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铁骑之威
天亮了。
军阵中，有一老卒从袖口扯下布条，缠在了环首刀的铁环上。
边上的人一看他这模样，知道这老卒是准备拼命了，疑惑的问道：
“老魏，将令都还没下，你怎么就一副要大战的模样，还不如握紧了盾牌，身上少挨两箭来的实在。”
被唤做老魏的老卒捂着自己的水囊，估算着还能喝几口，笑呵呵的说道：
“昨夜宰了几百匹马喝马血，今天可没几百匹多余的马来宰了。
马血都没得喝了还能喝什么？再不准备大战，难不成在此地渴死，或者坐地投降？”
将军有将军的考量，士卒也有士卒的智慧。
老好人老魏虽然与人和善，但可不是傻子，多少年的仗打下来，已然是个人精。
一介老卒，在没有上命的情况下，竟知道了决战就在今天。
牛角号的声音再次响起，远方又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四面八方再次布满了骑士。
“出发。”
崔秀面无表情的下令，周边的亲兵大声传达将令。
指挥千人以下的部队，只需要一个大嗓门的军官，或者给将军配备几个大嗓门的传令兵也就够了。
但是数千，数万人的大军就不行了。
大规模的军队，必然占据极其宽阔的地方，需要统军之人战前对军官们耳提面命，传达大军的目标，分配各部的任务。
通过周密的布置，在令旗和鼓号的作用下，将军才能对大军做到如臂使指。
尤其是骑兵为主的鲜卑军，方圆十几里的军阵。
昨夜周军士卒们吃马肉，喝马血，今天自然就舍弃了上百辆辎车。
辅兵们撤走之时一把大火，把鲜卑人制作不来的车马都付之一炬，然后缓缓离开。
武刚车阵只走了五里地，周围的压力就突然加大，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从四周响起。
三万人的鲜卑骑兵，呼啸而来。
武刚车阵严整非常，鲜卑骑兵只能在车阵数十步外不停的绕圈，不停的射箭。
声势比以往大了许多，给士兵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别说新兵，就连老魏的额头都冒出了汗水。
鲜卑骑兵从拓跋平所在的山坡出发，绕车阵一周，发数箭之后离场。
回到拓跋平的大旗下后，他们休息片刻，便又再次出发。
黑色的洪流在一面面狼旗带领下，出发，然后绕车阵一周，而后回来，循环不休。
周军已经消耗光了所有的重箭，也失去了所有的弩矢。
他们只能零星的，捡拾一些制作较为精良的鲜卑弓箭，检查发现没有损害，便稍稍修正一下，用臂张弩射出去。
威力乏善可陈。
不等崔秀命令，已经知道己方处于强弩之末的军司马冷冰冰下令：
“摧毁蹶张弩、床弩以及无用车辆。”
一堆火炬在车阵中央燃起，一具具关外胡人绝对无法仿制，此时已然派不上用场的弩机，在军法官的严厉监督下丢进了大火。
“搜集箭矢，一队只留一弩。”军司马再次下令。
周军一队五伍，本有五架弩机，此时纷纷奉命把多余的臂张弩丢进了火堆。
有士卒舍不得自己用了多年的弩机，只露出了一点不情愿的表情，就挨了军法官的鞭子。
还不等他争辩，军法官的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别看军法官的编制在辅兵镇，他们可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哨探和军法官这种狠人可都是一等一的悍卒。
尤其是杀人不眨眼的军法官，他们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
“殿下，那些都是我们预定了的东西。”有人对拓跋平道。
拓跋平笑了笑：
“那些弩机是好，可对我们来说，又无法维修，食之无味罢了。
咱们只要再耗下去，等他们刀都提不动了，那三千多套精良的甲胄，几千匹马，还有四百套重甲骑兵的人马铁甲。就都是我们的财富。”
这话还真是没错。
大周对所有的军事物资，都进行了极其严厉的封锁，而周边各国又缺乏技术和工匠，周军的甲胄等物都是稀缺货。
在贫苦的鲜卑国，一套周军的精良甲胄，能换十几匹上好的驮马。
要是军官们的铁叶甲，甚至能换同等数量的战马。
周军重骑配备的人马重甲，每一具都能换无数的牛羊马匹，有价无市。
若是将军们的步人甲，那简直是价值连城，只有几个大部的族长才有几位珍藏。
眼见周军已经在做破釜沉舟之举，拓跋平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
......
老魏把刀柄上留出的布条在铁环上饶了几圈，然后跟右手绑在了一起，把刀系紧了。
鲜卑的轻骑兵们越走越近，距离逐步缩短。
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
老魏左手握着一面制作精良的盾牌，右手提着环首刀。
他的右肩上，架着一柄长枪。
长枪一丈八尺，很好的把鲜卑人的骑兵，挡在了十五步之外。
那些轻骑兵狰狞的面孔，身上的兽皮衣服，简陋的弓箭，都已经映入眼帘。
一股肃杀之意，从老魏的后方传来。
人嘶马鸣间，四百河西大马披上了铁甲。
崔秀握着环首刀，声音嘶哑的大喊大叫，似乎在说着提气的话。
一个个身着玄甲的黑衣骑士，站在了自己的战马旁。
这三千人在刘先生的建议下，在崔秀各种错误的决策下，来到了这样一个死地。
但是，所有的周军士卒，将领，其实都没有失去信心。
因为这是征东卫西大营，这里有的不是三千二百边军精锐。
确切的说，这里有两千八百精锐步卒，还有四百精锐铁骑。
看到包围圈中的周军铁骑披甲，边上的鲜卑人迅速拉开了距离。
他们迅速退到了三十步，五十步，甚至是上百步之外。
大周四百铁骑，仅仅是完成披挂，就把数万敌骑吓退了百步。
周军迅速移动。
整个武刚车阵失去压力，趁机向北移动了数十步。
外边围堵的鲜卑军也缓缓后退，似乎是在配合周军一般，许多周军士卒又看到了希望。
似乎只要重骑的威慑还在，他们步卒就能保持车阵，缓缓北移，最终得到水源，离开包围。
但是，鲜卑人明显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随着拓跋平令旗挥动，一个个心怀畏惧的鲜卑军官，不得不带着士卒压上，再次对周军形成了压制，阻挡着周军的脚步。
武刚车阵再次止步不前。
防守的阵型只能防守，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防御了。
那么，进攻的时候到了，崔秀告诉自己。
既然守不住，那就进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