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老元帅。”
柳白身形进入这走阴城法阵的那一刻,就已经披上了那件火红长袍。
刚跟老元帅打完招呼的淋涔君硬生生止住了身形,祂回头错愕的看着被自己带了一路的柳白。
“你……你是传火者?”
柳白看着淋涔君这震惊的目光,挠挠头,然后再度朝着祂稍稍拱手,说道:“走阴城传火者,见过淋涔君。”
后者连忙回礼,而且身形是弯的更低,执礼也是愈发恭敬。
“未央池水之神淋涔君,见过传火大人。”
这一鬼一神这才落下,踩在了这走阴城的城墙上头。
临着这附近也有好些人见到这传火者从禁忌带回来一个人影,可等着他俩都落在了老元帅身边之后,他们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淋涔君来到老元帅身边之后,更是再度执礼。
“你呀,还是这老样子,怎么,在禁忌里边磨了这几百年,都还没磨掉你的这性子啊。”
老元帅没有起身,就这么坐在城头,坦然受了这一礼。
淋涔君起身,也是来到了老元帅对面坐下,而后正色道:“本……不敢忘。”
柳白则是站在这一人一神身边,好奇观望着。
老元帅听着这话也是叹了口气,“上次见到淋涔君,都还是你出关前往禁忌的时候了,这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
淋涔君听着这话则是看了眼一旁的柳白,眼神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笑意。
“本来的确是准备老死在关外了,但是柳公子这次过来,却给我带回来了个活下去的希望。”
“哦?”
老元帅也是看了眼一旁的柳白,眼神似有些惊诧,这事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甚至下意识觉得,柳白是不是将柳青衣搬出来,从而将这淋涔君喊回来了。
柳青衣跟这淋涔君有些交情,老元帅是知晓的。
可真要是被这么喊回来的。
以这淋涔君的性子,怕是没有这么轻松随意了。
“岁至。”
淋涔君笑着吐出个人名。
岁至,小轮回……老元帅顺藤摸瓜,不过刹那间,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旋即笑问道:
“老庙祝那边,肯把哭丧河跟老水坑让出来?”
淋涔君本身就是不急不慢的性子,于是……就被小草抢了先。
探头探脑的小草大声说道:“老庙祝之前都去请过小李子嘞,但被小李子拒绝了。”
“现在小李子再找上门去,可把老庙祝乐坏了。”
哪怕是这显圣的机会都被小草抢了,淋涔君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笑着点头道:“正如草姐所说。”
“如此便好。”
柳白看着丝毫没有怀疑和惊讶的老元帅,这才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其实先前还在禁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问了。
但那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他怕问了之后会被听见,但是在这走阴城头就没关系了。
于是他插话道:
“老庙祝和人屠都不是傻子,真就愿意这么拱手将这禁忌水运都交出来?”
柳白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自己再度来到了老元帅云海钓鱼的那座山头。
不仅他在,淋涔君也是跟着来到了此处。
“他有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到了这,老元帅才回答柳白的疑问。
淋涔君也是跟着说道:“老庙祝还是明事理的。”
柳白左右看看,怎么有种感觉……他们都对老庙祝很了解似得。
他正欲开口,但是老元帅却已经抬起右手,竖起食指,示意别再问了,不方便说。
柳白只好点头闭嘴。
“嘭——”
“嘭嘭——”
背后忽地传来一阵剧烈拍门声,“有人来了!谁?!”
“老元帅你把谁喊来了,是柳公子吗?”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柳白也都有些惊讶,所以这管彩凤没死,是被老元帅关到这来了?
当时管彩凤杀死巨阙之后,老元帅禁城三天。
三天后管家人被巡街两日,再之后就被张苍丢到走阴城在十万大山里边的一处矿脉里头,在里边挖矿了。
但是管彩凤却始终没有消息。
走阴城里的大家伙也只能根据没有大道崩塌,去推测管彩凤没死,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是不知道了。
柳白能听出这是管彩凤的声音,但是淋涔君却是不知晓了。
祂回头看了眼,又回过头来,讶然道:“这是……杀死巨阙的那人?”
