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波洛分店离海很近。
店面不大,夹藏在商业街众多店铺之间,用心装修成复古风格。
大到门口的灯箱,小到墙纸颜色、每一粒咖啡豆的选购都由加贺谷亲手参与完成。虽然竞争激烈但附近有新建的写字楼,以及距离几所学校还挺近的,想来不用太担心客流量的问题,况且他开店的首要目的也并非盈利。
不得不承认黑手党来钱快。
加贺谷不过参与了几次任务,以及后来热情布加拉提执意给予的提成,已经足够后半生衣食无忧。
正是下午工作日两点多。
让驾驶的黑泽阵先去把车停好,虽然还没营业,加贺谷也习惯先进店熟悉一下,拿出菜单细细检查。
忽然有个穿着西装,社员挂牌还戴在脖子上,垂头走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跟着加贺谷前后脚推门走了进来。
找了个位置坐下想叫服务员,这才察觉到房间里空到萧瑟,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休闲打扮的青年,金丝镜框后的眼中有些惊讶,中年男人愣愣问:“那个……店员呢,是不是还没营业?”
加贺谷眨了下眼睛,起身微笑道:“不,我就是店长。”
他上前将菜单递给对方:“恭喜您是本店开业的第一位顾客。”
咖啡店经营很快步入正轨。
加贺谷有了自己的新咖啡店,虽然大体平静的日常偶尔会因为不慎被扯进各种突发事件打扰,不过这大概就是生活吧?
“老师!我的蛋糕还没有好嘛?”
“还有三十秒。”
穿着衬衫马甲的青年给在奶油顶端点缀上两颗饱满红润的草莓,包装的功夫无奈数落柜台前急得跳脚的丸井文太:“既然上学都快迟到就不要特意绕路到我这里来买早点了。”
升入高中的少年个性并没有变成熟多少,口香糖吹的泡泡破了,他灿烂眼眸弯了弯,语气中自豪油然而出:“不是上学也不是早点啦!”
他接过加贺谷手里的盒子,动作非常矫捷,倒行退出店门边冲咖啡店店长挥手。
“今天是大家升入高中第一场网球比赛,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迎客铃随着店门开合清脆响动,少年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走,加贺谷忍不住嘴角上扬小小地笑了声,继续做下一位客人点的东西。
咖啡店生意不温不火,一个人能顾得过来。
大部分时间加贺谷都把接客送餐的工作交给黑泽阵,包括接送碣上放学,那个男人仿佛无论什么任务都能完成,尝试料理也能做出让味蕾满足的味道。
不是他偷懒,只是店里总会来一些不速之客,交给能模糊别人印象的神器来处理最为合适。
“十号桌客人,您要的抹茶拿铁。”
加贺谷礼貌微笑着,把手磨咖啡端给鬼鬼祟祟猫在最角落位置的黑衣人,装作自己并没有认出这个口罩墨镜遮挡非常严实的可疑人员是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手下部下之一佐藤。
“谢谢。”
刻意压低掐出的变声。
虽然中原干部让他们忘掉小和也前辈,也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但怎么可能真的轻松做到。
佐藤不是第一次来了,却还是非常紧张,总有种加贺谷已经看破一切的紧迫感催着自己赶紧跑,偶尔还会感觉到背后发寒似有杀气,不过为了见到小和也前辈这些都可以忽视。
而且店长、小和也前辈父亲的手艺着实不错。
工作空闲来一杯香醇,浑身疲惫都消退了,他端起杯子有些迫不及待。
“噗。”
糟糕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
咖啡洒了几星在身上,佐藤懊恼地起身去卫生间,刚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刚才接了通电话离开的加贺谷的声音,下意识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是小和也前辈的电话吗?
“舅舅,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打算,再说咖啡店才刚开业不久……”
虽然不是小和也,失落感还没产生佐藤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对面的老人声音极具穿透力,隔着好几米都准确传到了他耳中。
“就这么定下来了!为了小和也着想也该找个对象了,明天傍晚六点,帮你约好的相亲对象会去店里找你,之后一起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记得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多交流,我还要跟毛利侦探去赌马,挂了。”
“诶!舅……”
嘟嘟嘟。
听着一串忙音加贺谷捂住额头深感无力。
他洗了把脸打起精神,推门而出忽然撞见口罩上沾有污渍的佐藤呆愣在原地,眼角抽了抽有些奇怪侧身让过。
“这位先生?”
“啊、啊,没事。”
佐藤回过神钻进卫生间,背靠门不断喘息,一把拉下脸上的掩饰攥在手里。
不行,这件事就算受到严惩他也一定要告诉中原干部!
中原干部肯定也无法接受小和也前辈叫不清不楚的陌生人爸爸!
