他真的已经吃得很饱了……皇甫迟低首看看纪非期待的睑庞,再次张口把葡萄和叹息都给咽进腹里。

盯看皇甫迟打结的眉心,纪非心情甚好地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侧过芳颊看向对面站得笔直整齐的两人,她不怀好意的眸光大刺刺地在他俩身上打转过一圈,令他俩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好,是该算算帐了。

这可是他们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正好省了她亲自去找他们的功夫。

“小皮猴,听说这身子是你找来的?”纪非舒服地偎靠在皇甫迟的怀里,首先朝燕吹笛发难。

“是。”燕吹笛规矩地应看,两眼完全不敢乱瞄。

“听说有魔找上门找你讨债了?”

“是……”她的小道消息会不会畅通得太过分了?

她沈吟地问:“这些年来你都上哪去了?”

感觉室内天候似乎又更寒冷了些,燕吹笛连忙压低了脑袋,万般不想去面对她的逼供。

“都做了些什么?”很可惜纪非不肯放过他。

他硬看头皮答道:“管闲事……”

“哪一界的?”

“每一界的……”

她美目一睦,语调转眼变得甚是冻人,“那人间呢?还有没有像从前那样照看着?”

“没丶没有……”他怯怯地把脚步往门口那边挪。

“小美人。”纪非转首问向睑色已经有些苍白的轩辕岳,“听说,你也闹离家出走啊?”

不敢跟她作对的轩辕岳把头压得更低,两脚不由自主的偷偷往燕吹笛的身边靠。

她专挑他的死穴打,“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曾发过誓,说你定会守护人间?”

“记得……”生来责任感就重的他,在这上头更是不敢胡乱回嘴。

“那你上西域是做啥?不要钟灵宫也不要师父了?”

“……”早知道今日他就不来这儿了。

“你待着,我要处理点小事。”纪非站起身子,一手按住也想跟着起来的皇甫迟。

皇甫迟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见到她面上灿烂到有点恐怖的笑容时,他识相地坐回原处,把生杀大权都交给她。

解决了师兄弟的唯一靠山后,纪非踩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他们,而他们则是满心不安地一步步往后挪,眼看躲不了,他们便改往皇甫迟的方向移动。

“行啊你们,懂得如何伤师父的心了?了不起了不起,果真是长大了。”她走至他们的面前,扬起两掌讽刺地对他们拍了又拍。

燕吹笛小声在嘴边嘀咕,“明明就是他先伤我的心……”

“就知道你这猴子脑袋不好”她面色一变,一手拽过他的耳朵就将他扯过来。

“我丶我……”轩辕岳见状忙想开溜,岂料她的玉手已经探至他的面前。

纪非扯住他的耳朵不让他跑,“一声不响的就离开钟灵宫?你有没有想过给你师父一个理由?你就这样让他傻傻的在宫中等你?”敢欺负她家男人?

“我……”

“翅膀都硬了是吧?长大了就都看不惯师父了是不?”左右开弓的她,硬是下了狠劲将两个大男人给扯矮了身子。

不敢反抗的燕吹笛眨看泪眼看向远处的救星,而不常接受这种招待的轩辕岳已经受不住疼开口求援。

“师父……”

“现在就知道要找师父了?往日你们都将他给搁哪去了?现下居然还好意思叫他,你们亏不亏心?”他不说还好,一说纪非更是使劲地凌虐他们的耳朵。

皇甫迟按着过胀的腹部别过睑,习惯性地看向作壁上观的兰总管。

“兰。”

兰总管想也不想就拒绝,“国师大人,这回您不能再心软了,小姐她教训的是。”哼,早早就等看收擡这两只兔崽子了。

“你们可知错?”纪非扯高他俩的耳朵,似要刮人骨的恶意眸光来回在他们睑上滑过。

“知道了丶知道了……”打小就最怕她这样看人的某对师兄弟,被吓得身子是缩了又缩。

纪非美眸微眯,皇后气势当下全开,厉声喝问:“日后还敢不敢?”

“再也不敢了……”他俩像小兔子般应着。

“既然你们这么乖,我也就不多为难你们了。”她变睑似地一笑,满意地松开两手,柔柔拍抚他们的面颊,“接下来咱们说正事。”

还有正事?那方才的算什么?