“嗯。”
“柳公子,求你帮我在老元帅面前说说情吧,我是真心悔改,真的知道错了……”
她话没说完,老元帅抬起右手,她声音就已经消失了。
可柳白却是从中感觉出来了不一样的意味,这老元帅……似乎没有杀死这管彩凤的心思?
如若不然,何至于将她关在这?
一番思量下来,柳白也没多问,只是多看了眼这老元帅。
淋涔君同样识趣的没有多问,转而提起了楚河。
“这事……其实张苍之前就跟我提起过你,我让他去问柳青衣,但他不敢,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你自己愿意回来,这事倒是正好,我这就将其喊来。”
老元帅说的认真。
“张监正也在这走阴城里?”淋涔君有些惊讶。
老元帅则是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柳白,笑道:“在我们传火大人手底下当差呢。”
他说着又道:“传火大人一路奔波辛苦,还是趁早回去歇息会,争取早日铸就神龛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也即是意味着剩下的事情,不方便柳白在场。
到底是天底下最强的那几个议事啊。
柳白毫不掩饰的唉声叹了口气。
“唉。”
“那晚辈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朝着老元帅和淋涔君稍稍拱手,随后身形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淋涔君这才回过头来,轻声问道:“柳公子这……”
“柳青衣把她这儿子当命宠,咱们还是不要擅加干预比较好。”老元帅说着摇摇头。
柳白原先站立的那位置则是倏忽出现一道人影。
只一出现他便对着淋涔君拱手大拜,“小老儿见过水神。”
淋涔君又被吓得赶忙起身还礼。
“监正大人说笑了。”
“……”
“公子,这老元帅太不给面子了,等小草回去,一定要在娘娘面前好好参他一本!”
小草气的一直在拿柳白的两根头发打结。
“就说他欺负公子,还设局故意让公子当这传火者!都怪他!”
柳白没理会小草的气话,此时的他行走在这传火府内。
但却并未见到张苍的身形,按理来说他虽然去了城头,但也会留下一个分身在这处理事宜的。
可是这次却并未见到。
多半已是怕柳白将其抓到,想要从他口中打探消息了。
没见到张苍,但是却见到了另外几个传火使,比如说这温夫人温桂香。
先前见她还是个悠闲美妇的模样,但这次见到,她却是眉头紧皱,整个人也多了股威严的气势。
甚至都把身上原本束身的黄裙换了,换成了一件素雅宽松的青色长裙。
俨然多了几分账房先生的意味在里边。
事实上也正是,如今她掌管的可是整个走阴城内的进项以及开支,换句话说,她随口一句话,便是能决定着上万枚血珠子的进出。
可饶是如此,在见到柳白之后,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传火大人。”
在传火府这公共场合里边,自然不能再喊公子。
“嗯。”
柳白正欲开口询问,却是见着前边的大厅里头挤出来好几个人。
东阳,黄上观,陶瓷,徐文渊他们几个都在。
刚一出来他们就想着遁身而走,可没曾想柳白在这,一个个又只好停下来行礼。
“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白疑惑道。
这传火府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大恐怖不成?竟然他们这一个个传火使都吓成这样。
落在最后边的陶瓷连忙说道:“司马镜出来了,传火大人快跑……”
他话音未落,就发现这眼前哪还有柳白的身形。
“不好!”
徐文渊反应最快,霎时消失。
余下几人也是如此,唯有陶瓷落在最后,依稀间还听到了司马镜的声音。
“我爱说实话。”
“陶瓷觉得他嫂子真好看。”
“……”
不过转眼间,柳白回来黑木院子里也已过了一天。
他也算是焚香祷告,沐浴更衣完毕。
思来想去,也是到了该铸神龛的日子了。
黑木早早的就已经在院子里边等候,见着柳白出来,他连忙起身。
这铸神龛也讲究位置,比如说柳白当时帮无笑道长铸神龛的时候,就特意帮他挑了个风水好的位置。
而这走阴城里,什么地方位置最好?
