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靖边
崔秀强笑着以疲惫为由，送走了几位谋士，然后回到帐中。
他擦擦额头的冷汗，心中不由得嘀咕道：
“九爷爷，您老人家给我送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怎会是个贾文和一般的人物。
连出卖边军士卒这样的毒计都敢想。
除了魏武帝那等盖世枭雄，怕没有多少人驾驭得了他吧？”
至于今上，他倒是不觉得如何。
在这个崔氏嫡长子心中，只觉得皇帝能居帝位，是靠着一手建立的军情司，以及借了天下第一门阀崔家的势。
平平无奇罢了，主要还是崔氏的作用。
倒是这个刘先生，让崔秀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凉。
他一会儿觉得，刚刚应该把剩下那几个幕僚也叫出去；
一会儿又觉得，要不要把刘先生灭了口，或者把另外那三个幕僚给灭了口。
他一边想，一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今后面对此人，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崔秀这个军中新贵的心中盘桓。
再加上幽州天冷，没了小娘的伺候，竟让他一夜未睡。
......
大周还是大周，边军还是边军，西大营也还是那个西大营。
军规军律没什么变化，各部的训练也按部就班，可一切都不同了。
以前大嗓门的校尉王虎，已经很少哈哈大笑。
其他的校尉和亲近下属见了他，也不再亲昵的喊一声“老王”或者“虎哥”，而是规规矩矩的喊“王校尉”。
崔秀对各部进行了一些人员上的调整，一系列的调动，几乎把世家子弟的家学权谋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些身上有伤，或者年纪偏大的伍长、队率被劝退回乡。
崔秀向兵部行文，给他们在郡县中都安排了职务，可以说皆大欢喜。
空出来的职务也马上有人补上，因为不少人得到了升迁。
但是只有极为细心的人才会注意到，那些崔秀升迁的人，原本距离升迁都差了那么一两个首级的功勋。
随后，崔秀把王虎麾下几乎三分之一的人都调走了，调的也让人无话可说。
王虎所带的乃是西营前镇，也就是西大营的前锋，几乎每次战斗都是立功最多最厚的。
为了平衡各部的战斗力，以往罗耀会在给王虎留住骨干的基础上，选择性的抽调一些精锐补充到其他镇。
可是这次，崔秀竟然反其道而行之。
他把刚刚分到王虎镇中的新兵，还有那些在王虎麾下时间不长，受其影响不深的人都调走。
然后，他又把从前调出去的悍卒，还有各部嗷嗷叫的刺头，全都调了回来。
美其名曰“加强精锐”。
王虎麾下四百战兵中，从前百战老卒大概占了一半，这下好了，几乎全都是百战老兵了。
王虎就是全军最大的刺头，在他眼里越是刺头越是能打的好兵。
至于那些刺头们，他们甚至觉得还是跟着王虎打仗更爽快。
于是，连王虎都觉得新主将对自己好像不错，竟把许多老部下都调了回来。
上级愿意增加我部战斗力，明显是重视我嘛。
看看，人家这手腕，好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得了这些老部下补充之后，王虎和他麾下的杀才们暂时的忘记了天空的阴霾，又热火朝天的训练起来。
他哪怕他手下最有脑子的张有金都只是注意到：
崔将军把罗将军的亲信嫡系都调到了前镇，剩下的几个镇也都有了崔将军提拔的伍长、队率、还有旅率。
罗将军从前最倚重的校尉，还有那些个嗷嗷叫的旅率，队率，已经统统集中到了前镇。
这些调整刚刚完成，时间来到仁孝元年三月初一的时候，征东卫西大营前镇的校尉王虎就接到了任务：
进驻宁县。
鲜卑人庆安二十一年末的犯边，惹怒了新登基的皇帝。
许多新提拔的重臣都说，鲜卑人这是冒犯天朝的威严，是对大周的不敬，对新皇的不敬，需要严惩。
甚至有人喊出屠灭鲜卑人的口号来。
罗耀所部以两千战兵斩首的五千首级早已送达停驻东都的皇帝，经过兵部的勘验，全都是正经的鲜卑人头。
因此朝中不少大臣断定，周军一营可当两万鲜卑。
这倒不算夸张。
西大营步、骑、车、辅四兵种加起来有四千人，算上辅兵所携辎重盾车等物，哪怕是野战都不怕两万鲜卑人的牧民。
那位大臣认为，鲜卑十部控弦三十万，另有高句丽、契丹、室韦等部仆从军二十万，区区五十万胡人罢了。
大周只要以征东卫为前锋，再就近点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五卫大军出关，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鲜卑人，设辽州。
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但是听在知兵的老臣耳中就全是胡说八道了。
一卫满编两万人。
两万人的粮秣，转运千里需要民夫和牲口各四万，五州转运到幽州，幽州再到辽东郡，平均下来得超过三千里。
要是出关打鲜卑人的话，辽东郡到鲜卑山的王庭还有上千里。
十二万大军，转运四千里，至少要动员上百万的民夫和牲口。
单程四千里路，各部行军就要至少三个月，再打完仗消耗几个月，过冬怎么办？
鲜卑人要真傻站着给你打倒还好，大周还是有点家底，撑得住消耗。
可鲜卑乃是行国，万一人家放弃鲜卑山下的王庭去了极北怎么办？
再者，幽州西北可是还有一部分靠近突厥，并州北部也直面突厥，你把幽州卫和并州卫抽空了，地方防御谁来管。
仅凭郡县兵可没那份能耐。
不怕突厥人偷家吗？
许多沉默的老臣看来，新皇登基，百废待兴的时节，不尽量避免战争就算了，竟然想还主动挑起战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帝几乎杀红眼了的时节，可没有不开眼的家伙出去顶着干，但是老家伙们可有着足够的手段。
短短几天时间，皇帝的书房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紧急奏章。
雍州的地震、荆州的水灾、并州的旱灾、豫州的黄河溃堤；
就这些还不算，还有益州的蛮夷之乱、凉州的羌乱、交州的山蛮之乱，青州的民乱。
几乎一夜之间，四灾四乱席卷整个大周。
皇帝陈方智本来对出兵辽东很有兴趣，也有着深深的执念，可是他瞬间就被奏章淹没。
以阴谋夺位的皇帝妥协了。
他无奈的下旨，务实的要求边军派出小股精锐，进驻归汉城驱赶敌人，防止胡人再次犯边。
是为靖边。
旨意一到征东卫，整个征东卫西大营就离开了驻地。
崔秀自行率部北上归汉城靖边。
他独独留下王虎部，让王虎带兵进驻宁县，美其名曰“护卫大军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