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本奇吹着口哨走上甲板,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也洒落在他心头上。
这趟出海意外地顺利,船长罕见地没有打骂他们。他们已经载着货物回到了纽约,甚至比预定行程还快了不少,只消个把小时之后,他就会重新站上陆地,再度回到纽约。
莫里斯·本奇是个爱尔兰裔,和所有向往着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一样,他背井离乡只身偷渡来到了纽约。来到了这里,他才发现事实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美利坚也许在人们心里是最发达最自由的国度,但是这种发达和自由是要钱的。有钱的人在苏联解体后去哪都自由和享受发达,没钱的就连呼吸空气的自由都没有。
就这样,一穷二白还没有身份证明的莫里斯·本奇被现实狠狠地给了一拳。穷尚且好说,但是黑户连洗盘子的机会都是没有的。
好在爱尔兰裔在美国总归是要比黑人和黄种人高贵一些,在无数次碰壁和流露街头后他还是在一家蛋糕店找到了工作。在这份工作期间,他不仅改善了物质生活,也改善了精神生活,他勾搭上了蛋糕店老板的女儿。当然,就像所有故事都会有的发展一样,老美国正星条旗的老板当然看不上他,很快就将他扫地出门。生活刚有起色的他立刻又跌回了原点。
好在,老板的女儿,他的女友待他始终如一。在和女友的地下恋情支持下,他又碰壁无数次之后终于找到了这个水手的工作。尽管老板对他们这些水手不太好,动辄打骂,工资也是一压再压,但好在一直是有在发的。
这趟出海老板许诺了多倍的工资,并且待他们甚好,这才是他决定再干一波的理由。他的房租要到期了,女友也已经到了离家的年纪,两人虽然不用再搞地下恋情,但生活费用也是肉眼可见地高了起来,他也打算换份工作,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接受男朋友常年不在身边的。
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女友还能给她一个惊喜,莫里斯·本奇的脸上就露出难以抑制的笑意。
转过角落,他就碰到另一个水手,对方正急匆匆地走下楼梯。看到他之后,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倒霉蛋英裔。不等他打招呼,对方就示意他噤声,拉着他走向了远处。
等到远离了船长室,莫里斯·本奇才开口问,“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听说这次工资发不下来了。”英裔虽然不是个偷渡者,但他的生活并不比莫里斯·本奇好过多少。准确来讲,这座船上的大部分人生活都不怎么好,毕竟谁生活好过才会找这么一个又辛苦、薪水又低、时常挨打挨骂还没前途的工作呢。
这可是个晴天霹雳,他的房租可要到期了,女友虽然也在打工,但那甚至填不上她高昂的学费。
“怎么回事?”莫里斯·本奇不敢置信。
英裔男子没有多说话,招了招手示意莫里斯·本奇靠近一点,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船长说这批货是金并的,但是金并那边好像跟夜魔侠有什么麻烦。”
“金并?夜魔侠?”莫里斯·本奇不明所以,他不懂这些奇怪的名字代表着什么。
英裔男子看他一脸茫然,便知道他才来纽约没多久,但这事他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含糊地警告道,“总之,如果钱发不下来就别问了。牵扯到金并容易丢了命。”
后来,工资果然没发下来。落了个两头不讨好的莫里斯·本奇虽然对船长有很大的怨言,但终归记住了衷告没有提出异议。
但是,等他当掉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手表,买了礼物回到家后,他在床上发现了另一个男人。原来在他这么多次出工后,女友早就受不了他了,上了大学更是另寻新欢。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莫里斯·本奇甚至没有发火,兴许常年来生活的千锤百炼已经让他变得麻木,他只是放下礼物,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他用着仅剩的钱买了大量的酒,打算把自己喝死,喝不死就去跳河。
站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烂醉如泥的莫里斯·本奇饮下最后一口酒,然后将酒瓶远远地扔了出去,打算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但在他刚爬上栏杆时,眼尖的他发现了岸边站着一伙人,其中赫然有他的船长。