那自然是走阴城头了。
那里死伤英灵无数,染过无数先辈们的鲜血,纵谁也不敢说那城头位置不好。
而这走阴城里的走阴人要铸神龛的时候,往往也都会选择前往城头。
柳白这次也不例外。
他选中的,更是位于老元帅身边的位置,昨儿个黑木已经去打过招呼了。
这点小事,老元帅也不会拒绝。
“出发吧。”
柳白吩咐了一声。
“嗯。”
随即两人身形便是在这院子里头消失,至于朱砂……已经跟着她的那群邪祟好友混的熟悉,自己在这走阴城里寻了个住处了。
城头。
柳白身形突然出现。
淋涔君则是早在昨天下去就已经离开,老元帅这附近上千米的位置,都只坐着他一人。
“自己寻个位置就好了。”
老元帅随口说了声。
黑木则是跟老元帅点点头,“嗯”了一声,这才离开,但也没走远,他就在这老元帅右侧上千米的位置,帮柳白护法。
至于左侧坐着的,则是师卓君。
昨晚上黑木也将柳白要铸神龛的消息告知给了她,请她帮忙护法。
这点小事,师卓君自是不会拒绝。
所以柳白此刻在这铸神龛,左右有两名证道护法,身后更是有着堪比半神的老元帅在这。
这阵容,只要不是天外那些真神忽然打进来。
那就不管来什么都扛得住。
柳白来到一旁坐下后,也没急着取出从禁忌之中取来的那截神龛木,而是先取出了一断裂的神龛。
这东西,乃是神龛走阴人被杀死后所留,也是宝贵的很了。
所以……柳白一次性取出了五份。
也算是临时抱抱佛脚了,趁着还没开始铸神龛之前,找找别人的经验。
率先取出的这个,还是柳白在江州,从那江中客身上拿来的半截神龛。
当时无笑道长也正是靠着这半截神龛木,才领悟出那一道灵光。
从而一举铸就了神龛。
此时柳白盘坐在地,将手放在这块神龛上头,细细感知着。
江中客的神龛对联乃是“江魂佑世尊贤客,庙影流光敬善君”,横批则是“福泽苍生”四字。
整篇对联的意蕴都不差。
只可惜,这江中客当时拜错了码头,投奔去了鬼神教。
柳白此时感知着他的这半截神龛,依稀间就好似看到了一副场景,是那江中客当时铸就神龛时候的情形。
他是在一大江大河边,一人盘坐看着这平静水面。
彼时江中忽然来了一老叟,独自撑船,身披蓑衣,也就是这一刻,江中客似有明悟,一举烧融了他的神龛木,从而铸就了神龛。
画面消散之际,柳白多看了眼,才觉那个撑船过来的老叟,好似就是阿刀当时要杀的那个生死仇人,钓鱼叟。
一副场景看完,柳白也就收起了这半截神龛木。
有点感悟,但并不多,不足以让柳白烧融他自己的神龛木,还是得继续。
这铸神龛,本就是一个明悟本心的过程。
也正是因为明悟了本心,所以才能铸就神龛,并在神龛上头留下自己的对联。
柳白自己的本心是什么?
他有点想法,但并不多。
所以还得多看看别人的神龛,以谋己身。
这第二份神龛木是在哪来的,柳白已经记不清了,他手放窥伺,这人铸神龛的地点,乃是在他家里,还是深夜,并入丝毫异样。
就是个寻寻常常的夜晚,他烧融了自己的神龛木。
这种是最少见的情况,因为他们这类人,早早的就已经明悟了自己的本心,并一直为之践行着,所以哪怕到了铸神龛这关键时刻,也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
没有感悟,又是下一个。
这人铸就神龛之时,乃是在一高山之顶,在一朝阳破晓之际,他看着这云破晨晓,心情大为畅快,也是一鼓作气的烧融了自己的神龛木。
哪怕隔着生死,柳白都能借此神龛木感觉出来,这人应当是个潇洒自在之人。
有如阿刀。
所以说,要想铸神龛,明悟本心,就得见到能让自己愉悦的场景?