受惊的两人紧靠在一块儿,不确定现下是赶紧躲到师父身后去好,还是直接转身逃跑比较安全。

然而纪非也没给他们时间选择,她扬手轻轻一弹指,守在门边的春嬷嬷已去把大门关上,兰总管也站至皇甫迟的面前将他严实地档住,接着她笑吟吟地勾着他们的肩头。

“燕儿,岳儿,这座人间,就交给你们了。”

“交给我们?!”他俩被吓得不轻,速速跳离她的身边两大步。

纪非赏了一记明知故问的眼神给他们,“你们家师父收山不救人间了,自然是接着由你们顶上。”

燕吹笛不平的低叫,“为什么是我们?”皇甫迟从没这么说过!

“不然你家师父养你们这两个徒弟是干嘛的?”她将玉掌往身后一探,忠实的兰总管赶紧奉上往年她出入沙场时所用的大刀。

“呃……”她丶她想做什么?

下一刻,她举重若轻地将凉凉的刀身搁在燕吹笛的颊畔,对他笑得好温柔。

“你们师父老了,累了,所以该换人来了,明白吗?”

他哪儿老了,明明就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

“你救了那么多年的六界众生,总该换一下人间的百姓了吧?别以为你有一半魔类的血统就可厚此薄彼。”想白白便宜了申屠令?那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我……”燕吹笛战战兢兢地看看那光可鉴人的刀面。

她将刀柄一转,毫不留情地搁在轩辕岳细致的脖子上。

“哼,一心想上西域修道是吧?钟灵宫那么大,还担心腾不出个地方来让你修?”

轩辕岳好想哭,“师父……”

纪非纤腕一转,直将大刀插在地上入地七分。

“甭叫他,这事我说了算!”好歹都让皇甫迟养了他们那么多年了,她可没打算让皇甫迟血本无归。

皇甫迟站起身,“纪非。”

她不疾不徐地回首对他抛了个露骨的媚眼,“不都说养儿防老?现下人间已与你无关了,往后你也不再是百姓们眼中的国师大人,你是专属我一人的傻鹰,所以不许你再多管闲事。”

皇甫迟心中溢满了喜悦,“好……”

什么?自家师尊就这么轻易被美色打败了?

某对师兄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的未来就如此被娘娘的爱情给牺牲掉了。

纪非笑意嫣然地挽着皇甫迟的手臂,“走,咱们回房去。”

“回房做什么?”心上人有令,皇甫迟也不管身后还有两个突然被降以大任的徒儿了。

“我记得春姨找来的春宫图册上有几个姿势不错,咱们练练。”这还用说吗?饭饱当然是得思那个什么来着?

“……”

她边走边娇媚地在他的耳边轻呵着气,“怎么,你怕你这一把老骨头太硬做不来?”

“等会儿你就别哭。”皇甫迟一把打横抱起她,语气有些凶狠地道。

“呵呵……”

随着他俩相亲相爱的身影飘然远去,饱受刺激的燕吹笛哀叫地掩着两眼在屋里跳来跳去。

“我瞎了!”

“习惯就好。”兰总管安慰地拍拍他,对这常态早已见怪不怪。

“岳儿?”春嬷嬷摇着呆成一个木头人的轩辕岳,“岳儿醒醒神,岳儿?”有这么震惊吗?

好一阵子没来京城,京城的容貌就变多了。

走在以往熙熙攘攘的城心大道,放眼看去,沿途栉比鳞次的店家十有八九纷纷关门闭户,南北往来的行商车队亦不见踪迹,大街上往来的行人疏疏落落,哪有从前的繁华热络?

一批又一批列队的官兵,张扬地在空旷的街上巡守,空气中泛看血腥的味道,任凭天际的雪花再如何落下也难以掩盖。

听城中的百姓说,邻国又将叩边了,城中的富人们大多数已避至了皇城里,没资格迁进去的,大多选择离京远避他乡,因新皇并不信任年事已高的纪大将军与纪氏一族,拒绝派遣纪氏军员前往边关和国境应敌,更不打算再让已经被打落的纪氏一族有翻身的机会,因此被派去联防敌军的只是官阶低

下的武官。

若是新皇再这么坚持下去,或许再过不久,这座墨国的首善之都,在战火来临时,将会成为一座空城也说不定……

轩辕岳擡起头,望看充满了魑魅魍魉的城心,极力忍下手中施符的动作,以免引来官兵们的注意。

这哪还是他记忆中的城市?

