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灭的使徒(4)

玛丽蜷缩在床底,完全不敢探出头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透过床底的缝隙,她只能看到两双脚在不停地走动。黑暗突入其然地袭来,那一瞬间,她只感觉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房间的墙壁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其下的整个空间,都变得空洞、广袤、漆黑。克罗狄斯一下子就从海斯泰因的眼前消失了,所剩下的,就只有缓慢流转的日月星辰。

海斯泰因浑身的青筋一下子爆了起来,他感到有一股无与伦比的、仿佛比山脉还要沉重的重量,结结实实地压到了他的肩上,仿佛要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他的膝盖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重量,马上就要跪倒在地。就在这一瞬间,他怒喝了一声,将剑凌空一舞!

他的膝盖撞到了地上,但与之同时,那庞大的黑暗也被他的剑割的四分五裂,甚至就连天空的星辰都如破碎的镜子般裂了开来。从那裂隙之中,透出了几丝和煦、自然的阳光。

那无与伦比的重量消失了。海斯泰因跪在地上,微微地喘息着,以让自己的心跳平息。

可没过多久,那空间中就又响起了克罗狄斯的声音:

“很好。那接下来,是第二回合!”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破碎的黑暗立时又严丝合缝地聚了起来,那股重量再度袭来,而且变得比先前更加沉重!

整个空间都变得如泥泞一般浑浊,就连挥剑都要受到极大的阻力。海斯泰因的一只手无法承受这个重量,只得用两手抓住剑柄,一齐用力,这才拼命挥出了第二剑!

重力和阻力再度消失,天空也变得比先前更加的支离破碎,无数道阳光穿透那缝隙,让那布满星辰的天空显得摇摇欲坠。

一时间,万籁俱寂。过了好久好久,那些裂隙才再度缝合起来。黑暗开始卷动,克罗狄斯拄着拐杖、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地走了出来。

“你这剑术,也太……”

话音未落,他的拐杖就掉在了地上,同时又狂喷出大一口鲜血。天空也因此再度变得支离破碎。这次,海斯泰因并没有挥剑,但是,仅仅是对刚刚那两剑的回忆,就让克罗狄斯第三次受到了重创!

克罗狄斯长吸了一口气,勉力抬起拐杖在空中轻轻地搅了一下。沉闷的空间中出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气流,将他的身体整个地撕扯开来。然后,他就像薄纸一样碎成了一片一片,融入到了那黑漆漆的空间之中。

空间发生着剧烈的异变,一下子恢复如初、一下子又支离破碎,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令人眼花缭乱,就像是一台正在快速旋转的走马灯。却见暴风卷起星辰,闪电划过银河,烈火焚烧黑夜,一切景象都都变得越来越光怪陆离。

克罗狄斯正在一次又一次地重生,又一次又一次地毁灭。他在剑术上造诣非凡,因而比其他人都更要了解海斯泰因所展现的那几剑的可怕。前前后后,海斯泰因已经挥出了三剑,每一剑都和前一剑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它们的影子已深深地烙入克罗狄斯的心中,每一次复原,就会从他的记忆中闪过,每一次闪过,就会给他的精神带来一次重创。他一次次地经历着这巨大的痛苦,就仿佛经历着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这是所有剑术到达顶峰的人见到这一剑后必然的反应。也是要学会这一剑必然要经历的过程。除非能在一次次的痛苦中参透这一剑的奥妙,不然,就会被这一剑所杀死。

克罗狄斯没能参透这一剑。

毁灭与复原的间隔在不断扩大。在一次次的循坏往复中,他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又是数次的循环往复后,空间里响起了他的呻吟声:“让我死……让我死!”

这正是剑圣的那些子女最终选择自杀的原因。然而,凡人能死,克罗狄斯却死不了。他是不灭的使徒,势与天地同长久!

嘶嚎声越来越惨烈,让整个空间剧烈地了起来。太阳的火四处洒落,月亮的光迸裂飞溅,整个世界都显现出一副濒临毁灭的模样,那场景,甚至让海斯泰因都变了脸色。他从没见过会有人因为这一剑产生如此大的反应。而克罗狄斯的情况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他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海斯泰因不愿意在这已逐渐疯狂的世界继续待下去,一连朝着周边的黑暗挥了数剑。然而,克罗狄斯本就已经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这几剑丝毫起不了更大的效果。他又试图用自身的魔力将其撞破,可这更是如蚍蜉撼树。几次尝试下来,他依旧被困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无法逃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呻吟声逐渐平息了下来。

空间变得稳定。天体恢复了运行。那一片漆黑中逐渐凝出了克罗狄斯的躯体,他一如之前一样,握着一根手杖,穿着白色的托加长袍,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前方。

“你学会了它?”海斯泰因这么问道。

“不,我承认,我没有领悟这一剑的天赋。”克罗狄斯神色变得比之前更加平静,“但是,在东方的国里度,存在着一种名为‘禅’的技巧,能够让人快速地摒除杂念,心平气和。托这些技巧的福,我忘记了它。”

“所以,你只能止步于此了。”海斯泰因说道,“这一次,是我赢了。”

“不,赢的人是我。”

克罗狄斯如此说道。

“在这里,你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来自于我的压力。这并非你来我往的剑术,这整个空间、你所视的一切,都是我的魔法,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如此,精神力再强的人也终会倒下。而我,却不死不灭。从你的这一剑没能把我杀死开始,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是吗。”海斯泰因握紧了手上的剑柄,“那你就再接我一剑,看看这次要多久才能忘记!”

克罗狄斯摇了摇头。

“结束了。都已经结束了。刚刚我接你的剑,是因为我想见证一下这一剑的威力。但倘若我这样应对——你又该如何处理?”

说着,他就缓缓地、把自己的眼睛给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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