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9章

“其实也没什么。”波塔波夫若有所思地说:“史达林同志问的问题不多,主要是我当年指挥部队在乌克兰作战的情况,以及我进入战俘营之后的遭遇……”

“就这些?!”波涅杰林听后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史达林同志就只问了你这些?”

“是的,就只问这些。”波塔波夫话刚说出口,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对了,还问了德军在东普鲁士地区的布防情况。”

索科夫心里也挺纳闷的,史达林和波塔波夫见面后,就问了如此简单的问题,接下来甚至恢复了对方的军籍,还让他重新回到了前线。

带着这样的疑问,索科夫等场上安静后,开口问道:“波塔波夫将军,史达林同志和您谈完话之后,就恢复了您的军籍,并让您重新返回前线?”

“恢复军籍,的确是在谈完话之后。”波塔波夫向索科夫,也向众人解释说:“但重新返回前线,却是我主动要求的。”

“你主动要求的?”波涅杰林一脸震惊地问:“这是真的吗?”

“是的,”波塔波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见过史达林同志之后,就被安排在阿尔巴特大街上的一个旅馆里。第二天一早,波斯克列贝舍夫就来旅馆见我,问我是愿意留在莫斯科呢,还是愿意到前线?”

“那您是如何答复的呢?”西多林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假如对方想留在莫斯科,此刻怎么可能出现在前线呢?连忙改口说:“然后你就说想到前线,对吧?”

“没错,正是这样。”波塔波夫点点头,肯定了西多林的说法,继续往下说:“接着,波斯克列贝舍夫又问我,希望能担任什么样的职务。”

这次谁也没有打断他,让他能顺利地说出后面的话:“我想了想,自己虽然是坦克兵出身。但在战俘营里关了三年多,真的让我指挥一支坦克部队,我恐怕是无能为力,所以就打算更换其它的职务。经过一番思索,我觉得自己在指挥炮兵作战方面,有一定的经验,便向波斯克列贝舍夫提出,希望能让我担任集团军的炮兵主任一职,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到第48集团军。”

索科夫听到这里,心里开始琢磨:波塔波夫在战争初期,就是第5集团军司令员,而且就连罗科索夫斯基元帅都是他的部下,如今却情愿放低姿态,来给自己当炮兵主任,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波塔波夫将军,”正当索科夫在沉思时,一旁的西多林开口说道:“我记得您是第5集团军司令员,并没有指挥过炮兵部队,来我们这里担任一个小小的炮兵主任,合适吗?”

“我觉得非常合适。”开口说话的是波涅杰林,他笑着对索科夫和西多林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年在乌克兰作战时,波塔波夫以沼泽为掩护,运用准确密集的炮火,打击沿道路前进的德军部队,为我军跳出敌人的包围圈,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但索科夫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更加不舒服了,暗说你再有本事,后来不还是成了德国人的俘虏吗?波涅杰林所说的话,可能有一定程度的夸大。

而正在一旁察言观色的波塔波夫,看到索科夫脸上表情的变化,立即猜到是怎么回事,连忙解释说:“索科夫将军,其实在基辅会战时,我完全可以摆脱被俘的命运,但却因为一道错误的命令,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悲剧。”

“什么错误的命令?”

“当时基辅的形势变得异常严峻,上级给我们集团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波塔波夫说道:“就在我按照上级的命令,把部队分批撤出交战区域时,却意外接到了一份作战命令,让我们集中所有的力量,向德军展开进攻。”

“什么,基辅的撤退开始之后,居然有人给你们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索科夫听后,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吗?”

“是的,第5集团军经过长期的战斗,实力已经被严重削弱了。”波塔波夫解释说:“在上级的进攻命令里,却让我们集中力量去进攻基辅西面的日托米尔,并粉碎那里的德军重兵集团。当时接到这道命令时,我就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完成这些艰巨的任务。但在军队几十年所养成的服从习惯,让我明知道这是一道让我们去送死的命令,但依旧集结自己所能联系到的部队,向日托米尔发起进攻。”

后面的情况怎么样,波塔波夫虽然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基辅地区的部队出现溃败苗头的时候,向敌人重兵保守的城市发起进攻,等于就是去白白送死。最后的结果不用说,波塔波夫的部队被敌人歼灭,连他本人也成了德国人的俘虏。

索科夫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向波塔波夫伸出手,用友好的语气说:“波塔波夫将军,我代表第48集团军的全体指战员,欢迎您的加入!”

波塔波夫连忙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了索科夫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地说:“谢谢,谢谢您,司令员同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全力配合您的。”

既然波塔波夫这个炮兵主任已经正式上任,接下来讨论的话题,就和几个月后即将展开的进攻有关系。

西多林望着波塔波夫问道:“炮兵主任同志,如果我军要在进攻前,对敌人的阵地实施炮火准备,你的优先打击目标是哪里?”

针对西多林提出的问题,波塔波夫沉思了片刻,随后开口说道:“参谋长同志,我上次已经把敌人防御工事的图纸提供给你们了,假如要进攻的话,肯定是优先炮击那些坚固的阵地。只要摧毁了德军的坚固工事,那他们的防线就会变得摇摇欲坠,到时我们的步兵实施突击时,就能在最短的时间,突破敌人的防线。”

波塔波夫的这种回答,只能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索科夫听后也没有往心里去。他如今所考虑的,是让侦察兵尽快搞清楚德军的布防情况,等进攻开始时,就能有针对地打击他们。

“炮兵主任同志,”西多林对波塔波夫的这种回答,非常不满意,他觉得对方的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谁不知道进攻前,要优秀摧毁敌人最坚固的工事,从而减轻部队在进攻时所遭到的抵抗:“能说具体点吗?”