触目所及,百姓们的脸上皆带着些许的惊惶,以往安宁祥和的生活已然远离,轩辕岳今日才明白,皇甫迟多年来守在钟灵宫的苦苦力撑,还有当年纪非征战他国所打下的和平是多么的珍贵。

燕吹笛推了推他的肩头,“别感伤了,快点走吧。”

“师兄,你说娘娘会饶了我们吗?”他没忘记,纪非在把他们赶下山前,她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很难。”就她的性格来看,她不回报个百倍她是不会停止记仇的。

轩辕岳期期艾艾地问:“那师父他……”

“你还不明白吗?他现下满心满眼就只有娘娘一人而已。”他老早就放弃那个对爱太过专一的修罗会拯救他们脱离苦海了。

他不死心,“倘若我们把这事办妥当了呢?娘娘她是否就会高擡贵手?”他终于明白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是什么意思了,他家的娘娘,比一百个师父都还要可怕。

“看她心情吧,总之我不会太乐观就是。”燕吹笛摸了摸自个儿还肿得跟面团似的耳朵。

原本躲在小山顶上躲避魔界风头的他们,在那儿住了几日后,便被皇甫迟给下了逐客令,而相当乐意满足皇甫迟心愿的纪非,交代他们在回去面对那些讨圣女的魔类之前,先走趟皇城去帮她办几件小事。

“取回钟灵宫再顺便换个皇帝?!”

这算哪门子的小事?还有,她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们了?

纪非也不勉强,“你们不愿去也成,本来这事你家师父就是打算自个儿去办的,只是……”

“只是?”

“倘若这事交给你师父的话,那后果就只有一个。”

一想起皇甫迟身为修罗的身份,以及他当年对上了三界众生的结果,他们就突然很不想知道让他去办的后果。

她淡谈地道:“依我看,他八成会杀光所有人吧。”谁让他根本就无法控制杀意呢,不好好把他拴在身边不行。

燕吹笛苦看睑,“我们去就是了……”她又何必草这来吓他们?

顶着鹅毛般下个不停的细雪,一路走进了皇城城内,他俩没有稍停下脚步,只是,以往皆是达官贵人行走往来的皇城,却在这日多了许多张陌生的面孔。

轩辕岳愈看愈觉得不对劲。

“师兄,你觉不觉得城中的妖类变多了?”少了钟灵宫弟子的维护,他界众生混进城中他可以理解,但在皇城结界的阻拦下,也不该会有这么多。

“或许是路过的吧?”八成是看皇甫迟不在了,所以就特意来这以往想来都难能进来的城中逛逛也说不定。

轩辕岳看看阴霾的天际,“阴气也重了些。”

“鬼后还在生闷气?”

“魔界的好像也来了。”他刚刚还跟好几只魔类擦肩而过。

燕吹笛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这么巧?”

就在他们来到钟灵宫宫外不远处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步伐,全都忘了先前他们在担心些什么,对眼前的建筑瞪大了眼,两人睑上皆是止不住的嫌恶。

以往他们居住过的钟灵宫,在换了个新主人后,宫外白石砌的宫墙被换成了青砖与红砖,再往高处看去,原本洁白的宫顶,此刻在雪地的雪光反射下显得金光闪闪,再看得仔细些,可见着宫顶的瓦片被贴上了无数的金箔,加之宫柱大部分也被贴上了大量的青玉,整座钟灵宫看上去,格外富贵逼人。

居然把他们家给整成这样……

燕吹笛险些气炸了,“这什么品味?”

轩辕岳黑看脸挽起衣袖,“换人,换皇帝!”娘娘大人说的话对极了,他这就奉命照办。

不待他们冲进去找那位新任国师算帐,老早就埋伏在此等看他们的三界众生,在下一刻已自四面八方涌上来,里外层层叠叠地将他们给围住,而那个串通好了三界正等着他们的新国师,则是高站在钟灵宫上头嘲弄地看着他们。

“抱歉抱歉,是我们走错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燕吹笛陪笑地一掌拍着脑袋,边说边拖看轩辕岳想要突破重围。

各界众生将他们俩围得滴水不漏,“总算等到你们了……”

收到消息大老远自鬼界赶来的鬼差们,一身滞重的怨气在各色众生中显得特别突出。

“鬼后要我等来此问候问候你们。”虽然纪皇后离开鬼界了后,他们的日子是不再那么难过了,可现下却换作怒焰冲天的鬼后不肯放过他们,因此他们就是不想来这儿也不成。

一大票魔类推开前头的鬼差,迫不及待想找那个行抢的土匪清算。

“把圣女交出来!”申屠令不肯对自个儿的儿子下手那是他的事,他们可不见得也要给他面子。

妖界的私欲永远都大于其他,“哼哼,七年前功败垂成不打紧,如今皇甫迟这个护身符不在,看你们这回还往哪儿逃?今日我们就要分出谁究竟是人间圣徒!”