喝了酒的莫里斯·本奇恶从胆边生,竟然又从栏杆上退了下来,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小码头进发。所谓酒壮怂人胆,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莫里斯·本奇,居然萌生了杀人的想法。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码头,然后站立了半晌,等酒劲过去一点,他一薅袖子,冲向了人群。也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也许是红了眼上了头,总之他根本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船长身边会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山般的男人。
等到其他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靠的很近了,那些人掏出枪的时候,他的身体逐渐消失,化作无数水滴向前喷射而去,然后停在了船长身边,重新凝聚成人形。
“船长,我的钱呢?”无视了周围对着他黑洞洞的枪口,莫里斯·本奇提住船长的衣领,喷着满嘴酒气质问他。
“钱……什么钱。”船长懵了,然后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金……金并先生,救……救我。”
“金并?”莫里斯·本奇呼着酒气转过头去,不远处的小山般的男人只是摆了摆手,周围的人就收起了枪支。
“你就是拿了货不给钱的金并?”莫里斯·本奇重复了一遍,在船长恐惧的眼神中,他放开船长,冲向金并,身体立刻开始分解。
“砰——”
伴随着人体和集装箱金属碰撞的声音,莫里斯·本奇这次失败了,他的身体还没能完全分解成水元素,小山般的男人就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拿住扣在集装箱上。
强烈的疼痛也让莫里斯·本奇清醒了起来,他的脖子被紧紧捏住。虽然他可以变成水元素,但那是需要过程的,在这个时间段里,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能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他。
“你……你。”莫里斯·本奇惊恐地睁大双眼,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如此轻易地压制住他。但他的目光越过金并看向船长,船长的眼中正闪烁着贪婪和庆幸的光芒,他无数次见过这种光芒,他也明白了其中代表的含义。
什么金并有了麻烦,就是船长想独吞货款找的托词罢了。
酒精再次携带着怒火冲上心头,不顾卡在他喉咙上的大手,他开始分解自己的身体,虽然他对于这偶然得来的能力十分恐惧且疏于练习,但只要一点时间,他就能杀死船长。
“金……金并先生?”船长惊恐地看着金并将手慢慢松开,莫里斯·本奇被从禁锢中解放了出来。
失去束缚的莫里斯·本奇没了顾忌,冲向了船长,不等船长掏出自己的手枪,他的身体一部分化成的水滴就高速发射了出去。
“啪嗒啪嗒。”高速运动的大片水珠瞬间洞穿了船长,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大片水珠折返回来,再次洞穿了船长。顷刻间,原本还站立着的完好的人,就像是被一千颗子弹射穿一样成了筛子。
“你……为什么?”莫里斯·本奇重新恢复人形,带着疑惑看向远处低头沉默不语的金并,后者脸上只有不知该说高深莫测还是说冷漠的表情。
“背叛手下的人和背叛头领的人一样,不值得留着。”金并的语气波澜不惊,就像在诵述一段无关紧要的文字。
说罢,他招了招手,身后立刻有人将一个按钮和钥匙递给了莫里斯·本奇。
“他的船现在归你了。钱我确实打给他了,我和他是两清的,但你和他不是。”金并转过身子,让手下们将集装箱里的东西进行装运,“怎么处置这艘船是你的权力。”
“如果你想要像个人一样活着,欢迎来找我。”说罢,金并坐上了他的座驾,司机载着他扬长而去,只留下小弟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像个人一样活着。”莫里斯·本奇喃喃自语,看向手里的按钮和钥匙,他可以引爆这艘船结束这些恩恩怨怨,得到新生,也可以延续之前的船长的所作所为,继续在这狗屁世道苟延残喘。
第二天的天已经蒙蒙亮,小弟们早已将东西收拾一空全数离去,只留下莫里斯·本奇孤独地坐在集装箱上,凝视着停靠在码头边的货轮。
半晌之后,震天的爆炸声和火光惊醒了这座城市,也惊醒了一个迷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