那能让我愉悦的是什么?
柳白不禁回想着这一路走来的经历……从最开始出现在黄粱镇,意识到娘亲是个鬼,想着遁逃。
再到后来的接受现实,娘俩也都接受了彼此的身份。
以及真正的出山开始行走天下。
这一路走来,能让自己开心的是什么?
见识到这世间种种光景,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柳白自觉这些都没什么意思。
实力突破?
那也不是,柳白觉得不管自己怎么突破,自己头顶都还有一棵参天大树在护着自己。
拯救世间疾苦,挽救苍生于水火?
柳白自觉也不是这样的人,他没这么宏大高远的志向。
还想不明白,他又只得继续看着这些神龛木。
城头远处,黑木原本看着柳白已经停下来了,自是以为他要烧神龛木铸神龛了。
于是黑木也就提起一口气。
可没曾想,柳白竟是虚晃一枪,独自想了想之后,又停下来继续参悟了。
一道人影贴着这城墙地面飞行,从那极远处最后悄咪咪的落在了黑木身边。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制式的火红长袍,走阴城新晋传火使,整日在城内闲逛,见谁不爽就问问他是不是走阴城奸细的狗贼——阿刀!
“黑木老哥,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传火大人铸神龛,你竟然也不告诉我。”
阿刀压低了嗓音,在黑木身边小声说道。
黑木:“呵呵。”
“告诉你阿刀,跟告诉全城走阴人有什么区别?”
“话可不能这么说!”
阿刀当即就不乐意了,正欲给自己解释一番,但是随即就听着黑木说道:“公子现在可是在铸神龛的关键时刻,你要是敢打扰,那就等死吧。”
阿刀听到这话,也就把话憋回去了,还顺带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打我一顿。”
“是啊。”
黑木承认的更加坦然,“你最近穿着这身人皮在城里吆三喝四的,看你不爽很久了。”
阿刀听着这话才想起,眼前这人可是黑木……千年前就是个话不多说,提刀就干的狠角色。
如若不然,也干不出那强迫白家天骄,败坏白家名声之事。
“咳咳,黑木前辈别误会,我这都是有任务在身。”
“哦?”
“这都是张苍老前辈安排的。”
这天塌下来了,肯定得高个子顶着,在阿刀眼里,张苍就是这样的高个子。
黑木冷冷瞥了阿刀一眼,自是知道他在胡扯,可也没多说了。
当务之急还是柳白要铸神龛这事,其余的,都是小事。
他目光再度落到了柳白身上,只是这么片刻功夫,柳白就又已经感悟完了两份神龛木。
此时他正在感悟着的,已经是他取出的那五份当中的最后一份了。
这一份……柳白从中看到了这人于邪祟之下挽救了整个镇子的百姓。
也就在那一道道跪拜着的身影中,这人心有所悟,最终在那废墟之中,烧融铸就了属于他的神龛。
一连看完了这五份神龛木,柳白……还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他随手将这些都收回了须弥里边,转而一个人坐在这城头苦思。
归根结底,这些还是得靠自己。
另一边,黑木在见着这场景之后,自是以为柳白准备的神龛木不够了,他下意识就起身。
可随即耳边就响起了老元帅的声音。
“这东西也不能多看,越看越乱,等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
老元帅说的话,黑木自然是信,也得听。
只是坐下后,他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吃味,这可是老元帅亲自护着铸神龛啊!
整个人族,谁能有此待遇?