呃,瞧瞧这人马阵仗,都快可以爆发第一次人间大战了……

面对看各类抵在他们脖子上的兵器,轩辕岳与燕吹笛忽然很后悔,今日在下山前怎不先翻翻黄历。

此时远在小山顶上,皇甫迟正与纪非闲敲着棋子,忽地书房墙上所挂的一张画轴剧烈地摇晃震动,皇甫迟擡眼看了一会儿,再屈指一算,立即发现自个儿的两个徒弟有难。

纪非不满地看看他那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离得那么远他也能察觉,是春嬷嬷联络鬼界的方式出了岔子,还是兰总管藏在钟灵宫的眼线被他发现了?

“早在他们小时我曾在他们身上下过血咒……”皇甫迟大略地向她解释,接看便想起身前往钟灵宫。

纪非不慌不忙地拦下他,坚持不让他那么快就去坏了她的好事。

“也该让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明白你这些年来有多辛苦了。”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再离家出走。

“纪非……”

“他俩目前可有生命危险?”大戏又还没开锣,急什么?

“没有。”就是被困在某个高明的结界里不得动弹而已。

她一锤定音,“那就再等等吧,你别总惯看他们。”

“师兄,你要负责。”轩辕岳两手抱看膝盖,幽幽地瞪看同样落难的某人。

燕吹笛兴奋地搓着两掌问:“对你吗?”

“是对我们。”

“好啊好啊,我愿意负责,一切包在我身上……”他咧大了笑睑,亲亲热热地凑上前对心爱的师弟敞开了怀抱。

轩辕岳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既是如此,那就快把我们弄出去!”

几乎可说是被五花大绑给扛进钟灵宫的他们,眼下正被困在一只由玄铁精铸的大铁笼里,据说这还是由妖界热情提供的,而他们之所以会被关在这儿,原因无他,正是因那些逮住他们的三界众生……分赃不均中。

魔界之魔说,他们要逮回抢了圣女的燕吹笛回魔界算帐。

妖界之妖则不干了,说眼下谁是人间圣徒都还不知道呢,哪能随随便便由你们带走?更何况钟灵宫前阵子派出大批弟子去妖界所找的碴,狐王已经下令要追究了。

鬼界的鬼差就比较好商量,两手一摊说随便你们怎么抢,只要到时把两颗人头交出来给他们就成了,鬼后正等看他们把头带回去给她当鼓敲,谁让他们连手抢走了纪皇后,坏了她的覆仇大计?

于是无法决定战利品去留的三界众生,便在钟灵宫的大殿上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拖了老半天迟迟都还没个定论。

轩辕岳看看眼前的铁栏,不死心地拿出最后一张黄符贴在其上,奈何妖界弄来的这个铁笼仍旧不受半分影响,照样坚决地把他们困在里头。

“又不全都是我的错……”燕吹笛在他又恼火地瞪过来时,低着头转看手指低声地道。

轩辕岳竖起两眉,“你还好意思说?”

“我……”

“魔界圣物谁抢的?”魔界的都是冲着谁来的?

“我这不是为了师父嘛……”这事他不也一样有参与其中?

轩辕岳指看那些老是擦口水的妖类,“连妖界都来串门子了!”

“又不是我和黄泉交恶的错,明明就是那个新国师招惹的。”他又不追求什么长生不老。“还有,人间圣徒又不光指我一个……”

“你敢说鬼界的你没插一脚?”

“那是晴空的罪过好吗?是他说鬼后是个老太婆,惹毛鬼后的……”他哪知道那尊佛的嘴巴会那么坏。

轩辕岳用力哼口气,“你别想撇得一干二净。”

“你每次肚子饿脾气就特差……”燕吹笛好不无辜地捧看咕咕叫的肚子乖乖窝在一边。

就在他俩的腹呜声在牢内此起彼落的这当头,一道温和的男音,宛如天籁般地传至他们的耳中。

“饿了吗?用点吧。”随看他的话音落下,一袋热腾腾刚出笼的肉包被塞进牢中。

“嘲风?”燕吹笛认了老半天,这才认出这只当年曾见过的瑞兽。

嘲风蹲下身子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听藏冬说,你正召唤所有欠过人情债的来还债?”

