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与真相

夏青煦对吕嘉嵘的热情远远超出商绯的预期,她家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出生的时候国家一直在严格管控计划生育,像她这样的独生子女很多,虽然也是带着父母的期盼长大,但和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人家相比,她们就显得孤单很多,有心事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这种孤单感不仅仅孩子有,父母也有。

就像现在,夏青煦一直拉着吕嘉嵘问东问西,恨不能这个也是自己亲生的崽。几人进了屋,吕嘉嵘就被夏青煦直接拉到沙发上坐下,嘘寒问暖,从生活问到工作,半点也没放过。她对禹鸿也热情,但没有对吕嘉嵘这样的亲近感,大概是因为吕嘉嵘在她看来还是个需要关爱的孩子,禹鸿却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大人。

商景明不好像妻子那样对着后辈事无巨细的关心,便在一边跟商绯和禹鸿聊天。商绯怕禹鸿露馅,就老是打岔,扰得商景明想揍这漏风小棉袄一顿。

“既然你回来了,檀家你也该去一下,跟你大姐见一面,她很操心你。”商景明毫不客气的赶人。

商绯自己对檀家姑娘的事情也有点好奇,便应下了,冲着禹鸿询问:“跟我一块儿去看看不?”wutu.org 螃蟹小说网

禹鸿摇头:“你去玩吧。”从听他们说了檀这个姓开始,他就隐约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户人家了,毕竟这个姓不常见,且浮宜这个圈子里,能排得上号的檀家也就那么一家。他要是跟她过去走一圈,那可真就露馅了。

商绯也不执着:“那你们聊吧,我换身衣服了过去。”说着就上楼去换衣服。

她一走,商景明脸上温和的表情就挂不住了,毫不掩饰的审视着禹鸿。多年的商场生涯,商景明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威严,年轻人很容易被吓到,比如吕嘉嵘。他不过是个跟夏青煦聊天的过程中分神看了一眼这边,就感觉自己被吓到了,他甚至有些想拉着禹鸿跑了的冲动,他总觉得商景明下一步就会冲到禹鸿面前给他一拳。

夏青煦也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无奈笑着,拽了拽吕嘉嵘的袖子:“你叔就是长了一张冷脸,别管他,我买了条火腿,你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被坑。”说着她就起身带着吕嘉嵘往厨房去,特意请来做饭的人还在里面忙碌,见着主家便礼貌的叫了一声太太好,然后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夏青煦让人把那条火腿取了来,要吕嘉嵘这个原产地的人帮她看看。

大厅里的气氛更加冷,禹鸿仍旧是那副温润模样,也不避讳商景明看着他时要吃人的目光。

“生意好做吗?”商景明开了口,问得含糊。

禹鸿自然能听出来他的话外音,倒也不稀奇,本来就在一个城市,就算生意上没什么交集,七拐八拐的也总能搭上些关系。禹鸿觉得这没什么好避讳的,但他还是不能明说,商绯想要瞒着就瞒着,就算是个毫无意义的无聊游戏也好。

他也答得模棱两可:“还行,老板技术不错,有自己的风格,找她的人很多。”

商景明浅浅哼了一声:“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自信的好。”

“是,叔叔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注意的。”他还是那般笑着,这种笑一般来说会让人觉得礼貌,但是商景明什么没见过,他只觉得禹鸿这笑假得很。

正这时,商绯从楼上下来,小跑到两人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话虽然是对着商景明说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往禹鸿那边跑。

禹鸿下意识想点头,又觉不妥,赶紧挪开了眼神,带着普通熟人之间该有的距离感夸了一句。

得了夸奖,商绯笑得灿烂:“我就知道,我的眼光肯定好,那我过去咯。”

“去厨房把你妈准备的东西带过去。”看着自己女儿活泼的样子,商景明心感熨帖,果然放她出去是对的,人总是要有点盼头,能为着一个目标努力奋进才能挣脱心中困境。

商绯又小跑进厨房,很快出来,手上多了个大盒子:“我过去了啊。”

“路上慢点。”商景明看她那兴奋劲儿,不由得又招呼她一句。

看着女儿跑出去,他心中的感动还没酝酿好,瞥见一旁男人那遮掩不住的灼灼目光,他便不由嗤了起来,阴阳怪气开口:“人都走了还看,也不知道装什么,想跟上去就跟呗,装模作样的不知道在做给谁看。”他从来不喜欢嘲讽谁,但看着禹鸿这样他就忍不住想要怼上两句。