就算是这走阴城里最负盛名的天骄祈阴,也没有吧。
果然,这世上最大的分水岭就是羊水。
再好的努力,也抵不过别人的出身……黑木如是想到。
柳白还在这苦思冥想,受限于神龛铸就,但是他在这走阴城头铸就神龛的这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毕竟他本就没藏着,加之这附近往来的走阴人也多。
纵使老元帅所在的这城头不能过,但却能从旁边绕过去,这一绕,很自然的就得见了真相。
外加还有黑木和师卓君的这两尊证道走阴人在这护法,就更不难得出真相了。
只不过看归看,这些人也没敢凑太近。
这没弄出点事那也就罢了,真要是弄出点什么事,那可就只能拿命赔了。
别人来了,胡说他们这一众天骄自然也是来到了此处。
他们没有挤在人堆里边,而是驾驭着奇宝,停在城池上空看着。
阿刀看见那穿红衣的黄上观身影,也是飞了过来,只是刚到便是说道:“你们几个,也都快些铸神龛吧,这时间可不等人啊。”
“到时候走阴城那几个都铸神龛了,你们还没有,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就是,还是得快些。”
已是恢复过半的雷序摸着下巴说道。
胡说白了雷序一眼,“就你有嘴,就你话多,就你会说。”
“那就多说点。”
同样还没铸神龛的黄上观也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雷序也没反驳,双手环抱胸前的他,反倒很是享受。
尤其是这成了传火使的黄上观和阿刀,都知道打理一下形象了,这就让他每次见面都没那么排斥了。
雷序甚至想着得找机会好好感谢一番柳白。
若不是他将这两人招揽成了传火使,他们估计还是以前那副打扮。
“你们觉得,柳白的神龛对联会是几个字?”
依旧光头的邓婴忽地说道。
这也让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人都安静下来,没人急着开口,最后还是已经铸就神龛了的雷序说道:
“应该也会是两个吧,祈阴的对联都是两个字了,而且我估计大概率他也能自己写。”
“极有可能,反正三个字的可能性不大。”
“但也有可能跟柳汝芝一样,另辟蹊径走另一条路子。”
“……”
眼见着他们都在议论,胡说左右看了看,这才说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两个字?我大哥就不能是一个字的对联吗?”
“这……”
他这话也是让众人心中一动。
“一个字的对联……历史上有过吗?”阿刀都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没,从未听过,最好的也就是像祈阴这般的两字对联。”
熟读史书的雷序缓缓摇头道。
“等着看看就知道了,反正柳白既然坐上了这城头,势必就是能铸神龛了。”
黄上观双手环抱胸前,很是洒脱的说道。
“这倒是。”
于是这一等,就是一天的时间。
好些人走了来,来了走,走了再来,可结果发现柳白还是独自坐在城头,没有丝毫变化。
有些也就在怀疑柳白是不是在铸神龛了。
柳白自然是在铸神龛。
只是他总觉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所以思来想去,他便将自己从穿越以来,再到现在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回忆的很仔细,很耐心。
没人打搅的他甚至还会随着这些过往,或开心,或难过。
直到所有的回忆落幕,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才叹了口气。
原本就始终在注意着他的小草见状更是心中纠起,连忙安慰道:“公子没事呀,这次铸就不成,我们挑个良辰吉日换下次就好了。”
“没理由说一次就要成功的。”
“那倒不用。”
柳白笑笑。
“那公子你叹什么气?”小草问道。
“我只是在庆幸,还好我还小,这要是年纪大些,回忆过往都不知道要回忆多久了。”
同样的,柳白也觉得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年纪还小的缘故。
经历太少,过往太少,所以才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要是换个几十上百岁的走阴人,兴许早就将这些都考虑清楚了。
小草:“嗯?”
它见自家公子忽然站了起来。
小草自是以为柳白要回去了,刚想说话,却是见着前头不远处的老元帅竟是对着自家公子笑了笑。
“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
柳白回之一笑,“多谢老元帅护法了。”
“不用谢。”
听着这对话,小草才知道,自家公子这是要铸神龛了!!!
它惊喜的直接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出声,打扰了柳白。
思虑了整整一天,这白衣少年终于起身,右手拂过,这宽广的城头上便是倏忽多了一株老柳木,从那沾着泥巴的老树根,到顶上盛开的枝杈,皆在此处。
这异动一出,城头上原本围观的那些走阴人纷纷打起了精神。
一个个的纷纷传音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告知这特大消息。
原本护法的黑木见状,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于是在这城中升起万千走阴人之际,柳白双手放在了这神龛木上,感知着从中传来的悸动。
两道金色命火从其手中燃起,席卷而去,不过刹那间,便是燃烧了整株老柳。
‘竟然要这么多!’