“所以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真不枉他几个时辰前发了大把式神四处求援。

“我只是来喂饱你们而已。”嘲风摇摇头,毫不客气地站起身准备走人,“别忘了当初是谁把我踢下灵山的。”他的人情债也就只值这么多。

嘲风前脚刚走,一阵香风随之袭来,轩辕岳定眼一看,一个美若天仙的男子正将一只水壶透过牢栏递给他。

“渴不渴?”

燕吹笛擡起一掌遮住轩辕岳的双眼,以免他不小心被这只芍药花妖的美貌给勾走了心神,接看他皱眉地盯看那只水壶。

“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再喝?”怎么都是来探监而不是来劫狱的?

“碧落可没说要放了你们,她说你的面子才没那么值钱。”叶行远直接把水壶扔给他,“再加上……我也没想要与这些众生为敌。”东西送到丶热闹看到就好了,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行远走后,轩辕岳拉下他的手闷闷地问。

“师兄,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众生欠过你的人情债?”

“数都数不清。”

“总有个管用的吧?”别都只是过来看看而已啊。

管用的?

当然有,只是……那位神仙不但没欠过他什么债务,相反的,他还特别碍那位神仙的眼惹他嫌。

“神茶,你在不在家?”燕吹笛擡手轻敲着牢门,心底不怎么敢抱有期望。

神茶自门中探出一颗脑袋,“又是你?”

“来得太好了,快,借门一用。”

“不借!”神茶凶巴巴地护着门口,死也不让他打开,“每回只要沾上你就绝对没好事……”上回他擅自开鬼界之门的事还是被天帝知道了,害得他现下每日除站在门上站岗之外,还得抽空去月老那儿编红绳。

燕吹笛讨好地对着他笑,“打个商量,先放我们出去再说。”

“哼,你也好好尝尝蹲大牢的滋味吧!”神茶一点面子也不给,当看他面就把门甩上。

殿上发现铁牢这边有动静的三界众生,有一部分停止了争吵,前来看看情况之馀,同时也努力止住他们不断分泌的口水。

“我要吃心……”一只听过人间圣徒传闻的魔类,两眼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哪个比较可口。

“我要吃那双眼睛。”趴在铁牢前的狼妖盯看燕吹笛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早就想还阳的某个鬼差,两眼豁在轩辕岳的身上简直就是挪不开。

“可僧多粥少怎么办?”

“干脆到时剁碎7每人分一块?”

当他们交头接耳地商量着待会该怎么分配时,轩辕岳镇定地拉过燕某人的衣领。

“师兄,他们在点菜了。”

“我在想法子了,你别急……”燕吹笛掏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却发现能用的黄符已经全都被他给用光了。

“哟,阶下囚啊?”

牢内的两人动作一怔,齐齐回首看向黄泉那张显得特开心的睑庞。

燕吹笛眉一挑眼一瞪,“你这人妖来凑什么热闹?”

“送你那些钟灵宫的弟子回来,顺便看看新皇的事你解决了没有。”他可没同那些众生凑合,他是来办正事的。

燕吹笛烦躁地赶妖,“就快了,不送。”

“你就慢慢享受吧,记得别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啊。”黄泉再三看了看他俩落难的模样,确定不会忘记后,漾着窖张扬的笑意摆手离开。

轩辕岳揉看眉心,“师兄,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众生与你结过仇?”

“数也数不清……”

“……”他看破了。

与热闹吵杂的大殿相比,钟灵宫外头就冷清了许多,乘看云朵而来的皇甫迟甫落地,就迎上了一直在这儿等着他的藏冬。

“你来啦。”就知道他不会丢下那两个小子不管的。

皇甫迟没心情与他寒暄,“情况如何?”

“里头正热闹看呢。”藏冬跟上他急急往前的脚步,有些不放心地问:“前国师大人,你不会是想杀光那些众生吧?”

皇甫迟神色肃杀地反问:“有何不可?”

“那样会为人间带来麻烦的。”藏冬赶紧拦住下起手就完全不懂分寸的他,“你都离开钟灵宫收山了,那就别再大开杀戒了吧。”

“藏冬!”

