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外乡人

这个外乡人叫李福,就是八年前老猎户救治过的那个伤兵。

原来,李福本是江西一个小军阀军中的一个班长,在武山与另一股军阀的战斗中被打伤,后来被老猎户救下。

他伤好之后也不再想吃当兵的饭,就告别了老猎人,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乡。

要说李福当兵也有七八年了,寄回家的军饷也不算少,想着家里人的生活怎么也要比过去强得多吧。

没曾想他回到家乡的村子后,看到的却是自家那破旧如昔的茅草屋,还有已经病入膏肓,躺在破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而自己的大哥大嫂和父亲则是一个也不见。

跟邻居一打听,李福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大哥竟然已经过世两年了,大嫂也在大哥病逝后出走失踪。

但原因是什么,邻居们都噤若寒蝉,只是支支吾吾说他爹和大哥是得了疫疾而亡。

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得悲痛欲绝、呆若木鸡的李福,却是没有察觉邻居们的异样,也没有功夫细想。看到被病魔饥饿折磨得皮包骨头,枯瘦如柴的母亲,李福只能压抑着悲痛的心情,赶紧背着重量甚至比一捆柴还轻的母亲,就去十几里外的镇上看郎中。

李福虽然将大多数军饷都通过一家钱庄寄回了家,但身上还有一些积蓄的,不然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回到家中。

但是,他没想到,他的母亲却是等不到看郎中了,就在半路上,回光返照的母亲苏醒过来,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自己二儿子,就在儿子的背上,抽泣着将家中发生的一切告知了李福。

这下李福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问题就出在自己寄回家的军饷上。

之前就说过,这个时期民国军队的待遇虽然不算高,还要经过当官的层层盘剥,但是当兵总比农村穷苦人家的孩子那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可要好得多了。

当兵起码能吃饱饭,还有几个军饷拿。只要在战场上不被打死,几年下来,还是能积攒下十个八个大洋,带回家去,起码也能买上几亩地。

虽说民间自古就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但在这个时代,当兵也算是改变家中贫困生活的一条路子。

而李福在军队里算是脑袋比较灵光的,知道只有活得长才能拿到更多更长时间的军饷,所以打战时他很是鸡贼,本着保命为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倒也在多年的军阀混战中得以幸免,后来更是还弄了个班长的职位。

他之前就算过,几年下让家里起什么新宅,但是将旧草屋翻新一下,买几亩地,将来再给自己找个媳妇也是够了。

但没想到,就是这么区区三十块大洋,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主要还是他吃了一辈子苦的老爹,知道这是儿子的卖命钱,拿到儿子寄回来的军饷后也舍不得花,只是想着多攒一些下来,等二儿子回来后给他风风光光娶门亲事。

而大儿子媳妇本是当年李福还在家中

时,家里收留的从河南逃难来的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女孩。李福的父母看着这个家人都在路上饿死了的小女孩可怜,加上也有一些小心思,就收留在家中,准备给他大哥当童养媳。

问题就出在这个童养媳身上。

一般人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被人收留养育,总会有些感恩心思,更是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而这个童养媳却是个另类,随着年龄的长大,竟然就出落得水灵起不至于天天挨饿,但是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饥寒交迫也是难免,仅仅是挣扎着活下去罢了。不然李福也不会去吃刀口舔血的当兵饭。

但这个童养媳却在这种困苦的生活条件下,依然长得有模有样,肤白肌嫩的。村里的乡亲见了也是连连称奇,直呼老李家是祖上积德,捡到宝了。

而童养媳被人夸赞多了,她也就有些自得起来。

这本也没什么,就在童养媳16岁这年,也是就是李福去当兵的第三年,李家就给李福大哥和童养媳完了婚。

童养媳,顾名思义就是由婆家从小养到大的儿媳妇,自然不需要什么聘礼和彩礼,只要圆房时请几个亲戚和邻居在喝一顿喜酒,就算是结亲了。这也是这个时期出不起彩礼的贫困人家通行的一种结亲方式,目的就是为了省钱。

而就在这天,李福的父亲本着家中比以前宽裕了些许,同时也有些显摆的意思,就请了本村的大户,同时也算是李家的远房大伯一起来喝顿喜酒,以示庆贺。

可大户人家的老爷怎么会看得上你这种穷欢乐的酒席,只是本着双方还有点远亲的缘故,就让自己的儿子过来意思意思,也算是给这个穷亲戚一个很大的面子了。

谁曾想,李福他爹这次想显摆一下,却是给自己招来了个大灾星。

李家公子自小丰衣足食,又在县城上过几年私塾,长得白白净净,颇有几分雅致气质,但是内里却是个轻浮浪荡的纨绔子弟。

他虽然平时跟李福家这门穷亲戚没有什么李福家是鸡窝里养出了金凤凰,捡来的童养媳竟是附近三村八里最出挑的美人,早就想一睹为快。

于是,酒席才刚刚开始,李家公子就嚷着要新人来给众位长辈敬酒。

按说此时的规矩,酒席上新娘子是不能出来见人的,而是头盖红布在房间里等候。

但李公子哪管这个,只是说童养媳圆房算不得是结婚,早就是李福家的媳妇了,出来给大伙儿敬个酒也不当事。

李福他爹执拗不过这个死缠烂打的李家公子,同时也想着李家远房大伯都给自己面子,派了自己儿子来庆贺,还送了几十文的贺礼,自己也要给人家面子不是?

加上来做客的好几个好事之徒也跟着起哄,于是只好让已经成了大儿子媳妇的童养媳出来给大伙敬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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