柳白见状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用个一半就差不多了,寻常走阴人甚至连这根神龛木的三分之一都用不上。
可现在……没曾想竟是要这整株。
城头上,金色大火熊熊燃烧。
这火光甚至都映照了半个走阴城。
柳白感知着这神龛木在自己的命火下逐渐被同化,也就缓缓落座城头。
这一刻的他,背后风雷震动。
一座高大的金色神龛,逐渐在他身后成型,起先只是幻影。
但随着这燃烧了神龛木的命火收回,笼罩在他体表的那一刻开始,他身后的神龛虚影就由虚幻逐渐走向凝实。
起先他体表的命火还出身一丈,整个人就好似一个巨大的火人。
随后这命火被他逐渐收入体内,出体一丈的命火逐渐变为出体三尺,再到一尺,最后直至被他彻底收入体内。
这一刻,他背后的神龛终于完全显形!
只是这神龛……不,准确来说,说这是一座高大的神庙还更为合适了。
神木通体遍金色,高大的廊门,豪奢的屋舍,翘起的飞檐……应有尽有。
只不过此刻这神庙,却是大门紧闭,柳白的神龛对联也不同于其他人的神龛对联。
他的神龛对联,是在这神庙门口的廊门上。
这一刻,但凡见到这神龛的,无不仰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哪时候见过这神龛?
甚至就连坐在柳白面前的老元帅,都是抬头观望着。
柳白同样也是如此,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神龛,哦不,自己竟然能有一座神庙。
只是这当务之急,还得是先将这神龛对联写下才行。
唯有写下这对联了,才真正算得上是铸就神龛了。
对于自己的神龛对联能自己写这事,柳白倒没什么惊讶的,他身形飘起,身上点燃着金色命火。
这一刻的他,以手作笔,以命火着墨。
他先是来到了右手边,在这神龛对联的上联处,右手食指落笔。
这一刻,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柳白也是回想起了真正能触动他心神的事情。
那时刚穿越过来,他在柳娘子面前,说他想当个人。
于是他落笔,金色命火铺就纹路。
他在这上联处,写下了第一个字,也是……最后一个字。
“人”
柳白的上联,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人”!
柳白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人。
可随着他右手收起,这大字在夜幕之下散发着璀璨光芒,也才将这世人惊醒。
一字联!
这柳白的神龛对联,竟然真的只有一个字!
这一刻,哪怕是在极远处观望的祈阴都有些错愕,她原以为自己的二字对联已经冠绝天下了。
柳白虽然天赋比她强,但顶多也就是个二字联。
可没曾想到此刻,这竟会是一字联。
一时间,这震惊议论之声可谓是传遍全城。
只不过柳白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他来到下联的位置,再度提起了右手。
继“人”之后,第二次让柳白很是触动的,便是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鬼了。
只是一回想起自己幼时“鬼”的模样,柳白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所以这下联,柳白就对上了个“鬼”字。
上联是个人,下联是个鬼。
那么……横批呢?
柳白想了一天,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事能让他动容,能让他开心了。
能如此触动他心神的,只有柳娘子。
一如能让柳娘子失态的,只有柳白一般。
可要怎么才能让柳娘子真正开心,真正放下心来?
柳白自始至终都明白,那就是要成为……神!
真正的真神,不仅如此,还要将天上的那些真神一扫而空,没了这些外物压力,娘亲才能真正开心。
所以这最后的横批……柳白身形飘起。
在这条木上边写下了一个字。
“神!”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座神庙熠熠生辉,万千金光尽是落于柳白一人身。
这一刻的他,一如天下间唯一的一尊……真神。
可也就在这时,柳白却倏忽听到他背后好似传来一道声音。
“进来吧……进来看看。”
这声音,是自己的神庙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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