——
加贺谷以为自己在一众母胎单身的同期中,儿子都六七岁的进展已经非常神速,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
咖啡店的工作很清闲,碣也能融入到小学生活中去,只需要他偶尔帮忙补习,体会陪养孩子之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他从上一段失败的恋爱长跑中吸取教训,这次绝对要找一个知根知底三观生活习惯等各方面都比较契合的男朋友。左右已经到了不再相信爱情的年纪,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能互相陪伴,彼此支撑着共度余生的对象。
加贺谷输入关键词,试图从自己从小到大的关系网中挑选出那个合适的人。
有共同语言、年龄差三岁左右、有身手和自保能力、有涵养不轻浮、稳定工作、是个好人。
“……”
他盯着草稿纸上最后剩下的那个名字,叹了口气,也划掉了。
降谷零。
确实是个合适的交往对象,共同经历过生死患难,相处也毫不吃力很舒服,不过……他们之间或许因为属性相同的原因,无法磨擦出火花。
难道真的只能试着去相亲了吗?
加贺谷将纸团揉碎扔想垃圾桶,忽然被一只手截断接住。
在主人略显不悦的蹙眉凝视下,黑泽阵将那张纸页点燃转瞬烧成了飞灰,才道:“夜深了,加贺谷大人。”
加贺谷眉心褶皱因为这个称呼皱得更深,他压下胸中忽然升起的烦闷,将人打发去城市里巡视,走进浴室把自己没入温度适宜的水中。
阖上双眼,靠在浴缸壁旁的青年背影露出两分疲惫。
浴室的光有些刺眼,眼睛微微发涩。
加贺谷抬手捂住双眸,眼前一暗睡意也逐渐升起,他很快坠入睡梦之中……
黑泽阵站在某栋酒店大厦楼顶,眼中冷厉逐渐汇聚。
今晚的横滨不只有妖魔,还闯进了一个难辨善恶来意的存在,审视着十余米外那手执无鞘日本太刀的运动服男子,握住了半透明加特林的武器本体加特林。
气氛正紧张得仿佛随时要溅出子弹与刀刃碰撞的电光火花时,对面的神明忽然让自己的神器变回了人形,一脸感兴趣且自来熟,闪身过来似乎还想上手摸一摸。
“我说你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加贺谷的神器啊。”
夜斗啧了两声,围着黑泽阵转圈:“真是闻所未闻,那个空壳子居然能入住灵魂。”
虽然举动活泼,却完全没有真实的热情注入。
从未听加贺谷提起其他神器或者神灵的事,而且这个神明显然知道些什么,黑泽阵眼眸沉邃,微眯起:“你想说什么?”
看了一圈后很快对这时政的契约产物没了兴趣,夜斗招呼自己的神器雪音跟上,最后离开前浑黑夜幕下仿佛能斩断一切的蓝色眼珠转动,他侧着脸淡淡说:“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过去是谁了。”
雪音难以置信:“我们知道生前记忆不是会妖化吗?”
“讲起来太麻烦了啦。”夜斗耸肩并不解释。
黑泽阵睥视着两道身影跃下高楼,嘴角冷扯起。
“逃的真快。”
他回首望向加贺谷所在方向,晚风逐渐吹散身上的杀气,银色长发散在背后被风拂动。
确实,加贺谷并不管束他的活动,黑泽阵早已经在消减时化之余收集到了这个名字的全部资料,包括他们曾经的关系以及最终的结局。
没有了记忆和过去的黑泽阵并未因此大受影响,相反只像看了一部纪录片,除了……
黑泽阵瞬移回到家里,敲门后长久没听到动静,进门发现浴室的灯仍旧开着。
加贺谷还在沐浴?
感觉到门内绵长的呼吸,只迟疑了一瞬,黑泽阵打开门走了进去,将睡在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水里的黑发青年抱出来,擦干水分换上睡衣盖进被褥中。
立在床边仔细看了加贺谷的睡容许久,黑泽阵忽然附身凑近,鼻尖将触未触,呼出的气息融化在一起。
他们,曾经是恋人。
——
忘记昨晚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的了。
迷迷糊糊好像被黑泽阵抱上床,他是自己起来吗?
加贺谷揉着有点酸胀的眉心,但看黑泽阵完全没有奇怪的反应,是他想多了吗?如果真的是错觉他又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已经死了的家伙?
“八号桌……”
店员走过来说客人的点单。
觉得有些不爽,加贺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冷声道:“你今天变回本体去里间休息室待着。”
黑泽阵看过来,“是。”
店里瞬间空了许多。
神器完全遵守主人的命令,没有疑问地执行反而让加贺谷心中的不虞又逐渐升起,眼不见为净,他狠狠将那个男人完全丢到脑后。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加贺谷记得舅父说的相亲对象就快来了,本来打算直接关店回家的他想起昨天晚上的梦,绝不承认自己潜意识里还记着那个男人,他按捺下来继续营业。
不时关注着进门可能是相亲对象的人,不过这个时间段来的大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
加贺谷是对青少年下不去手的。
终于,有个适龄对象出现了。
身材修长匀称,容貌俊逸中透出病态,衣服也穿得非常厚实。
反季节毛帽子,黑色中长发,毛毛领披风,实在不要太眼熟。
“!!!”
加贺谷手一抖,险些把鸡蛋整个捏碎。
费奥多尔!
这个疯子跟碣的联系彻底断绝后,这么长时间来再没有出现在他眼前,看情况应该如夏目贵志所说有关他们的记忆都消失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来相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