“参谋长同志,如果您现在就要我告诉你,我们在进攻时,应该首先轰击德军的那些目标,并能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很遗憾,我办不到。”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波塔波夫继续说道:“我不清楚集团军炮兵的规模,以及所拥有的火炮数量和规格,怎么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方案呢?”

“波塔波夫说得对。”波塔波夫刚说完,波涅杰林就帮腔说:“虽说他在我们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但由于当时的身份敏感,所以关于集团军内部的情况,我基本没有告诉他,他不熟悉炮兵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索科夫觉得波涅杰林说得有道理,便冲着他说:“副司令员同志,那带着波塔波夫将军熟悉炮兵部队的工作,我就交给你负责了,你没有不同意见吧?”

“没有。”波涅杰林摇着头,满脸带笑地说:“我乐意接受这样的任务。”

“还有,”索科夫继续对波涅杰林说道:“波塔波夫将军的身体比较虚弱,最好再安排一名卫生员,负责照顾他的起居……”

“司令员同志,”听到索科夫打算安排一个卫生员照顾自己的起居,波塔波夫慌忙摆动双手说道:“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用不着谁来帮忙。”

“不行,波塔波夫将军。”但索科夫态度坚决地说:“您的身体太虚弱了,我不想您因为太操劳,而倒在胜利的前夕。”说完这话,他再次叮嘱波涅杰林,“副司令员同志,记住了吧,一定要派一名最好的卫生员,来照顾波塔波夫将军的生活起居。”

“放心吧,司令员同志。”波涅杰林觉得索科夫说得非常有道理,不管波塔波夫的身体以前有多么壮实,但在德国人的战俘营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变得虚弱不堪了。如果没有专人照料,没准哪天就会病倒的,因此他向索科夫保证说:“我会安排合适的人手,来照顾波塔波夫的。”

几人吃完了饭,叫勤务兵过来收拾桌子,索科夫拿起桌上的烟盒,给众人散了一圈。但当他把烟盒递到波塔波夫面前时,这位炮兵主任却拒绝了:“谢谢您的好意,司令员同志,我早已戒掉了。”

既然波塔波夫不想抽烟,索科夫也不勉强,他把烟盒放在桌上后,点燃了自己嘴里的香烟,随口问道:“波塔波夫将军,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当年战争爆发后,德军在进攻布列斯特要塞时,曾经抓了不少我军的俘虏。”索科夫望着波塔波夫问道:“我想问问,你们的战俘营里是否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战俘?”

听到这个问题,波塔波夫皱着眉头思索起来,过了许久,他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好像有一批来自布列斯特要塞的战俘。不过他们在42年2月,就被德国人全部枪杀了,随同他们一起被杀害的,还有同一阶段在要塞里被俘的军人家属。”

“该死的德国佬。”西多林听到这里,气得在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他们欠下的另外一笔血债,我们早晚会找他们归还的。”

索科夫等西多林说完之后,向波塔波夫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人:“我要问的人,就是布列斯特要塞保卫者之一的加夫里洛夫少校,当时他是步兵第44团团长。当德军的主力占领要塞后,他独自一人在要塞里坚守了一个月。

我在一份缴获的资料上看到,加夫里洛夫被德军抓住时,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胡子拉碴,满脸灰土,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体力极其虚弱,甚至难以做吞咽动作。但他在被俘前一刻,仍然奋力投弹、持枪射击,打死打伤多名德军官兵。”

索科夫的话说完之后,波塔波夫还没有什么反应,波涅杰林就吃惊地说:“司令员同志,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这份资料,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索科夫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说的内容都是来自后世网上的资料库,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上次占领布列斯特要塞之后,我在查看缴获的德军资料时,无意中看到的。”

听到索科夫这个滴水不漏的说法,波涅杰林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把目光投向波塔波夫,想听听自己的这个老伙计,是否见过这位加夫里洛夫。

但令人遗憾的是,波塔波夫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缓缓摇摇头,歉意地说:“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

索科夫的失落显露在脸上,被众人看在了眼里。西多林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抢先说道:“司令员同志,假如这位加夫里洛夫少校真的如德国人的资料里所说的那样,恐怕早就牺牲了。毕竟德国人不会把他们宝贵的药物,用在我们的伤兵身上,特别还是被他们俘虏的伤兵。”

对于加夫里洛夫的结局,索科夫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知道他后来活到胜利的那一天,回到国内后还被授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虽然明知道对方此刻还活着,却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解救他,这一点让索科夫感到很懊恼。

“是啊,司令员同志。”对西多林的这种说法,波涅杰林也附和道:“如果他的身体真的如此虚弱,别说成为了德国人的俘虏,就算是被我军救回了野战医院,恐怕也很难活下来。”

“不,我相信会有奇迹的。”索科夫说道:“虽然我此刻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我却深信他一定能活下来,甚至能活着回到自己的祖国。”

西多林听索科夫这么说,感觉对方有点太想当然了,但当着众人的面前,也不好扫他的面子,只能附和道:“司令员同志说得对,像这样勇敢的要塞保卫者,一定能活到我们胜利的那一天。假如把他从战俘营里解救出来的部队,是我们集团军,那该有多好啊。”

索科夫并不知道加夫里洛夫如今被关押在哪个集中营,集中营是否处在自己的作战区域内,所以能否亲自解救加夫里洛夫,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既然西多林都如此安慰自己,他便随口说道:“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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