藏冬别过脸,诧异地看看鼻青睑肿的申屠令,十万火急地往他这边跑来。

“怎么连你也来了?”不是听说魔界之魔不让他插手此事吗?还有他那张睑是怎么回事?

申屠令两手按看膝盖频喘看气,好不容易匀过气息后,他急切地问,语气里完全掩不住担心。

“臭小子呢?”他还是打趴大批看守他的魔兵这才有法子赶来救儿子的。

藏冬一手指向里边,“快被吃了。”

“我这就去救他!”申屠令听了,当下就冲的往宫里头跑。

始终不发一语站在一旁的皇甫迟,不悦地皱着眉心,一记金刚印就将申屠令给拦在原地闪躲。

他冷冷轻哼,“我的徒弟不需要你来救。”

“那是我儿子!”申屠令这才看清身旁之人是谁,所有新仇旧恨随即填满了他的胸臆,扯开了嗓门大刺刺地当看他的面告诉他。

皇甫迟毫不迟疑地再赏他一记七星大法。

“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不闻不问了近二十年后,现下冒冒失失地冒出来就想把他的徒儿认走?门都没有!

当燕吹笛的生父与养父正式在宫外热烈开打后,劝不了架的藏冬偷偷摸摸地溜进人山人海的宫内大殿上,敛去了所有气息凑到了关着他们的铁牢边。

他小声地道:“燕家小子,听说你很抢手啊。”

“啊?”

吃饱喝足的燕吹笛本来等得快睡着了,见救兵来了,他连忙醒醒神,拉过也在打眩睡的轩辕岳一块儿蹲至藏冬的面前。

“哪,你家师父和申屠令正在外头抢儿子呢。”

燕吹笛楞了楞,随即一睑喜出望外。

“当真?”这么说来……皇甫迟终于愿意认回他这个徒弟了?

“来吧,都别在这蹲着了,咱们去外头看戏。藏冬握住两根铁栏,轻而易举地将它拉开一个容人通过的缺口。

宫外万里湛蓝的晴空下,一具身影横飞过天际再重重落至地上,远处一脚瑞翻了申屠令的皇甫迟拍了拍衣袍,不屑地横了他一眼。

“不自量力的东西。”

“至少我没你不要睑!”拉不下面子的申屠令一跃而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抢别人的儿子算什么意思?想要儿子自个儿不会去生一个啊?”

皇甫迟森冷地提醒他事实,“本座可不像你生了就扔。”

“我们魔界的事要你来插手?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被踩看心中之愧的申屠令更加不依不饶。

“你们?”皇甫迟很不耻于他的自作多情,“燕儿只是个半魔而已。”

“半魔也有一半是魔,好歹我是他的爹!”

“少往脸上贴金,燕儿可从没认过你。”

“你才别燕儿燕儿的叫得那么亲热!”

“我养的,不行吗?”

站在不远处眼看看他俩动完手脚后,接看便开始在嘴皮子上过招,一神二人僵着脸,皆很不想去承认他们认识站在门口丢人的那两位。

“师兄,你选哪个?”等得不耐烦的轩辕岳开口中断了那两人的吵嚷,同时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至燕吹笛的身上。

燕吹笛看着那两个同时转过头来盯看他的生父与养父,还处于讶异中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

轩辕岳决定推他一把,作势就要走,“我先跟师父回去了。”

“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儿走!”燕吹笛连忙拉住他。

“那只魔怎么办?”轩辕岳一手指向那只曾得罪过他的贪魔。

一心只想回家对师弟负责的燕吹笛想也不想,“让他哪边凉快哪边去。”

“……”申屠令哑口无言地张大了嘴,仿佛又再次听见了胸膛内的那颗心又碎了一回。

皇甫迟还落井下石,“你输了。”

藏冬似笑非笑地晚看皇甫迟,直把他的两耳看得发烫,他别过睑,很快地唤来已在宫外等候许久的兰总管。

“兰。”

“启享国师大人,纪家军已攻入皇城,很快即可拿下新皇。”奉命在暗地里忙碌许久的兰总管恭谨地向他报告,“此外,六皇子也按您指示准备好,明日即可登基。”

“很好。”他点点头,再看向与纪非暗地里同谋的藏冬,“山神。”

藏冬搔着发,“知道了知道了,宫里头的那些我去说说就是了……”真是,怎么每回收烂摊子的丶被使唤的总是他?

在那些局外人走后,轩辕岳拉看自家师兄来到皇甫迟的面前,然后两掌在他背后轻轻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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