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

现在这铺满沙发和椅子的裙子,都是钱啊。

可惜,它们现在都不值钱了。

张妈嘀咕:“也不知道拿去卖能不能卖一百块。”

祝女士暗暗的瞪过去一眼。

代教授亲自上前弯腰观赏美裙,中肯的说:“一百块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祝女士从后面给了亲爱的丈夫一脚,踢得他哎哟一声,众人皆看过来,他微笑着说:“我没留神,踢到椅子腿了。”

众人都不在意他距离椅子腿有十万八千里,都当他踢到椅子腿了。

裙子虽然贬值了,众人也都为这些曾经值过许多个零的支票的美裙让位,统统站着,让裙子们摊在沙发上。几条长沙发,还有单人沙发,还有高背椅子上面,全都摊满了裙子。

祝玉燕和代玉蝉一一数过来,少说也有三四十条。

比起她们二人这不值钱的大小姐、二小姐,祝女士才真的做过大小姐,瞧这一屋子的裙子吧。

祝玉燕与祝女士身高仿佛,体型也没有多少差别——除了胸围、腰围、与臀围。

张妈提起一条手工镶满珍珠的裙子要祝二小姐去试一试。

祝二小姐就跃跃欲试的跟张妈、代玉蝉三人钻进了一楼的书房中,不多时,书房中传来祝二小姐的叫骂声:“别拉了!别拉了!拉不上!”

代玉蝉也在叫:“你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张妈:“哎哟,你这腰是水桶啊。”

客厅里,施无为脸红红的说:“我去厨房拿几瓶汽水过来。”就走了。

代教授与祝女士仍在听戏。

祝女士慢条斯理的说:“哎哟,我忘了告诉她们了,我们当时穿裙子,是要穿胸衣的。”

代教授笑着说:“西式裙子,胸衣和鲸骨架是不能少的。”

书房里,张妈也想起来了,对趴在桌上怀疑人生的祝玉燕讲:“我想起来了,你妈穿这裙子时好像要穿两件东西,我去找。”

张妈去也。

熟读外国文学著作的代玉蝉也想起来了,说:“是不是要穿束胸衣?”

唯独在这方面没有经验的祝玉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胸罩?我穿了啊。”

不多时,张妈抱着一大包东西来了,解开一看,倒是显得不那么吓人。

只见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发黄的白纱展开,上面是一排手指粗细的细条条。

张妈熟门熟路的指挥代玉蝉:“你按住她啊。”

代玉蝉就在前方架住祝玉燕的两只手。

祝玉燕一脸茫然。

张妈将这东西围在她的腰上:“挺胸,把你的小胸脯挺起来。”

祝玉燕就像刚才一样,挺胸,吸气。

张妈在后面把绳子串上,代玉蝉帮忙扶好固定,祝玉燕只需要将双手高举就行。

串好了,张妈再次交待代玉蝉:“抓住她的手啊,不许她动啊!”

代玉蝉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外国书中关于穿这个东西时的描述,同情的看了一眼妹妹,抓住她的手说:“一会儿要是太疼,你就喊吧。”

祝玉燕仍未察觉:“会疼啊?啊!!!”

张妈用出吃奶的力气,将绳子收紧,大喊:“吸气!”

从未吃过苦头的祝二小姐轻而易举的就打了退堂鼓,拍桌大叫:“我不干了!”

张妈曾经这么侍候过祝女士,劝她:“你妈也这么穿过,没事,吸气,接着吸气。”

祝二小姐:“我不干了!!!”

门外,听够热闹的祝女士终于在外敲门,说:“燕燕不肯穿就算了吧。”

张妈仍然不甘心,劝她:“你妈穿上裙子可好看了。这裙子这么贵,她现在也不穿了,你穿了也不算白放着了。”

再贵,祝二小姐也不肯穿了。

等拿到请柬,提前回来的苏先生到家时,祝二小姐正在客厅里大肆批判古往今来,中西方对女性的摧残与迫害!束胸衣就像裹小脚一样,充满了男权的腐臭,畸形的审美伤害了女性的身体健康,令她们越来越虚弱,母亲的虚弱就是国家的虚弱,就是人类的虚弱!

苏先生听了半截,悄悄问施无为:“你们今天上的什么课?”

施无为悄悄说:“因为燕燕今天下午回来试裙子,穿了一下西人穿的束胸衣,就……很生气。”

哦。

一室的人都很高兴在吃饭的时候有人伴奏,不管是说相声还是说评书,都挺有趣的,更别提祝二小姐长得美丽,在众人心目中又可爱又甜美,她说的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之余,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年轻人的意气与朝气。

连张妈都说:“燕燕说的真好,小嘴叭叭的,声音脆脆的,小时候应该送她去学唱歌。”

苏先生虽然提前回来,但仍未赶上晚饭,幸好晚饭做的多,施无为又去厨房拿了一盘子红薯饼出来,还有粥与咸菜。

苏先生舍下冯市长府里的牛排与燕窝,回来吃这红薯饼吃得香甜极了,还有祝二小姐在一旁陪吃。

祝二小姐被束胸衣伤害,见到未婚夫要狠狠的撒娇的。

她扶着肋骨说:“勒的我都不会喘气了。”

两只手一叉,胸脯挺得高高的,苏先生没有关注据说被勒得很疼的肋骨,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到了更上面一点的位置上,嘴里仍关心的问:“很疼吗?”

