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四侧,草树幽香,花竹邀月,雅致宜人,用来聚饮,倒是辜负了,用来品茗观书,才是绝佳。
酒席上坐着六人,其中正有那素爱风雅,对景感怀的薛老三。
原来,今次宴会,又是谢明高张罗的,这日下午三方会谈结束,收到消息的谢明高便直奔薛向办公室相谢了,拦都拦不住,非要相请薛向聚餐。
说来,谢明高也真该好好答谢薛老三,起先,他不过是请求薛向在他和顾明俊的争雄中,支持他谢某人,哪成想人薛市长干劲极大,直接一步到位了,没用他谢某人出丁点气力。
“来来来,薛市长,没什么说的,我老谢是啥样人,我不用嘴说,套用我老家东北话,四个字儿,事儿上见!”
谢明高站起身来,将一杯满满的二两酒,一饮而尽。
薛老三笑着陪饮一杯,起身扶谢明高坐下,“扯这些作甚,小戴,愣着作甚,给谢市长满上啊!”
今次饮宴六人,除了薛向,谢明高,还有陆振宇,戴裕彬,江方平,以及对口谢明高的副秘书长蔡杰夫。
“谢市长,今晚您可得多喝点儿,这是首长听说您要请客,特意备下的好酒。”
倒酒的当口,戴裕彬含笑相劝。
谢明高抬眼瞧去,淡淡火光下,那白皮红封的茅台上,竟标着“军特供”的字样儿。
联想到戴裕彬方才的提醒,谢明高心头一动。抬眼朝薛向瞧去,眼中已生出了疑惑。
说来,此刻的戴裕彬已经有了好秘书必备的特质,对为首长造势的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了。
试想,如今薛向替谢明高完成了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谢明高就是再迟钝,只怕也得猜测薛向背后的势力。
而时下,正是谢明高大愿得偿的当口,此时此刻,谢明高对薛向感激涕零。实在情理之中。可这情分再好,也有用尽的时候。
至于谢明高的那句“若事得成,甘为门下牛马走”,或许是允诺之语。可再没有约束力的情况下。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承诺。随时都能成为泡影。
戴裕彬此时借军特供言事,便是替薛向点一点谢明高,咱们首长背后站着的可不是甲乙丙丁。
“我就说嘛。这酒一入口,就觉得味儿特纯,不似普通茅台,原来是特供啊,哈哈,今儿我就沾沾薛老弟的光,多喝几杯。”
谢明高似乎丝毫不介意被戴裕彬这小字辈轻轻敲打了一下,笑得阳光灿烂,“小戴啊,说起来,我挺羡慕你啊!”
“首长,您玩笑呢。”
戴裕彬小心应承一句。
的确,一个副厅级常务副市长有什么理由去羡慕一个副科级的小秘书呢。
谢明高笑道,“不信,你问问陆市长,蒋主任,蔡秘书长,看看他们有没有和我一般的想法?”
“小戴啊,我们首长是羡慕你在黄金年龄遇到了最好的领导啊!”
蔡杰夫接茬儿,解开了谢明高话中之话。
他此话一出,戴裕彬才知道谢明高这是明托他戴某人,暗捧自家首长。
转念一想,他便又认可了谢明高的话,的确,在场的皆比他官高,可无一人在他这个年纪跟上了一位注定要成为大领导的首长,在这个秘术党纵横的年代,他戴裕彬是携尾鸾凤,势必飞腾极远。
“行啦,别拿小戴玩笑了,来来来,咱们再敬明高市长一杯。”
薛向举杯,揭过此番话题。
又一巡酒喝罢,陆振宇伸手替薛向夹了筷蹄筋,道,“薛老弟,这回你和明高市长都霞举飞升了,我老陆还原地打圈圈,都说好兄弟同甘共苦,祸福与共,总不能这承担苦祸时有我陆某人,享受福甘时,倒没我陆某人什么事儿了,这可不行啊!”
薛老三笑道,“振宇市长,要我是省委组织部长,那还有什么说的,你要官帽子,我大笔一挥,省委书记都许给你!”
“哈哈……”
众人调笑一阵儿,谢明高放下筷子道,“薛老弟,帽子是戴上了,可这担子也随之而来,恕我冒昧,这回,老周和小黄勒索了咱云锦多少银子,才舍了这两顶帽子,你别多心,我就是想着怎么才能帮衬着一把,不然我老谢光坐享其成,这心里也挺不得劲儿。”
不待薛向借口,陆振宇道,“听听你老谢说的,什么冒昧不冒昧的,都是自家兄弟,虚伪个什么劲儿!”
他性子诙谐,地位和谢明高差不离,说起话来,自无顾忌,许多薛向不好敲的边鼓,他倒是敲得极好。
谢明高笑着检讨罢,薛向道,“没什么好瞒的,无非是要我解决了财政困难,仅此一项。”
陆振宇道,“不会就这么简单吧,黄市长什么秉性我还不清楚,咱们的周大书记貌似可不是个痛快儿人,你薛老弟就这般轻飘飘承诺一句,他那边就放行了?”
“倒也没这般艰难,立字据了,那边先解决了帽子,我这边立马着手解决困难,完不成任务,我辞职滚蛋!”
说话儿,薛老三对着铜锅里炖的发白飘香的莲藕开动起来。
不成想,他筷子方伸进锅里,噼里啪啦,酒杯落了一地。
他可不知道,他方才那轻飘飘的话,不啻在众人头上炸响了巨雷。
“薛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这等承诺怎么能落在纸上,我就是不当这个常务副,也不想看你冒这天大风险,你难道不知道,这财政困难,根本就是模糊概念,眼下的德江全年财政缺额多达三千四百余万元,要说,其实你解决了这三千四百万,德江的危机也就解了,可你偏偏要承诺解决财政困难,那德江的那些穷困企业,天天闹上访的国企是不是财政困难?这样摊开了算,除非你把德江倒个个儿,不然这财政困难就没完没了……”
说话的是谢明高,他是真急眼了,他哪里想到薛向竟然留下如此空子,让对方钻,许下的还是完不成任务,就辞职不干的重注,他不知道该说薛向是自负,还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