禹鸿知道自己这马甲捂不住,却没想到露馅得这么快,这马甲掉得让他有些反应不及,看向商景明的时候是真的有些怔愣。

于是又收获了一枚白眼,倒让他怔愣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商绯只跟他说过她父母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对自家孩子从不要求什么,对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温柔体贴。禹鸿家里没有这样的长辈,他成长过程中也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长辈,大部分人就算不讨厌他,也只是客气疏离。他不觉得这种态度有错,人和人之间如果没有亲密的血缘关系,那客气疏离就是正常的社交状态。不过虽然完全理解且接受,他偶尔也还是会羡慕那种亲密的相处。

在商绯的描述中,她的家庭很幸福,父母理解并支持孩子的一切决定,从来没有对孩子讲过一句重话。禹鸿甚至觉得她可能是在骗自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家庭,或许是他自己在家庭这方面太过不顺,又或许是他一直都尽量避免了解别人的家庭生活,总之他不太敢相信有人能在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中成长。

直到见到商绯父母前,他都在劝说自己,哪怕知道了商绯是在骗自己也不要紧,如果她没有那么多爱,自己可以给她。现在见到了,发现她非但没有撒谎,还有些谦虚。父母对孩子的爱是隐藏不住的,夏青煦虽然一直在拉着吕嘉嵘聊天,但聊的内容也多跟商绯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有关,拐弯抹角的询问,甚至只是为了知道商绯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商景明作为父亲,在感情的表达上更为内敛,但每每看向商绯的眼神中无不是满满爱意。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商景明对自己的敌意,是那种觉得自己会抢走他心爱宝贝的仇视。

禹鸿觉得,他完了,还没挑明关系,就被判了死刑。

家里的暗流涌动,商绯一概不知,她拎着母亲要她带的东西就去了檀家。不过话说回来,妈妈还真是会省事,将近二十斤的火腿,加上包装大概三十斤,她自己带过来确实太累,让她带可就轻松太多了,毕竟她常年扛设备,这点重量算不得什么。

檀家大门开着,院子里停了很多车,屋子里的热闹程度是商绯这些年来在这个社区从未见过的。

夏越正在院子里跟家里阿姨交代事情,见到她来,忙迎了过来:“你回家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商绯把手机的东西交给一边的两位阿姨:“蛮重的,你们抬着进去吧。”

两位阿姨应下,俩人便抬着东西进去了。商绯跟夏越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聊天,商绯自然是先八卦一下檀家小妹的事情:“快跟我讲讲,檀小妹的男朋友帅吗?”

夏越被她这迫不及待八卦的样子逗笑,无奈地杵了杵她额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我一直都很八卦啊。”

是啊,一直都,在她爷爷去世之前。夏越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挺帅的,夙原人,工作也蛮好的,我婆婆本来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小妹的情况你也知道,她怕小妹受欺负。不过妹夫人很好,小妹又离不开他,我婆婆也没办法,更不好做恶人,她现在是只要小妹开心,怎么都好。”

“这样也好,孩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商绯也跟着感慨。

夏越乐道:“你这口气,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人家妈妈呢,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吧。”

“我也不小了,马上就要三十了。”商绯还有点小骄傲,她二十出头的时候不喜欢讨论年龄,跟人聊天都会尽量不提这茬,现在却能大大方方说出来,这当然也算是一种进步。

不过她也知道,夏越跟她说的自然不会是生理年龄。她这样的人,没有普通人养家糊口的压力,生理年龄就显得不重要了。从小家人宠爱有加,这样的人成熟得可能都比较晚一点,商绯就是这种人中比较典型的一个,到现在为止,她也认为自己是个孩子。这种思想很不好,所以她也在尽量改变自己对年龄的看法。

夏越仍是笑:“你开心就好,跟我去见见我公婆吧,来都来了,不拜会一下长辈不行。”

这方面商绯也不扭捏,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什么样的男人能成为檀家小妹离不开的人,毕竟就她以一个路人的眼光去看,这个男人绝对算是勇者之王。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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