祝二小姐继续撒娇,来回摸着肋骨:“很疼很疼呢。”

一点也没注意到未婚夫视线焦点不对。

苏先生一脸的同情,就是眼神位置有异,他说:“乖乖,好可怜呢。”

就着祝二小姐很疼很疼的肋骨,苏先生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一盘红薯饼,这才回神,说:“放心,我们不穿那个,我已经订好了衣服,明天回来就带过来。”

时已近秋,夜晚风凉,苏先生给祝二小姐订了一件现在很时兴的英式女式西装外套。

现在时尚界流行的是男人穿什么,女人们就也想穿什么。以前女人的衣服没有领子,没有前扣,现在女式衬衣加上男式的西装领已经很常见了。

苏先生在冯市长那里见多了时髦的太太小姐们,他自然要替祝二小姐准备最时髦的衣服。

祝二小姐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细细的腰带束起一把细腰,下面是摆极大,像伞状散开的蓝色纱裙,还有双白色小羊皮鞋,一件白色的帽子,一只珍珠手包。

深蓝色的裙子配上白色的外衣与其他搭配,显得祝二小姐又高贵又淑女,优雅至极。

白色的盆帽在黑夜中也很显眼,祝二小姐挽着苏先生的手下车时,觉得自己简直是这幢房子里最漂亮的女人了。

大概是因为她也看不清周围其他客人长什么样。

拍卖会在一个大厅里,但就像代教授说的那样,是一张又一张的小桌子。大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四面有壁灯,让人不至于撞墙。

窗帘都拉着,侍者们寂静无声的来回穿梭,服务客人。

每张小桌子上都点着一盏连盘子里吃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蜡烛。

隔壁桌都在一米开外,全都黑漆漆的,最多能看出个男女,长什么样全都看不清,更远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说是拍卖会,但从他们进来起,好像就是在参加一场普通的餐会,坐下后就开始上菜,根本没提拍卖一个字。

大厅一角只有留声机在放音乐,没有准备现场乐队。

从前菜吃到甜点,祝二小姐吃了两个小时,跟苏先生的对话多数发生在食物之间。都是她吃到个什么东西,凭味道和口感来猜这是什么,苏先生陪她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道肉菜,她吃不出来,不像牛肉,也不像羊肉,更不是猪肉和鱼肉。

她问这是什么肉?

苏先生小声说:“火鸡肉。”

祝二小姐嫌弃:“好难吃。”

冰淇淋淋了薄荷酒,她才吃了一口就让苏先生把他那球留下来让给她。

“我都好久没吃到冰淇淋了。”祝二小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一球冰淇淋而感动。

苏先生就擦擦嘴,把这难得的冰淇淋留给她吃。

甜点都吃完了,侍者再次送上菜单。

祝二小姐以为是酒单,就让苏先生点,她不喝酒,尤其是不在外面喝酒,尤其是现在吃饱了。

苏纯钧拿起菜单看了看,喊祝二小姐一起来看。

“这是拍卖单。”他说。

祝二小姐立刻来了精神,凑过去看。

拍卖单写的就像菜单,有数字,有大概的描述,比如几箱,多重等等,价格也不一样,后面还有一个“+”号,“+”号后是数字,从一百到一千不等,应该是加价的最低价。

虽然祝二小姐的目标是粮食,但她也把拍卖单从头看到尾。大部分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鬼,这不跟猜盲盒差不多吗?

倒是粮食比较容易看出来,排在第三页的有一个重量单位是千斤的,肯定就是粮食了。

祝二小姐算算手里的钱——基金会的钱,还有唐校长赞助的,还有她上回在慈善会上募捐来的,足够买下这批粮食了。

因为这个拍卖会要求现金交易,所以她带来的钱全都放在皮箱里,就在她的膝盖上。

仔细看,大家的脚下多数都有皮箱,应该都是准备的钱。看箱子大小,应该就能猜出带了多少。

祝二小姐的箱子就是个化妆箱那么大,因为总共也就六七万。她还要害怕带个大箱子会引来抢劫的呢。

她问苏纯钧:“这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怎么拍?”

苏纯钧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大概所有人都是有目标才来的。”

哦,这就对了。

应该所有人都是有想买的东西,也知道这个拍卖会上有,才会来。所以自己要的东西是什么大小,大家应该都有数。

“我们还买其他的吗?”她问。

粮食应该没什么人跟她抢吧?虽然现在缺粮,但来这里的人,她估计没几个是会饿肚子的。

她不同,她是背负着全校人的希望来的。

苏纯钧笑着说:“看一看,我们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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