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竹马下神坛》全本免费阅读
宿醉后头疼欲裂,大殿里高燃的烛火落在眼底,形成大团大团模糊不清的光斑。
谢岚意捂着脑袋坐起身,脚边是一具软绵绵的温热躯体,随着她的动作,那人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呻|吟,哼哼唧唧地往她腰间拱。
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在看清那张绮丽的酡红桃花脸后,谢岚意低声咒骂了句什么,将人干净利落地踹下床。
不记得这是重生后第几次被望舒灌醉了,反正都是无知觉地睡死过去,所以他总是骗她喝奇奇怪怪的酒,然后像找窝的猫崽子一样爬上床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谢岚意赤足踏在床边铺陈的毛毯上,被她踹下去的那只魅魔已经顺溜地爬起身,没骨头般伏在床沿看她,酒意熏染过的眸子几乎能拉出丝来。
他用小腿蹭谢岚意的脚,换来一个无甚感情的警告眼神。
望舒识趣地耸耸肩,停下不怀好意的小动作,目送这位魔域的新魔君走出层层叠叠的帘幔。
身为老魔君临死前钦点的右护法,比起精明强干的前几任魔君臂膀,他似乎无能得有些过分。但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使命,从来都只有讨谢岚意欢心这一个而已——再没有谁能比魅魔更适合了。
不过……
她是一个很难攻克的麻烦女人,相处半年有余,他也只能稍微预料一下她捉摸不定的坏脾气。
比如说,外头那个倒霉魔侍很快就要死了。
唉,多好的一只魔,可惜长了张嘴,调|教他的总管难道没有告诉她,我们的新魔君不喜欢话多的鹦鹉吗?
沉重地叹了口气,听着外面求饶哭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容色昳丽的右护法大人终于舍得从柔软皮毛上站起身。
魔血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甜香味道,他倚着屏风轻嗅了一口,好整以暇地欣赏躺在地上的那只同族。
他的脖颈被谢岚意划开了,浓稠的液体从伤口处流淌出来,但他并没有立时死去,正张着嘴攫取流逝的生机,一双含泪多情的眼睛紧盯着持剑的女人,眼角慢慢滑下泪珠。
真是好哀婉,好美丽。
但他是不是也不知道,他是这个月第四个如此死去的魅魔?
望舒平静地鼓了鼓掌,魔殿的大门被推开,那具还能喘息的身体被熟练地拖出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壁龛上红烛高燃,他上前取走谢岚意手中的剑,用绢帕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谢岚意厌烦地避开他的手,目光落在妆台,缠枝菱花镜倒映她如今的模样,秾艳得与前世截然相反。
前世……
她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昔年的模样了,毕竟在重生之前,她有着将近十年的逃亡生涯,那一路的风霜雨雪早将她锤磨得如同疯子,再不复仙门修行时的容光。
“他说,”谢岚意接过绢帕,用力抹掉面颊上最后一抹红,“不喜欢右护法的话,也可以看看他,他很渴望给我生一个孩子。”
魅魔是有一些不太一样在身上的,如果他们愿意,任何性别都可以孕育子嗣,这也是老魔君为她挑选望舒的原因。
她并非纯正的魔族,比起将全族托付给外人,他老人家可能更希望拥有魔族血脉的孩子来掌控魔族的将来。
谢岚意觉得荒谬,却也只能容忍望舒的存在——她还想借助魔族的力量,为自己报仇。
“他也配?”望舒嗤笑,而后撅起嘴将脸枕在她的肩窝,轻声撒娇,“所以殿下什么时候才能临幸我呢,前线告捷,少虞就要回来了,我不想被他笑话嘛。”
左护法少虞,谢岚意重生后只远远见过他一次,他是老魔君钦点的将才,这半年里,他领着五万魔兵,将四大仙门八大家族搅得一团糟。
她很满意他,但望舒似乎与他有些龃龉。
推开肩头那张脸,她拿起码在妆台上的战报:“谁让你偷看的?”
昨夜才送进来的战报,她都还没有翻阅,当真想架空她的权力吗?
望舒一怔,露出可怜的神情:“殿下你忘了,昨夜妆台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不是有意的。”
谢岚意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魅魔立时红了眼眶,不敢再暧|昧其词:“是酒!酒撒得到处都是,我绝对没有冒犯殿下!”
他很会卖乖讨巧,但她的心神已然被战报上最后那行字夺去了,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望舒不忿地将脑袋凑过去,轻轻一笑:“仙门请求和谈……真是废物啊。”
谢岚意扯了扯唇,猛然合上战报。
前世这一战并没有持续这么久,赢的也不是魔族。
这十年来,她忘了很多人和事,唯独仙门鸣金收兵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她的一切悲剧,皆从那一日起。
数百年前,四大仙门联手在息丰山设下封印,将魔族驱赶到此山之外。
那是阳光与微风不曾踏足的荒芜之境,老魔君耗尽心血才终于带着残部破开封魔大阵的一角,试图与仙门谈判。
但自诩为天下正道的仙门并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身为四大仙门之首的沧澜仙宗得意弟子,彼时的谢岚意修为几可与宗主比肩,于是统率仙门的职责便落到她肩头。
一切都很顺利,魔族残部本就气数将尽,甚至都不需要她出手,师弟师妹们就能痛打落水狗。
但没有人料到,魔君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在濒死之际朝她的小师妹棠溪轰出了一掌,她扑过去挡下这要命的招式,以致于重伤昏迷了三个月。
醒来后她发现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灵气能很顺畅地游梭在经脉中,而如今经脉无伤,灵气却艰涩,流转到某一处时就蜕变成阴冷黏腻的另一种气蕴,缓慢倒流入灵府。
她修行多年的成果化作飞灰,以致于提不动一把剑。
境界下跌足以令她惶惑,可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来。
在某一个深夜,她无知觉地杀了一个人,并且用他的血,将常伴的灵剑剑灵转化为一只嗜血的魔灵。
仙门上下一片哗然,师尊舍不下她,将她关在静思峰最底层的冰牢中,试图用终年不化的坚冰清醒她走失的神智。
却徒劳。
她总是半梦半醒,雪白的牢狱是一座永远逃不出去的迷宫,积雪的四壁时常浮现哭泣的脸,日光从最顶端直直垂落下来时,会在冰锥上倒映七色的光,可落在她眼底,这些绚烂会逐渐被黑色的雾气遮蔽,扭曲成可怖的森罗地狱。
从来无往不利的清心诀失去效用,最终,她坚融的道心裂了缝,被那些雾气裹挟着,坠入无边的黑暗。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万籁俱寂,偌大的沧澜仙宗连鸦雀振翅的响声也无,通往藏经阁的白玉仙阶积满乌色的血垢,尸体上叠着尸体,熟悉的每一张脸都挂着赴义的神情。
悲壮得像一篇无声的诗。
她站在藏经阁前,手里长剑滴着血,藏着魔灵的剑发出高高低低的笑声,仿佛哭泣。身后大门洞开,沧澜仙宗数百年的底蕴被洗劫一空,她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直到那个人出现,他出离愤怒地指着她,命令身边人将她拿下。
百里牧遥。
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知交,即便并非师出同门,却有着相同的执着与道义,而如今,他甚至不愿意多问她一句前因,便武断地判定了她的罪名。
目光越过争先恐后奔来的修士,她沉默地盯着他,发现他眼角眉梢处隐秘的兴奋。
兴奋什么呢?
还有,藏经阁是被谁劫掠?
她无法保证同门的死与她无关,但至少,她没有拿走藏经阁里的任何东西。</